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 图片来自网络
能够成为国公,对于封建帝王世系以外的异姓人来说,已经是富贵到头了。
作为国公之女,其身份虽然没有公主那么显贵,但也算是千金小姐了,也因此,她们的婚嫁对象自然也会是门当户对。
而英国公李勣的小女儿则不同,她就嫁给了一个穷书生,而且这位穷书生还硬气得很,对岳父送来的的立功机会避之唯恐不及。
凡事反常即为妖。在唐朝初年那个讲究军功的时代,李勣之婿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军功又是为什么呢?
原因让人苦笑。
初唐是个名将辈出的时代,可要论具有大战略思维,堪称名将的也仅有李靖和李勣了。
至于被大多数人推崇的李世民,被称之为一员骑将或许合格,但要作为一国的军事力量统帅,他比起李靖和李勣差的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他的名将称号更多的是对帝王的一种变相的“谄媚”。
相对于李靖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战略布局,赢得静悄悄的战役结果,李勣的战绩更多是一种“势”和“力”的胜利。严格来说,李勣还是无法与“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李靖相提并论的。
李勣虽然在军事上和李靖齐名,但在人品和道德上却与李靖有着不小的差距。
在历史上,虽然对李勣的评价毁誉参半,但都脱离不了“狠”、“狡”和“利”这三个字。
李勣的“狡”主要体现在对付李渊、李世民和李治这三代帝王身上,而他的“狠”不仅体现在对待敌人,对自己和亲戚身上,下手也丝毫不软;而他的“利”则贯穿始终。
就这样,李勣以“利”为目的,以“狠”、“狡”为手段,成功的欺骗了唐初三代帝王,屹立于三朝而不倒。
在瓦岗寨时期,李勣和号称“飞将”的单雄信交好。单雄信被俘后,李勣保证会保住单雄信的性命,可却无功而返。为了表示歉意,李勣割下自己腿上的一块肉给单雄信吃。这是对自己狠。
而单雄信呢,也毫不客气,张口就吃了这块肉,并且说“吾固知汝不办事”。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本就知道你办不成此事。”
一般来说,对一个朋友,能够做到放弃官爵也要保住他的性命,李勣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可李勣究竟有没有尽全力呢?很显然,相对于二人的交情来说,肯定是没有尽全力的。李勣岂会为了单雄信,把自己全家的性命搭进去?
关于这一点,从日后李勣发现他的孙子李敬业不是个善茬,恐怕会把全家害死,就要把这个孙子杀掉的情形来分析,李勣是肯定不会冒着全家被杀的风险为单雄信求情的,因为单雄信也是个不老实分子。
作为李勣的朋友,单雄信对李勣太了解了,因此才会在李勣求情未果后出言讥讽李勣。不然,单雄信说的这句话就不符合常理,人家都甘愿丢弃官爵来救你了,你还讥讽人家?
李渊 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件事能证明李勣的“狠”。
李勣受封国公后,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杜氏的杜怀恭。
杜陵杜氏虽然也是个大家族,但大家族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生活富裕,杜怀恭就是个穷书生。
很多人都会认为,一个国公的女儿嫁给了一个穷书生,是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确实是门当户不对,可却是李勣的家族配不上杜氏。
李勣的家族在隋末仅能被称之为乡间大豪,算不上世家大族。若不是李勣父子都被封为了国公(其父徐盖本来被李渊封王,可却被徐盖拒绝,也是聪明人),恐怕连这门亲事也攀不上。
公元645年(贞观19年),李勣奉命出征。在临行前,李勣想让自己的女婿杜怀恭和他一起出征。
本来,李勣也是好意。自己毕竟是国公,可小女儿却嫁了个穷书生,至今还未入仕。跟着自己出征,多少也能得一点功劳,以后也能换个一官半职。
可杜怀恭一听,马上以家贫为由推辞。那时候出征,是要自备行李马匹和装备的。
从表面上看,杜怀恭拒绝此次出征是不给岳父面子,老泰山要带着你去立功,你都不去,是不是有些给脸不要脸啊?
可女婿的拒绝李勣并未生气。既然女婿家贫无法备装,那我就资助你。
可杜怀恭仍然拒绝。这下子李勣不高兴了,行李、奴仆和马匹、装备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不来,是不是有意怠慢乃公啊?
于是,李勣再次派人去召杜怀恭,可派去的人回报,杜怀恭的家中是“铁将军”把门,人早就跑了。
杜怀恭的朋友们很不解,就问杜怀恭,你老丈人要带着你立功,你干嘛要跑呢?
杜怀恭回答道:
“公欲以我立法耳!”
看来,杜怀恭对自己这位老泰山还是非常了解的。
军法是无情的,只要犯了军法,哪怕至亲也要被执行军法。可杜怀恭这个人生性散漫,哪里能够适应枯燥、严谨的军营生活呢?因此,以杜怀恭的生活习惯来看,犯军纪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犯了罪,相信以李勣的作风,定会“杀婿立威”。在他眼里,一个女婿又值得什么呢?
杜怀恭的话很快究竟传到了李勣的耳朵里,李勣流泪感叹道:
“杜郎疏放,此或有之。”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杜怀恭生性散漫,进入军中很有可能会违反军纪,而自己也很有可能会“杀婿立威”。
至于为何李勣会流着眼泪说这番话,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杜怀恭猜中了他的心思。
好在杜怀恭深知自己这位老泰山的为人,人又机灵,这才躲过了一劫。不然,在史书中可能就会出现歌颂李勣“杀婿立威”这一段轶事了。
不过,对于杜怀恭来说,这可是一件既让他哭笑不得又让他脖颈子冒凉气的事情。
李勣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在贞观元年早夭,次女就是杜怀恭的妻子,为了立威,竟然拿自己仅有的一个女婿开刀,李勣的“狠”可见一斑。
李勣的第2个特点就是“狡”,而往往这个“狡”又是站在“大义”的角度上的,让接受者不仅不能揭露他,反而还要对他大加赞赏,封赏有加。
唐太宗 图片来自网络
公元618年,李密战败后投降唐朝,所遗的地盘、部队和官员统统都由李勣接收。
公元619年,李勣降唐。可让李渊感到奇怪的是,上降表的却并不是李勣,而是李密。李渊不解。
李勣的回答是,献给唐朝的土地和民众都是李密的,他是李密的部下,不能越过锅台上炕,为求自己的富贵不顾老主子,应该由李密献给李渊,这样功劳就会记在李密身上。
李渊一听大喜,连声夸赞李勣为“纯臣”,并赐姓为李,纳入到宗正属籍,也就是享受宗室待遇的意思。从此之后,徐勣就变成李勣了。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李勣哪里是在帮李密,而是在害李密!
李密降唐后,身边没有多少人,基本上属于“光杆司令”般的存在,也因此,李渊才能容得下李密。
而李密献上土地和人口后,一下子就抖起来了。在内,有了原有部下的帮衬;在外,还有李勣这员掌握着实权的大将。
这个情况就类似于杜伏威和辅公袥。杜伏威虽然上交了土地和人口,可却仍有辅公袥在外掌兵,这让李渊能够安睡吗?
从此以后,李渊对李密的态度大变,由过去的“散养”变成了“圈养”。
李勣则通过此举摆脱了由一方诸侯降唐的危险,看似受到的封赏不高,但实际上却降低了李渊对他的猜忌。
而李密呢?却由过去的“雌伏”变成了“雄起”,谁叫他身边有了人,外面还有李勣这位一心为他着想的大将呢?
于是,李密逃离了长安,被李渊派兵追上处决。
李密死了,可李勣却赚得盆满钵满,不仅被封为黎阳总管、曹国公,还获得了李渊“纯臣”和李世民的“公不负李密,岂肯负朕”的高度评价。
李勣的第3个特点是要诱之以“利”。
唐太宗在临终之前贬李勣为叠州都督,太子李治不解。
李世民说了这样一番话:
“汝与之无恩,我死,汝用为仆射,以亲任之。”
由此可见,唐太宗此时已经知道李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要注意一点,这里面的“恩”代表的可不是恩情和恩义,而是利益的意思。
既然李勣在乎利益,那就让李治示之以恩,通过这种办法来拉拢李勣为己所用。
可唐太宗精明了一辈子,却在这个问题上打眼了。既然李勣能够被利益拉拢住,那么,岂不是谁给的利益大就能被谁拉走?
从李勣的角度来说,既然唐太宗和唐高宗是以利益来拉拢他,那谁给的利益多,就跟谁干自然也就没错。
唐高宗即位后,李勣开始了他的“摸鱼”事业。
当唐高宗询问他众大臣为何不进谏的时候,李勣答道“所为尽善,无得而谏”。
在李义府、许敬宗提出要唐高宗立武则天为皇后的时候,这位唐朝的三朝元老,李世民的托孤重臣说了句,这是皇帝的家事,自己决定就好了,不需要和大家商量。
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傻的,这是寻常家庭换个老婆的事情吗?李勣作为军方的代表,说出来的话就代表了军方的态度,其实就是“谁同意,谁反对!“
在李勣看来,唐高宗无论让谁当皇后,反正都是老李家自己家里人的事情,管你怎么折腾,只要能够保住我的禄位就行了。
这就是李世民和李治以利益来拉拢李勣的坏处。当武则天能够给李勣的利益超过李治时,李勣自然会站在武则天一边。
也因此,后世人对李勣人品的评价不高,总结起来就是“私心太重”四个字。
那么,作为和李靖齐名的武将,李勣的人品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其实也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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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封建社会的武将,日子过得其实挺苦的。
上阵杀敌,搏命拼杀本就是武将们的职责,这本来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初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有这个职业的道德。
可武将们,尤其是那些具有像李靖、李勣这种能力的武将在战场上既不敢不胜,也不敢大胜。
不胜,自然会受到军法的制裁;大胜,则会遭到皇帝的猜忌。每当大胜之后,那些文臣们就会给你扣上拥兵自重、功高盖主、意图谋反等等一堆大帽子。
好一点的结局是解除兵权,给个闲职“摸鱼”;差一点的结局是身患重疾,回家养老;再差一点的结局就是罢官去职,押赴西市。
君不见,那位灭了颉利可汗的“军神”李靖在回朝后只能回家养病,连大门都不敢关?
君不见,李勣在得知自己被贬为叠州都督后连家都不敢回,颠颠儿就跑到叠州上任去了。只要他稍有怨怼,等待他的定会是“咔嚓”一刀。
因此,在历史上才会出现太多太多的“养寇自重”。
作为一个“狡贼”,对李勣的评价似乎也不能完全以“私心太重”四个字来概括。
要论私心,李勣自然是有的。像他未尽全力挽救单雄信;借着降唐的机会把危险转嫁到李密身上;为了军法森严,甚至想“杀婿立威”;为了保住禄位,以军方身份发言力挺武则天等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于封建帝王们的刻薄寡恩,李勣的“自私”更多的体现在自保身上,他所采取的自保手段更多的是被封建帝王们逼得。
如果站在封建社会的道德观上来评价李勣,李勣确实不是个“纯臣”。
可要站在一个战战兢兢了几十年的老将这个角度来看,一个被帝王们以利益拉拢、利用了几十年的老将这种“自私”的选择似乎也不能算错。
毕竟,不是还有那么句话嘛: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在李勣看来,既然君以利啖我,那我就以利还之。在利尽的时候改换门庭,很合理啊!
因此说,对李勣的军事才能,怎么推崇都不为过,可对于李勣的品格,王夫之曾经有过一番精辟的评价:
“徐世勣始终一狡贼而已矣。其自言曰‘少为亡赖贼’,习一定而不可移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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