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点水,抓把土,和好稀泥过日子

皓文化 2024-09-21 04:20:02

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

娟子此刻就在高铁站里,焦急地等待着列车。

急是没用的,高铁是按点儿来的,它可不管你有没有急事!

急!

娟子静不下心来,她在候车大厅中踱来踱去!

怎么能不急呢?

半夜的一个电话不仅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碎了娟子宁静的生活。

老妈突发疾病,去了!

就这么一句话,扰了娟的一切,包括生活,也包括心境。

夜很黑,顿无睡意的娟子胡思乱想地等着天亮。

最早的高铁,直通回家的路!

这就是娟子的唯一诉求。

偌大的卧室一盏孤灯伴娟子一个无眠的夜。

泪流了双颊,却拭不去心底的悲伤!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此刻,娟子终于明白了遗憾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

也许,真的就是最后一面!

娟子不去想,头脑中却不停地冒出最后一面的念头!

人故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这也是书上常讲的,自己已熟记于心的。

只是此情此景,轻如鸿毛是写给无关人等的看客们的,重如泰山则是留给至爱亲人的。

接到老妈去世的电话,娟子的心口就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喘不过气来!

天亮了,穿戴寿衣的老妈也已入水晶棺了吧!体面地离去是子女们能尽的最后的孝道。

应该做好安排了!

娟子离家多年,但也知道农村有个红白理事会,所有的事情别人都会安排好,主家只要听安排就行!

主事的大多是村上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历过事,铺排一下,绰绰有余。

唉,外嫁女一个,有兄弟在,这一切应该都安排好了。

娟子又觉得自己多操心了,本是一盆泼出的水,客观上研早就是客了。只是独居的老妈宠她,从未让她有客人的感觉。

从今天起,会是客人了吗?

娟子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胡思乱想不管用,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直至走进高铁候车厅,娟子的思绪从未间断,左一个念头,右一个想法,胡思乱想,纠结不休。

踱来踱去,也掩饰不了心中的焦急,与候车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候车厅很大,候车的人很多,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候车的人。有的谈笑风生,也许正在策划出游;有的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出行;有的行色匆匆,那必定是起晚了赶车的!

只有娟子,踱了又踱,等的是列车,受的是煎熬!

眼睛时不时地瞄一下进站口,排成长队陆续进站的却不是那列开往家的高铁!

远嫁!

这就是远嫁的坏处!

即使有事,也不能立马到家。

如果能腾云驾雾,一个筋斗云翻过去多好呀!

娟子天马行空地想着,恨不得立马到家,看一眼自己的老妈。

光阴似箭,娟子信!

岁月如梭,娟子也信!

要不然,老妈怎么会银丝根根,白发苍苍?

只是,老妈走得太突然了!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

意外比明天来得早,至少在老妈这儿是这样的。

长沙一濮阳!

路有多长?

心就有多焦急!

终于到点儿了,娟子冲向进站口,站在第一排,拿出身份证,开始刷卡进站!

妈妈,我回来了!

娟子的心在泣血,也终于向妈妈又迈近了一步。

泪悄然滑落,滴在长长的站台上,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家,又进了一步!

妈妈,我回来了!

娟子想大声喊,却压在心底,成了无声的呐喊!

五月的天气已是炎热,田里的小麦也已收割完毕,麦茬直竖着宣告麦收成已毕,自己终将离开大地,开启下一轮种,收的轮回。

这就是现在的北方。

一往这个时候,老妈应该伺弄她的小菜园吧!

小菜园不大,却也种了茄子,豆角,黄瓜,红苋菜!

一到做饭时间,老妈就麻溜地去小菜园摘菜,主打一个有啥吃啥,新鲜。

给菜园浇浇水,除除草,也成了她的日常工作。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身体硬朗,吃嘛嘛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只是这幸福消失得太突然,就仿佛一场梦。

高铁在飞速前进!

窗外没有景色!

娟子的脑海中全是妈妈。

妈妈的劳碌!

妈妈的叮嘱!

妈妈的小菜园!

妈妈的饭菜!

妈妈的……

一别经年,仍能相见!

可这次一别,真的就是永远了呀!

靠在座椅上,即使闭上眼睛,泪水仍涌出来,一行又一行,一波又一波。

哪那是泪水呀?

分明是自己的呼唤与妈妈无法应答的遗憾化作的点点回应,一点一点,一滴一滴,落入悔恨的心中,不言,不语,却遗留在心中,千年,不散!

车速仍在提高,飞驰也不为过,直奔家的方向。

娟子是要回家了!

妈妈,你与姥爷姥姥她们团聚了吗?

很小很小的时候,娟子以为她没有姥娘家。

妈妈总是在家里边地里边忙来忙去,很少走亲戚!

长大以后才知道妈妈离姥姥家很远,足足小千里呢?

你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相见不如怀念,思念的苦痛又有谁知晓?

妈妈的苦痛堪比长江水!

同一省,一南一北,路途远,交通不便,家境一般,妈妈又怎能随心回娘家。

只到有一天,妈妈出了趟远门,回来时带了两棵兰草,一小把菜籽,娟子才知道,妈妈回了趟娘家。

兰草就种在窗前的空地上,只有细长的叶,未见一丁点小花。

那把菜籽就撒在小菜园,长出了红叶子的青菜。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红苋菜。

这一花一菜妈妈极为宝贝,常在那里停留欣赏。

多年以后,娟子才知道,原来那是家乡的味道,亲人的味道。

就像娟子在阳台洒下凤仙花的种子,浇着水,晒着阳光,发出幼芽,长成壮苗,开出粉花。

娟子种的不只是花儿,是对童年夏夜快乐的惦念,是对故乡的一份依恋!

妈妈,亦是这样!

忙来忙去,却有一份思乡梦中藏,把所有的乡愁寄在这一花一菜之中。

时光总是那么匆匆,一眨眼我们也必须道永别了。

高铁向北,向北,再向北!

娟子的心向北,向北,再向北!

赶路!

娟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要再陪一次老妈!

即使默默陪伴,娟子亦要全身心相陪!

近乡情更怯!

入了河南,离家更近了,心中的悲怮再也抑制不住,娟子伏下身子,把头扎在桌子上,任泪水嘀哒。

泪眼朦胧中,家就在眼前。

入了夜,灵棚依然刺眼!

妈妈的遗照赫然摆在中间!

虽有鲜花围绕,虽然音容犹存,但妈妈离世不再是电话中的表达,一闪一闪的彩灯像利刃一样戳了一刀又一刀,在悲痛的心上。

跪拜至棺前,嚎啕大哭,不用压抑了,一见如故,再见却只能是梦中。

弟妹搀扶,说着节哀的话。

如江水直泄,直哭得声嘶力竭!

几位本家婶子也来相劝:老嫂子临走没受太多罪,也算享晚年了。

水晶棺里的妈妈仿佛睡着了,衣帽很崭新,整齐地穿在身上。脸上盖了一块黄裱纸。

温度一定很低吧?

妈妈,你冷吗?

娟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

棺前的长明灯是电子的,只顾自的亮着,为妈妈照亮来世的路!

娟子执意为妈妈守灵!

一天一夜的奔波,不就是为了在妈妈身边多待会儿吗?

以前也是一天的奔波回家,路上总能接到妈妈的N个电话,开慢点,啥时间到家,吃点什么。

而今仍是一夜一天的奔波,看到的却是妈妈静静的躺着,娟子泪眼婆娑地跪着。

妈妈的床很大,弟妹又重新铺了一下,换下所有的铺盖,让守灵的亲人们稍做休息。

娟子执意坐在水晶棺旁的垫子上。那里离妈妈最近。

娟子最喜欢和妈妈黏在一起,每次回家,都会横躺或斜躺在妈妈的大床上,和妈妈东拉西扯聊会儿天。

妈妈常笑着说她没骨头虫儿。

妈,没骨头虫儿陪你来了。

灵堂一点儿也不暗,倒有些过年时灯火通明的架驶。

可妈妈是真的走了,她就躺在水晶棺里。

表弟和她一起守灵。

表弟是妈妈从六岁带大的,感情一直深厚。

娟子和表弟边给妈妈烧着纸,边和表弟聊着和妈妈有关的日子。

一切仿佛是昨天,可明天真的就是永别了。

白天不懂夜的黑,黑夜又怎知娟子的哀伤呢。

泪光点点,烛光点点,回忆点点。

门外有风穿过黑夜,进到灵堂,似妈妈温柔的手拍了拍娟子的肩膀!

这是妈妈的回应吗?

水晶棺中妈妈安静地躺着,不言,不语,不回应。

就这样永别吧!

虽然娟子有千万个舍不得!

丧事也很隆重,亲戚朋友都到场了,一波又一波的吊唁,一场又一场的恸哭,所有的眷恋与不舍全放进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

最后一次送行了呀!

手扶棺木的娟子不忍撒手,一松开便是永远!

即使你没有温度又怎样,你仍在我身旁?

娟子哭得肝肠寸断,只一天,就天人永隔,你长眠,我长念了。

当高高的坟头堆起,当花圈摆满坟上,当招魂幡随风在坟头飘动,娟子知道,妈妈,永别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娟子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又是长长的站台,娟子却再无归期!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无,人生只剩归途!

盼归吗?

盼的只是和爸妈团聚!

妈走了,梦中思个乡,想个念吧!

高铁启动,娟子沉默不语!

泪痕未干,心伤难抚,这没妈的日子总得去适应。

窗外骄阳似火,白云飘飘!

娟子的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浇点水,抓把土,和好稀泥过日子!

嗯,妈妈,我会好好滴!

娟子心底回应到。

长长的路程漫长的行走,相聚相依相离,人生也是如此吧!

窗外,路还很长!

可娟子知道:山高水长,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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