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宠妻日常》
作者:云月皎皎
简介:
世人皆知朝阳公主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百官皆称丞相大人满腹经纶才富五车,最后丞相大人尚了朝阳公主,满城百姓皆笑丞相大人是个吃软饭的,却不知道他甘之如饴,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精选片段: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雪日。
呼啸的寒风掠过碧瓦朱檐在空中打转,青砖上结了霜。庭院前两个婆子正垂头扫雪。
一个穿的湖绿色袄裙的宫女从游廊走进来,福了福身,却只见床上的人直直的盯着窗外,波澜不惊,一只手搭在皎月碧桃锦被上,看上去越发枯瘦。
想当年朝阳长公主名动京城,是何等的仙姿佚貌,仪态万方,如今却不复往日风华,明明这才刚过双十年华,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消瘦,红玉心中被咯的生疼。
“咳……咳咳……”
“长公主,太医可交代过了,您这身子还不大爽利,万万是见不得寒气的,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
姜妧恍若未闻,只是挣扎翻了个身子,却觉困难,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完了去,惹一阵咳嗽过后,偏了偏头,低声叹道:“罢了,外边天寒,你去叫他进来候着!唤玉簪进来为本宫梳妆。”
“是,奴婢知道了。”
红玉应了声,关了窗户,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梅园中的男子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只字未言。此时他身着五彩祥云朝服,腰间束着一条天青嵌玉宽边锦带,墨发冠着顶嵌玉小银冠。如那画中的人物,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风流倜傥。
红玉走到男子面前,屈膝躬身,“奴婢见过驸马爷,长公主有请,长公主今日尚未用药,还要劳烦驸马了。”
面前的男子正是当今朝阳长公主的驸马爷,长孙翌,卫国公长子,年少早慧,聪耳过人,三岁就可识千字,且过目不忘,五岁竟能吟诗作对,七岁便能诗善文博涉经史,十二岁参加科举及第高中状元,先皇格外惜才,十分器重,十四岁便赐其任丞相之职,更有“盖比甘罗,裘甚仓舒”之圣誉,一时恩宠无二,声满京都。
长孙翌掸了掸朝服肩上的积雪,周身冰寒至极,眸色凛然犹如冰刃,冷漠道:“她愿意见我了?”
红玉被吓得登时脸色煞白,只是点头,不敢吭声。
他看着面前满园冬色,点点红梅,开的正娇艳,自嘲地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开梅园,前往明月坞,留下袍角随雪花飞扬。
姜妧听到了院子里北风大作,雪树不断在摇动,风刮落了碎雪掉在房檐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了,只是愈发让人觉得清冷。
“长公主,外面的红梅开的夺目绚丽,今日不若扮个梅花落面?可好?”玉簪轻拢着姜妧的三千青丝,轻声询问。
姜妧却突然猛的咳嗽起来,脸色惨白,腹部连心跟着抽痛,她费力倚在妆奁前,捂着嘴咳嗽,疼的直不起身,身子不停地发抖。
“长公主!”玉簪轻拍着她的后背,眼角酸涩。
她摆了摆手,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忍住喉里那道腥甜,虚声道:“无事,就挽个凌云髻遂可。”
玉簪迟迟不动手,眼眶胀痛,泪水强忍着在眼中打转。
姜妧勉强一笑,神情平和,“别磨蹭了,快些梳吧,趁着本宫还能使得动你们。”
玉簪拾起手帕抹了把脸,嗔怪哽咽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托大了说,您若都使不动奴婢那还有谁能使得动奴婢?”
姜妧淡笑,又忍不住咳了几声,随后摆了摆手,“行了,别贫了。”
不过多时,玉簪便已绾好发。
姜妧睥睨着雕花铜镜,薄薄梳妆细扫眉,点上面靥,画上梅花钿,扶正好发髻,插上金钗鸾凤步摇,换了身祥云灵芝绫锦红罗裙,一如昔日朝阳长公主。
长孙翌大步走进明月坞,姜妧正端坐在紫檀楠木榻上,镂空雕花的窗棂中洒进淡淡斑驳的阳光,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屋外玉树银花,风雪交加。
数日未见,他定眼看了她许久,尽管妆容华贵,却依然掩不住脸色苍白,两颊瘦削,颧骨高突,眼角留下了几道浅浅皱纹,身子娇小瘦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走,已然是久病的样子。
她苍白的脸像素缟,弱不禁风,却依旧美的惊人。
他心中骤然揪痛,紧紧握拳,骨节都泛了白,下颚死死的绷住,勃然大怒,冷厉呵斥着周遭的宫女,“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是怎么照顾长公主的?!”
几个宫女心惊胆颤,抬腿便跪下,惊慌失措的求饶,“驸马——”
姜妧深吸了口气,微微翕唇,“都下去吧,本宫与驸马有事要商谈。”
“是。”
宫女们唯恐被发落,接连起身关门退了出去。
姜妧望着满脸愠色的长孙翌,不由嗤笑出声,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十年了,从当初的青涩稚嫩变得沉稳俊秀。她就越发觉得这张脸是多么面目可憎。
“你来了?”
长孙翌压抑住心中的痛苦与酸楚,冷声颤道:“妧妧,为何至此仍不愿见我?你就这么恨我吗?”
平素里的冷厉在她面前悉数褪去。
尽管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这么绝情,连一丝期望都不留给他,见都不让见,就让他处于无尽的折磨与深渊之中。
姜妧喉咙一动,眼角泛光,歇了口气才继续道:“长孙翌,你又何必做出这番深情样子,你的性子不是这般,你大可以现出你的真面目,不要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当本宫还真像从前那般,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吗?你到底还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何必再拐弯抹角?”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耗费了全身力气,而后忍不住轻笑,归咎是他不爱,否则自己堂堂公主何必落得这般田地。他如何敢这般对自己,还不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听到此处,长孙翌倏地上前,眼眶充血目光森然慢慢看着她,浑身发颤,声调磅礴:“姜妧!这么多年来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就仅仅只是狼心狗肺吗?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
他双手握拳狠狠砸向身侧的墙壁,鲜血迸发。
姜妧突然感觉十分疲倦,她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滑落,随即睁开眼嘶吼道:“你让我如何信你,你又让阿叙如何信你?!你说啊”
她是真的累了,追了他十年,颠沛流离,他却从来没属于过她一天,父皇和皇兄都拦着她,她却似飞蛾扑火般。执念太深。
她在这个人身上耗费了数年光阴,为他生儿育女,最后连孩儿也保不住,年轮岁月,她后悔了,什么情意,什么阿郎,她都不想要了。
遇人之艰难矣,遇人之不淑矣!
长孙翌语气一滞,哀伤如重重迷雾,他似乎是无可言语。
他伸手紧紧拥住姜妧,俯身亲吻她的额间,声音沙哑,饱含无限痛苦,“妧妧,你听我解释……”
还未说完,就见怀中的人痛苦的猛咳,一声接着一声,随后竟呕出了一口鲜血。
血红色触目惊心。
长孙翌赤红的眼眶中噙着泪,颤抖着泣不成声,厉声吼叫,“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姜妧定定的看着长孙翌,目光清冷,闭目不语,咳了几声后沉睡了过去。
待姜妧再次费力睁开双眼时,已经是三天后,她浑身已提不起劲,整个人昏昏沉沉,床前站了不少人,都是她的至亲挚友。
人声嘈杂,她勉强抬起手。
“长公主!长公主醒了!太医——”是红玉欣喜的声音。
“朝阳——”当今圣上紧紧攥着姜妧的手,止不住眼角热泪。
姜妧望着眼眶绯红的皇兄们,酸楚至极,翕了翕唇,喘着低语:“皇兄们……是我错了……我后悔了……真的悔了……”
父皇赐她封号‘朝阳’,就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却终究没顺意安康,是她问心有愧。
皇兄们当年不赞成她嫁长孙翌,她不从,于是她就这样慢慢的老死在这深宅旧院中,油尽灯枯。再也经不起一点点风吹雨打。
“妧妧,你别瞎说,你会好的……会好的!”长孙翌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汁,身上带着隆冬腊月的碎雪,寒气逼人。
“这是我向神医求的药,你快喝,喝了就没事了。”
他眼里尽是红血丝,衣衫几日没有换过,整个人就像从冰堆里捞出来一样,地毯上氤氲着几处深色水渍,冰寒彻骨。
可是姜妧的神色坚定平和,她眼神清明,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凛冽刺骨,“不必了,谁知道着这药里边是个什么芯子?到底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只有你长孙翌心里清楚,本宫此生绝不可能原谅你,你若还有良心,就该日日夜夜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孩儿诵经祷告。”
“妧妧……为什么?为什么你仍不愿信我?那是我们的骨肉啊?我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他?”
姜妧的每句话都让长孙翌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宁愿死也不愿喝那碗药,他紧握双拳,衣襟下的手臂绷出青筋,双目赤红,心中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身体抖得厉害。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如何舍得去伤害她,伤害她给自己孕育的骨肉呢?那是钻入骨髓揪紧心间的疼。
“姜妧——妧妧——”长孙翌靠着墙失了神的低笑。
姜妧恍若未闻,她的笑意柔和,握紧了皇兄的手,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她的孩儿阿叙,她不再那么冷,一大片桃花灼热了心房。
朝阳长公主在一阵痛楚中停止了呼吸。
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停留在她初见长孙翌的那一日,她是逃出宫贪玩的小姑娘,他是侠肝义胆的英雄郎君。他把她从劫匪的手中救了下来,她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朝阳!”
“阿妧!”
“长公主!”
“妧妧!”
转瞬间,屋内被悲痛气息笼罩,接连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唤声,嚎啕一片。
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
元德二十一年,十二月八日。
朝阳长公主薨亡,时年二十一,驸马长孙翌殉葬,二十五。
圣上悲声甚恸,声泪俱咽,追封朝阳长公主为镇国长公主,赠谥号文孝,令长公主驸马合葬皇陵,群臣举哀,命礼部护其丧事行丧祭礼,以亲王之规格操办,举国上下着素服,戴素冠,穿麻鞋,全城一月内严禁祭祀、嫁娶、屠宰,圣上与晋王、楚王亲自扶柩为其妹送葬,恸哭不已,废朝长达十日之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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