1
皇贵妃顾芳华被赐死的第二天。
在阿紫即将成为皇后,纳吉册封的典礼上。
我趁人不备,大闹现场,当众咬烂了她的皇后吉服。
皇帝一脚将我踢滚下台阶,怒不可遏地骂我是条疯狗。
阿紫更是气急,命宫人给我套了麻袋,乱棍打死。
嘶~真疼!
临死前,我气我生来不是一条恶犬,不然得一口咬死宋言真和阿紫这两个人渣!
大概作为一条狗,怨气太重,阎王不收。
我重生了!
重生成刚进宫半年的顾嫔——芳华。
只是,我身边却没了那条娇小玲珑、通体雪白的陪嫁狗。
身边的陪嫁丫头,却还是芳华儿时从大街上领回来的乞丐——阿紫。
如今她依旧低眉顺眼,乖巧听话,没有了即将成为皇后的盛气凌人。
现在的阿紫还没跟皇帝宋言真有过多的接触,还算老实。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她,暂且先留着。
为了避免她这段时间再来祸害我,我当即寻了个错处,把她打发到花房里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新帝宋言真自我入宫以来就十分宠溺于我。
他把我揽在怀里,手指反复摩挲着我的下颚:
“芳华,你不要着急,只要你的父兄能为燕国攘平外邦的来袭,守住边关,安定天下。朕就堵住那帮旧臣的嘴,马上给你擢升品级了。”
我满含笑意地依偎在宋言真的怀里:“多谢皇上抬爱,臣妾觉得现在甚好,别无他求。”
“芳华,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叫我言真了,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他着急地问我。
我起身摇了摇头:“皇上,臣妾知道您的难处,臣妾不怪您。”
他是皇上,我可不敢怪他。
宋言真又再次握紧我的手,那望着我的眼神深邃坚毅:“芳华,原谅朕不能罚德妃刁难你的事情,朕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当上皇后,做朕唯一的妻子。”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着急要当皇后了?
况且,我可不是芳华。
那挺鼻薄唇、古雕刻画般的容颜,再加上一个帝王如此深情的话语,的确会让从前的芳华难以自拔。
他许芳华一人直言称呼一个皇帝名讳的特权。
他许芳华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承诺。
他还曾在儿时救过芳华的命。
可他还不是毫无情面地将芳华打入冷宫,说她自入宫起就目中无人,胆大妄为,还敢巫蛊陷害他人,罪不容诛。
最后,连见一面让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我若有所思着,这也不能怪真正的芳华,这宋言真太会演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煽风点火,迷惑世人。
现在,他又来惹我焦虑。
我连午饭都吃得不香了,红烧鸡腿也显得很是无味。
宋言真看着我不太动筷子,关切问道:“芳华是没有胃口吗,怎么吃得这么少?”
我心里肺腑道:有你在,我只会倒胃口,你能不能快点走。
宋言真见我满脸愁容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不是想家了,明日,朕安排人陪你回去小住几日如何?”
我猛地连连向宋言真点着头,眼里蓄满感激的泪水:“多谢皇上!”
“你该叫朕言真。”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我。
我略显尴尬,内心挣扎了好久叫了一声:“言真~”
他终是满意地笑着掐着我的脸蛋说:“这才对嘛!”
我笑笑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让我觉得真是恶心。
我也不傻,下月月初,顾家父兄就要去边关平乱。
此时让我回去,只不过是为了安定顾家人心罢了。
我可没有那么热心,让顾家的人为你这个混蛋去拼命。
翌日出宫,八抬大轿,很是气派。
皇帝宋言真把对我的“宠爱”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将军府门前,顾父、顾兄早已在门前等待多时。
见我下轿,便要行礼,我忙之不及,未能阻拦。
顾父说:“君臣之礼不可废。”
我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顾父对儿女十分疼爱,却是个老顽固,还对猫狗很是讨厌。
但他对我却还是蛮喜欢的,也曾站在远处夸我可爱来着。
这次见他,卸去盔甲,身居常服,青丝间隐约有些许白发。
可见,是老了。
前一世的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顾父的面。
那场战役虽然是燕国的军队战胜了,却是惨胜。
为救皇帝派去锻炼的参将,顾父迷失在带有毒气的沼泽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要我说没用的人就不要去打仗了,害人。
这次,我绝不能再让顾父陷入险境。
却也深知他的脾气,过于正直,还死犟死犟的。
劝是没有用的,只能险兵出齐招。
2
我带着宋言真给我的两名宫女去了狗舍,扬言想要买狗。
进入狗舍,我这条抱抱,那条薅薅。
一条能屯一手毛,趁宫女没发现,快速藏于袖中。
差不多抱了十几条,我想够了。
回到顾府,我屏退身边的宫人,说要休息。
待她们出去后,翻箱倒柜,找到针线包裹。
学着曾经的芳华,七手八脚地穿针引线,做起了香囊。
除了放置了一些香料外,我还把收集到的狗毛一丝不漏地全都塞了进去。
临回宫前,我把香囊送给了顾父。
老父亲感动是必然的,这可是女儿的一片孝心啊!
随后,不过须臾。
宫外传来消息,顾老将军身染恶疾,时热时冷,经常昏厥,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言真于是再次携我前去探望顾父。
他对着床榻上的顾老将军嘘寒问暖:“……只是这战事?”
“皇、皇上……放心,微臣、微臣定不会误了战事,咳咳……”顾父拖着虚弱的身子,半倚在床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宋言真马上安抚道:“顾老将军,朕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身体重要。若是不然,这里还有顾大将军。”
旁边的顾兄抱拳领命:“臣定当不辱使命!”
宋言真拍拍顾兄的肩膀:“有你们顾家在,朕的心头才踏实。”
皇上要走了,决定把我留下来,让我好好照顾父亲。
只是,宋言真一走,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我忙坐到床边学着芳华那样问顾父:“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我做的好事。
这是件秘密,除了顾家自己人和我这条曾经的狗,连下人都不知道。
顾父对猫狗过敏,碰到就会引起不适,症状虽然吓人,却不致命。
他是将军,在外行兵打仗,绝不能让敌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你不是芳华,你到底是谁?”顾兄突然一声呵斥。
一下子把我惊倒跪在了地上。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你们已经发现了香囊里的东西?”
顾兄拿出我做的那个香囊:“不是这个香囊里的东西,而是这个香囊根本不是我妹妹做的。”
“他们的娘亲生前就是有名的绣娘……”床上的顾父补充着。
原来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芳华:“那为何还……”
顾兄皱着眉:“我们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爹的秘密?”
“我是芳华,也不是芳华。”我撩起袖子,亮出小臂上的伤疤。
那是儿时芳华和哥哥玩闹时,不小心留下的,就连顾父都不知道。
顾兄上前确认,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他的妹妹。
可什么叫“她是芳华,又不是芳华”?
“我没有想要伤害父亲,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这次去出征,他会死的!”我解释着我的动机。
“你起来说话。”顾父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揉揉酸疼的膝盖,重新坐回床边。
将自己这离奇的经历告诉了他们:“……你们能相信我吗?”
顾父和顾兄面面相觑,这次军中的确有皇帝派遣来的一个参将,是皇上的特别嘱托。
还未出征,目前军中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我能说出这个消息,说明我的话的确有几分可信。
“无论如何,请父亲都不要参加这次战役,芳华,芳华她只想让父亲平安而已。”我再次祈求道,眼泪却不自觉地留下来了。
“芳华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又一个芳华踩着顾家人的性命爬上高位吗?”
宋言真登基的第八年,已是惠妃的芳华,唯一的兄长战死沙场。
宋言真为表哀思,晋升惠妃为皇贵妃,入住皇后的未央宫。
宋言真登基的第九年,声名显赫的八贤王“抱恙病故”。
大势所归,他连夜又就把八贤王的部下一网打尽。
也是在那一年,芳华被打入冷宫赐死。
3
顾父和顾兄商量了很久,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这次仅由顾兄一人带兵去往前线。
再次启程回宫,顾兄将我送到了马车上。
“兄长平安,芳华才没有遗憾。”
我也是难得能回来,他即将奔赴前线,我只能代替芳华祝愿平安。
我回宫不到片刻,顾老将军“病情”又加重了,只能上表卸甲归家。
顾父彻底摆烂,宋言真只能无奈同意。
他望向刚回宫的我,满腹狐疑的样子让我有点不自在。
我只能假装娇羞:“皇上何故如此这般看我?”
“芳华,朕觉得你有些变了,不像初入皇宫前的你了。”
宋言真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很是不解:“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那时少不更事是,只是现在长大了些。”
“顾老将军为燕国鞠躬尽瘁,是该休息了。”宋言真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瞎琢磨什么。
但在第二天,他特地在朝堂上力排众议,硬是将封我为昭仪。
连跳三级,绝无仅有。
连上辈子都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有点慌。
现在的我位列从二品的昭仪,品级并不算太高。
这合仪宫宫中陈设却一如芳华刚当上昭仪时一般,贝阙珠宫,甚是奢华。
德不配位 又多番僭越。
那帮大臣自然是说我魅惑君主,不堪当一宫之主。
册封当日,各宫妃嫔前来祝贺,大家阳奉阴违,有说有笑,还算融洽。
只是没几日,她们就撑不住了,一见我就是嗤之以鼻,不带搭理的。
这能怪我吗?
自从被封为昭仪,宋言真已经在我这留宿了半个月之久。
撵都撵不走。
我这几天,气色很是不佳,他觉得我是担忧家中父亲、战场兄长的健康与安危。
我只是单纯见到他很是头痛而已,谁让他天天来。
可喜可贺!德妃被诊治出怀有身孕,替我及时分解了忧愁。
直到边关捷报,顾兄一刀砍了敌方将领的脑袋,大获全胜。
我的快乐消失了。
谁能想到,顾兄一个人竟比上辈子更猛呢!
搞得我又升级了,宋言真再次晋封我为惠妃。
位高危险,我恐高啊!
这不,红眼病又回来了。
我正悠闲地躺在贵妃椅上,一条花斑纹理的蛇吐着信子突然窜了出来。
“啊!!!”我身边的宫人连蹦带跳地尖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我迅速起身,一脚踩住花蛇的七寸,吩咐宫人去拿刀来。
大惊小怪。
我在上辈子还是狗的时候,跟着芳华就有过这一招了。
什么毒蛇、下毒、台阶泼油、巫蛊陷害……
我们都遭遇过。
在我刚砍死花蛇,宋言悄然而来。
“不曾想我的昭仪娘娘平日懒散,杀起毒蛇来却如此迅猛胆大。”他背着手表情不定地走进我的宫门。
我立马吓着丢了手里的刀,佯装惊恐:“臣妾也是着实吓了一跳,应激反应,慌不择路了。”
“哦?慌不择路也能如此有章法,还真有将门之女的风范啊!”宋言真似笑非笑。
“皇上又在取笑臣妾……”不练点防身的本身,难道要跟上辈子的芳华一样,被人当畜生宰吗?
宋言真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逗你玩儿呢!只是见你倒是有几分像顾老将军了。”
呵!我以后会让你知道狗的风范,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笑得出来。
而且芳华可不像顾父,更像她那个单纯、固执的娘亲。
芳华进宫的九年里,一路高升或没落,从未有人停止过对她的伤害。
只是前八年里,皇帝“宠”她,她无所顾忌,又十分信任宋言真。
她每次都会缠着宋言真查清真相,惩罚害她的人,也不管那人身后的关系。
最后却又都是不了了之,查无对证。
而在害她的人眼里,她变成了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最后,所有流言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我的处境犹如当年的芳华,甚至更甚。
芳华用了六年的时间才成为了惠妃,而我却不到两年就做到了。
旁人怎会不妒恨?
可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更不像从前的芳华那样过于依赖宋言真。
只是每天都呆在宫里混吃等死,我还劝他要雨露均沾。
这些个害人把戏我也不甚在意,向来不会跟他打小报告,乖巧得像只兔子。
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当然要攒足怨气,一锅端了。
4
我正苦恼自己的位份升得太快,天天被别人当活靶子也不是个事儿。
就在御花园里辛苦捯饬花木的阿紫。
我想,是时候要把她接回来了。
于是,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特地不经意间来到花房里挑花。
阿紫唯唯诺诺地上前来向我行礼。
我指着一盆夹竹桃:“诺,那盆花和你,一起跟本宫回合仪宫吧。”
阿紫抬起头,不敢置信,又喜出望外,连声应好。
回到合仪宫后,她又忙着给我下跪磕头,承认错误。
我她很是真诚,我很是敷衍,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事。
我俯身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本宫也不是故意让你去花房受苦的,只是以前我在宫中身份低微,难免明枪暗箭,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要多多理解才是。”
“如今我位居妃位,已是四妃之一,才得以互你周全,你莫怪我。”
“如今你回来了,贴身侍女还是你我才比较安心。”我情真意切,把阿紫感动得不行。
当日,我就差遣她将小厨房里刚炖好的鸡汤给宋言真送过去,这样难得的机会,以后会有很多,总能把握住一次。
结果也如我所料,阿紫最近瞧着红光满面,嘴角天天咧着都快到耳朵根上了。
她每去一次,回来的时间就会比上一次更晚。
甚好,没有辜负我的苦心。
那天,德妃带着我等四个妃嫔前往御书房看望宋言真。
门口的小太监见我们一众人前来,浑身紧张,说话也哆哆嗦嗦,还差点都忘了行礼。
张口就是皇上很忙,不见他人。
德妃不服:“皇上已有一个多月未曾进后宫,就连大皇子也没来看一眼,本宫就想跟皇上请个安,不会耽误政事的。”
德妃说着就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太监,再推门而入,便隐约听见压抑不住的靡靡之音。
然后移至内殿,宋言真和阿紫两人正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一派大好春光正在上演。
良久,阿紫迷眼微张,眼见我等来人,瞳孔迅速张大,不禁失声尖叫。
宋言真才缓过神来,立即一个枕头扔过来斥退了我们。
众妃看我更不顺眼了,说我不怀好心,竟然让自己的婢女去爬皇上的龙床。
我大喊冤枉,委屈道:“各位姐妹,本宫本来也算很是得宠了,怎么会让别人分了皇上的宠爱呢?还这么傻傻地跟着前去请安……”
见我说得有些道理,她们也只能骂骂咧咧各回各宫了。
我当然是怀着好心呀,上赶着给宋言真送他的白月光,让他们早点相爱多好。
不多时,皇上带着阿紫来到我的宫中,说他不知道怎么会情不自禁,望我见谅,不要计较。
我忙拉起阿紫的手说道:“阿紫自小与臣妾情同姐妹,如今皇上能看中,也是她的福气,还请皇上给她个名分。”
阿紫转头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会帮她说话,眼里满是感激。
只是宋言真犹豫了:“阿紫只是一个奴婢,册封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懂,现在的宋言真有权无势,没办法保护她而已。
我上前行礼,再次劝服:“皇上,臣妾愿意和阿紫义结金兰,并告知父亲,这样就不会有失身份了。”
宋言真却眉头紧锁:“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只是很确定地点点头。
“好。”宋言真神情淡漠,就回了这一个字,便甩袖离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就是一条狗,脑子果然不是太够用。
作为惠妃的新“妹妹”,阿紫的待遇是不能差的,不然会有失身份。
她继承了我之前的位置,直接被册封为昭仪。
在阿紫满面春光受册封的时候,有几个宫嫔手里搅着帕子,对着新昭仪咬牙切齿。
可我觉得还不够,昭仪的位份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妹妹”?
很不一样的故事写的好好,有时候人真不如狗
芳华啊!
有情有义,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