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千金，却被假千金处处诬陷。
她说我掐死她的兔子，偷剪她漂亮的长发，割破了她白嫩的腿……
爸妈一气之下，将我扔回了养父母家。
几天后，他们来接我回家。
见到的却是我穿着大红嫁衣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1
我坐在房梁上晃荡着腿。
汽车碾压着路上的枯树枝，发出阵阵脆声。
来贵客了。
车里下来一对夫妇，衣着讲究，还有一个女孩，长发披肩，穿着浅色长裙，仙气飘飘的。
她亲昵地拉着夫妇的手。
这是我的亲生父母，女孩是抱错的假千金。
他们怎么来了？
“姜春花。”爸爸喊我，搜着手机，“没走错地吧！这破地方连导航都没有。”
门关着，养父母不在家。
天色发阴，妈妈拉着爸爸：“下次再来吧。”
她捂着鼻子，门口养了群鸭子，时常飘出一股粪便味。
姜萌应和着：“姐姐可能还不想不回家呢！她和李家夫妇相处那么多年，让她多待阵子也好。”
爸爸说：“哼，被教得这么没教养，再放在这里，只会越长越歪。”
“她要是能有萌萌一半，我都开心了。”
他们看姜萌时，眉眼都是宠溺。
门口放着几个板凳，他们站得累了，走过来坐下。
那个最板正的凳子有一个腿是短的，姜萌坐上去，歪倒。
手按在地上，沾一手泥。
我噗嗤笑出来。
妈妈扭过头，我吓一跳，笑声哽在一半。
她看着这边：“终于来了。”
养父母笑容满面，两人抬着一个猪腿，养母还拎着一塑料袋糖果。
那笑容看到爸妈后静止了：“哎呦，恩公，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接人。”
“人？”
“姜春花呢？我们来接她回家。”
他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啊，我叹口气。
可我已经死了啊！
头上的血哗哗流着，我不时地擦一下，才不致糊住眼。
2
养母先反应过来：“春花出去玩去了。你们先进去坐，刚好今天有喜事，得了一大块肉。”
养父看着姜萌：“对，今天中午在这吃一顿，谢谢你们照顾萌萌。”
姜萌更抱紧了妈妈。
妈妈笑着抚慰她。
他们要走，爸爸掏出钱：“等她回来，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刚起身，便刮起大风，雨倾泄而下。
妈妈担忧：“我这心总慌，等雨小了再走吧！”
我走到雨下，淋不到我，挺新奇。
“雨这么大，跑哪去了，真是野！”妈妈嫌恶地「嘘」了一声。
“她厉害着呢，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我看见她就头疼。”
我停止了转圈，钻进暖烘烘的鸡窝。
你们别烦了，反正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十四岁初中毕业。
成绩不错，可以公费去上县高中。
养父母打量着我的模样：“女孩识字就行，你小芳姐比你大一岁，打工挣钱养家，年年回家给大爷大娘钱。你这呆子出去八成被人骗，找个男人嫁了我们也安心。”
小梦和我一般大，嫁人第一年怀孕，生了个女娃。接着没过几个月，肚子又大了。
她前面抱着娃，后面背着娃。
还要做家务。
我吓出冷汗，夜里偷跑了出去。
养父母贴寻人启事。
阴差阳错，亲生父母找到我。
穿着鞋托子的我站在大房子面前时，一切简直像梦。
一对气质非凡的夫妇温柔地看着我。
我缩起脚趾。
而躲在门后的姜萌冷冷盯着我。
我以为自此是我幸福生活的开启。
不想是从一个地狱迈向另一个地狱。
3.
我回来了，按理说姜萌也该回去，她不愿。
爸妈也舍不得。
我谨小慎微，生怕他们不喜欢我。
和姜萌比，我又土又矮。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眼睛凸出来，一点都不可爱。
每天的食物都是我做梦才能吃到的，我想大口大口吃完，见他们吃得优雅，还少。我只能按捺着，矜持着，我怕他们嫌我粗鲁。
我进了私立高中，蹩脚的英语和怪异的普通话惹得同学大笑。
在我们那的小学校我学习不错的，果然人和人之间差距很大。
但我觉得很知足。
爸爸会带来小礼物，妈妈会给我买漂亮的衣服，拥抱我时香香软软的。
所以练习普通话时，我最先练的是「妈妈」，「爸爸」，「春花」，「爱」。
当我说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时，妈妈的眼眶湿润。
时常冰块脸的爸爸笑得快意。
直到，姜萌回房间，又尖叫着从房间出来。
“我的小小！”
小小是她养的兔子，我们都是属兔子的，对兔子异常亲切，我经常去逗它。
它白色的毛浸满了血，伤口从肚子蔓延到头，血肉翻出来。
我心中一痛，眼泪立刻出来，蹲下去碰了碰它的耳朵。
姜萌把我推开：“你天天折磨小小，我忍着，你为什么要把它杀掉！”
爸爸妈妈看我的眼神冷下来。
“家里从不进外人，春花，不是你还是谁？”
我摇头，他们越来越失望。
他们安慰着姜萌：“以后姐姐欺负你，你就说出来。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胜似亲生。”
他们牵着姜萌去宠物店。
我裹起小小，埋在树下。
我害怕姜萌，姜萌表现得怕我。
她指着自己狗啃的头发，说我带头在学校霸凌她。
爸爸去了学校，老师说我学习跟不上，几个同学作证我欺负姜萌。
回到家他让我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打我。
“我们以为你挺乖的，没想到是不出声的恶狗。”
我气恼了：“你们亲眼看到了吗？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养了姜萌十几年，她什么品性我能不知道。你在这才呆了几个月，凭什么相信你！”
他们只看到姜萌在受伤害，没看到我胳膊上日益增加的伤痕。
姜萌每天晚上跑到我床头，阴狠狠地说：“等着看吧，爸爸妈妈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生日那天，置办了两个蛋糕，姜萌最近没找我事了，这让我惴惴不安。
我们两个穿着红裙子。
爸爸感慨地说：“春花和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撒娇，蹭在妈妈怀里：“妈妈。”
“多大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妈妈很开心，“答应妈妈，以后和萌萌好好相处。”
我点头，我虽然想把她扔进垃圾桶，但我从没做过欺负她的事情。
姜萌拉着我的手，说送给我一个礼物。
她带着我进房间，我有些羞愧，没有为她准备。
我打开盒子，是个陶瓷娃娃，一条小蛇从耳朵爬出来。
我赶紧扔掉。
她笑着拿起弹簧刀往自己腿上划，血流出来。
我反应过来，近乎绝望地跪在地上：“求求你，我只想在这生活下去。爸爸妈妈的宠爱都给你，我不要。求求你……”
爸爸走进来，看到地上的刀，和两个同时在哭的孩子。
他抱起姜萌，踹了我一脚。
妈妈咬牙切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半夜他们回来给姜萌带衣服，爸爸把我送到县城，让养父来接我：“你在那里待阵子，医生说萌萌受了刺激，你暂时不能出现。”
临天亮，养父来了，他把我赶下去。
养父母嘲讽我到哪里都是个废物，为了留下姜萌，爸妈给他们不少钱。
他们筹备着给在外地打工的儿子盖楼娶媳妇。
我肚子疼，他们还赶我去洗衣服。
河水冰凉，养父在高台上卷着烟叶，和人聊天。
二傻子一把从后面抱住我，我推开他，失足跌入水中。
没人来救我，傻子掰着嘴大叫：“救命，救命。”
养父呵呵笑着。
我的灵魂飘出水上，看他们把我打捞上来。
养母边为我换上大红色的嫁衣，边说：“这样是不是太缺德了。”
养父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臭娘们，你懂什么？这是废物利用。”
我的手腕上多出一根红线，不知连在哪里。
我害怕嫁人，死了也怕。
4
天比刚刚明了些。
房屋漏水，盆和桶接着，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养父母在厨房忙活，姜萌闻不得油烟味，躲进了车里。
妈妈走进我的房间。
盆子里的水溅到她的大衣上，她面色复杂地把满满一盆水泼了出去，重放到漏雨处。
铁盆发出砰砰声音。
“这儿经常下雨。”爸爸走进来。
房子很小，一张床，上面放着衣服杂物，靠窗有一张被虫蛀穿的桌子。
哎呀，我飘过去。
桌子上还放着日记。
养父母不识字，我也不避讳。
这是语文老师送我的笔记本。
粉色的纸泛着香味，里面写下许多私密的事。
祈祷他们不要看到。
墙上贴着从小学到初中的奖状，妈妈从左到右看着。
“学校老师说她跟不上，在这她还学习挺好的。”
“就是心不正。”
爸爸坐下去，床塌了。
我哭笑不得。
书包要掉下去，妈妈手去拽，里面的东西洒了出来。
发霉的食物，巧克力皮……
“这怎么还拾垃圾啊！”
每个上面都贴着便条。
3.14 爸爸给我叠了个风筝 真好看
3.17 妈妈给我的巧克力 好吃
3.25 妈妈做的点心 好好好吃
……
“这孩子，真是奇怪。”
床上也开始漏水，爸爸站起来，他发现只有这间是漏的。
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走，雨水湿了他的肩头。
他走到桌前，一眼看到展开的日记本。
【爸爸踢了我，好痛——】
后面是一道长长的划痕，当时养母拽着我的头发，让我出去干活。
他站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我走近他，爸爸是不是内疚？
我不怪他的，就当没有这个爸爸就行了。
嗯，我没有爸爸。
他突然自言自语：“不看自己做了什么事，踹你是轻的。”
妈妈闻言，问他：“你踹的哪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妈妈锤了爸爸：“春花那天来月事，疼得冒虚汗，你这是要女儿的命啊！”
“她一声都没吭，应该不疼……”爸爸声音渐低，有些恼怒：“你呢，你出主意让我把她送过来吃吃苦长教训，你看这过的什么日子！”
“我当时在气头上，萌萌就白白被伤害吗？”
“我们都是为了萌萌。”爸爸说。
“为了萌萌……”
两人沉默了。
爸爸盯着日记本，他不会干偷偷摸摸的事情。
不会动我的笔记本，他甚至打开了窗户。
看呐，是风刮的。
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字。
【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惨白着脸，把本子合上：“死不悔改。”
对啊，我死了都要说，为什么不相信我……
妈妈看着我那副拙劣的画，我，爸爸妈妈，姜萌。
快乐的一家四口。
那是我的美术作业。
妈妈笑了：“竟然给萌萌画的最精致，自己画成老妈妈，你是最好看的呀。”
真的吗？我鬼笑起来。
她掏出手机，找到姜萌的作业，爸爸妈妈和她，没有我。
她愣住，关上手机。
“老公，我这心里总难受的慌。”
他们神色各异，养父母招呼着：“恩人，吃饭了。”
我看着一桌饭菜，只能闻闻味道。
“春花还没回来？”
“不用管她，这孩子指定蹭人家的饭去了。”
请来了村长和李老师做陪。
爸爸不吐不快，说起我做的坏事。
养父母听得惊了起来，应和着：“这孩子，从小手脚就不干净，自私自利，我们也是气啊！”
“你别以为我们条件差，就对她不好。”养母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是她趁我睡着掐的。”
欺负我死了，什么烂摊子都往我身上扔。
明明是你跟野男人在地里滚的。
我气得在空中飘来飘起。
村长和他们一伙：“春花，天天和人在一起鬼混。”
我敬爱的李老师一直闷头吃饭，到这他「啪」地放下筷子。
学着村长的语气：“春花，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爸爸嗤笑。
李老师也笑，眼里透出对学生的爱怜：“你问问其他的老师和同学，哪个不喜欢春花。春花善良，努力，从不说谎，背地里从不说人坏话。别人几句破话你就信以为真了，这种蠢人真是走哪都能遇到。”
春花是李老师给我起的，我们村的人起名都找李老师。
如春天的花朵般，茁壮成长，肆意开放。
李老师喝醉了，趴在桌子上。
村长倒着酒：“这老头子就爱瞎说，你是萌萌吧，多吃长个子。”
姜萌小心地看向爸爸妈妈。
妈妈看着门外，蹙起眉头：“我女儿怎么还没回来？”
她起身要去找，被爸爸按下。
爸爸撑着一把破伞，不顾阻拦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