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7月31日,中国第一任公安部长、开国大将罗瑞卿在德国海德堡骨科医院,给家中的孩子们写了一封信,而这封信,正是他给儿孙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罗瑞卿除了表达自己对儿孙们的想念之情外,还谈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手术,他说:
“爸爸下星期三就要动手术了。据观察可能如愿以偿。虽然要冒点风险,但大致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们放心。”
谁也没想到,这次手术却恰恰出了意外了。也因为是意外,罗瑞卿的死,成了其家人、国人心目中的“意难平”。
罗瑞卿大将与妻子郝治平、儿子罗箭、罗原、女儿罗峪田、罗峪书等
罗瑞卿的手术意外,其起因是1966年的文革。那场黑暗的运动中,他因不堪忍受侮辱而跳楼自杀,万幸,他仅仅是摔断了腿,并未丧命。
罗瑞卿自杀的事惊动了毛泽东,毛泽东专门派人前往医院传话说:
“毛主席一直是相信你们的,关心、爱护你们的,请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
随后,毛泽东又赶紧派人将罗瑞卿等保护了起来。也是因此,他安然活到了文革结束。一切落定后,中央想到了要医治他的伤腿,于是便有了文首说到的他赴德国治疗的事。
罗瑞卿是开国将军中年岁较小的一位,他比朱德小了整整20岁。年岁很小的罗瑞卿,个头却极高,他身长一米八二,因为个头够高,毛泽东曾戏称他为“罗长子”。
罗瑞卿曾数次大难不死,红军第二次反围剿时,一颗子弹从他的左侧靠太阳穴的位置穿过,破颅而出。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了了,这个地方根本无法手术,只能等死。
罗瑞卿却在昏迷了数日之后,奇迹般的醒了。醒来时,他竟听到隔壁的人一边锯木头,一边道:“棺材做得长一些,没见那人,个子长得好高咧!”
事后,知道此事的毛泽东打趣罗瑞卿说:“罗长子是阎王爷点了名不去报到的人。”
罗瑞卿“命硬”,可命硬的人,都多少有些“死脑筋”,罗瑞卿也非常固执,他尤其爱讲原则。据说,若有人周恩来送礼,周恩来见了会把礼物收下,但坚持付钱给送礼者;而有人若敢给罗瑞卿送礼,他不仅要把礼物退回,还要处分送礼的人。
也因为罗瑞卿是个太讲原则、爱较真的人,毛泽东在延安与他比邻而居时,曾特地跑到他的住处,给他写了两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毛泽东在委婉地劝诫他:做人不能太严苛,看问题不要过于严厉。
可惜,罗瑞卿终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也因此:文革时期,他倒了大霉,不仅受尽了屈辱,还让自己落下了残疾。
一九六四年六月,罗瑞卿陪同毛泽东,检阅北京、济南军区的军事汇报表演
好在,因为毛泽东的保护,他终于没有吃大亏。罗瑞卿对毛泽东感激不已,他去世的消息传来后,罗瑞卿曾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毛泽东辞世时,他的双腿刚刚能站立,去见毛泽东时,他坚持不让儿子们搀扶,自己一点点挪到了毛泽东的遗体旁。那日,他久久注视着毛泽东的遗容,脑子里不断闪过过去近半世纪里他们的交情,哭得像个孩子。
文革结束后,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罗瑞卿再次重新被赋予重任。他每天的事情极其多,可因为腿脚不便,他下基层、下单位调查研究,解决实际问题时,总需要坐着轮椅。去看国防工事、看地形时,他也不得不坐在轮椅上。
这还不算,遇到轮椅过不去的地方,如太窄的坑道等地时,他需要同志们抬着他“行走”。从革命的腥风血雨中走来的罗瑞卿,怎愿意成为别人的“麻烦”呢?
每每被人抬着走时,他总是一边心里满是感激、愧疚,一边默默想:“啥时候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啊!”
1977年,党组织专门请德国医生为他安装了一个更轻、质量更好的假肢。这两个医生还告诉他:“可以安装人造股肢,改善左腿功能。”
罗瑞卿听到这话后高兴极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还有和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的可能啊!随后,他积极联系西德那边的医生,并搜集了不少治腿的资料,越了解他越高兴。
1978年6月份,罗瑞卿把一切都了解清楚了,他决定启程前往西德治疗。临行前,他激动地说:“我一定要治好腿,等回来,一定要扔掉拐杖。”
罗瑞卿与妻子、子女
7月18日8时,罗瑞卿一行十人踩着吉时出发了。
8月1日,罗瑞卿就住进了联邦德国海德堡骨科医院。在这之前,他以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建设者的身份,审视了他在德国见到的一切。
他发现:资本主义的阶级社会,也能看到一些等级森严,这让他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文明高度发达,可是科学、文化等的大部分,始终掌握在资本垄断集团或大的财团手里。他感叹:“不经过革命,不经过所有制的改变,这种情况是不会改变的。”
在德国期间,罗瑞卿更加感觉到自己所在的国家需要大大的建设,越是这样感觉,他越发迫切希望治好腿,回国效力。
罗瑞卿住进医院当天,妻子郝治平在德国大使张彤的陪同下,来医院看望他。郝治平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子,她特地为丈夫带来了一束鲜花,两人还在病房合影留念了。
年轻时的罗瑞卿与郝治平
当天,罗瑞卿的情绪非常好,对于明天即将来临的手术,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疑。
郝治平和他聊了很久,到很晚时,她仍旧不舍得离开。罗瑞卿催了她几次后,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8月2日上午7点,罗瑞卿被送进了手术室。5小时后,手术室传来消息:手术很成功。
一直紧张等待消息的郝治平听到消息后,激动得掩面哭泣起来。她急着要见丈夫,可医生们却阻止了她。医生告诉她:刚刚手术完的病人,很容易感染。
好容易挨到了傍晚,医院再次传来了好消息:“罗瑞卿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了,他还和医生们用英语说了晚安,并道了谢。”
当天,罗瑞卿醒来时,已经很晚了,医生们告诉他手术很成功后,他非常激动。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即将“正常行走”的喜悦中,医生替他把术后的左腿搬动了两下后告诉他‘明天你就可以下床’,听了这话后,罗瑞卿欣慰地笑了起来。
郝治平和罗瑞卿一样高兴,可是,因为一直未见到丈夫,她心中始终七上八下。她不断安慰自己说“没事,不会有意外的,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可越是安慰自己,她心里就越紧张,她只能通过不断地摩擦双手,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情绪。
转眼到了晚上十二点,郝治平依旧没有听到医生让她见丈夫的通知。这下,她更紧张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郝治平心想。
郝治平的周围人都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于是劝她先回旅馆休息。
郝治平刚回到旅馆躺下,电话铃声就响起了,紧接着敲门声也响起了。郝治平预感到大事不好了,她匆忙起身往医院赶。等她赶到医院时:罗瑞卿已经与世长辞了。
罗瑞卿的死亡原因是:手术引起心肌梗塞突发。其离世时间,是8月3日的凌晨2点40分,北京时间8月3日上午9点40分。享年72岁。
罗瑞卿
罗瑞卿意外离世的消息传回了北京,又传向祖国各条战线。得知消息后,举国震惊。邓小平闻听噩耗后长叹:“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邓小平接连吐出两个“太不幸”,既有对战友意外离世的痛悼,也有对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而“栋梁忽折”的痛惜。
罗瑞卿的战友们,如肖华、杨勇、张爱萍等得知噩耗后,都无法接受这一悲惨的现实,他们纷纷为他痛哭流涕,并写下悼词纪念他。张爱萍在《痛悼罗瑞卿同志》中写道:
“曾忆长征险阻多,闽候未忘养沉疴。
万物逆旅沧桑变,百代过客如穿梭。
哀音忽传震海内,泪洒长城齐枕戈。
前驱辞世留重任,后继安知畏风波。”
罗瑞卿文革初年被迫害致残疾,文革后,又为治残腿而丧命。这样的结果,当真令人唏嘘不已。若毛泽东在世,估计也会忍不住感叹:“那个被阎王爷点名未去的人,终究还是去了!”
好在,他离世时,腿已被治好……
罗瑞卿骨灰安放处(四川南充清泉坝村)
8月5日,罗瑞卿的灵柩被专机运回祖国首都北京。12日,他的追悼会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当日,天安门广场、新华门、外交部皆下半旗为他致哀。
这样的殊荣,是对他之革命一生、战斗一生的最大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