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直不阿但晚年落魄,万字长文给你讲述一个真实的大宋宰相,寇准

德叔谈史悠悠过 2024-02-25 07:25:19

寇准,因为他的传奇生涯,现在民间把他塑造成了另外一番模样。最经典的就是 97 年由葛优主演的一部电视剧,叫《寇老西儿》。这里面的寇准足智多谋、风趣优雅。

还有郭德纲的西河大鼓《潘杨颂》里面的寇准,操着一口山西话,特别的搞笑。这些都是民间流传下来的寇准文学形象。那真实历史中的寇准是什么形象呢?

真实历史上的寇准非常的有才华。“太平兴国 5 年,19 岁中高地贡士”,19 岁就中了进士。要知道 19 岁,弱冠之年还没到,这个年纪,在有宋一朝的文人里面算得上凤毛麟角了。

在这个年纪考中了进士,隐隐然是将来的政治明星。不过当时宋太宗赵光义对这个未来的政治明星并没有过多的重视,可能是觉得太年轻了,才 19 岁,得看看他能力怎么样,就把这位年轻的才子调到了偏远的归州巴东县(今湖北省巴东县),当小知县,一呆就是 5 年。俗话说得好:金子到哪都会发光。

担任知县期间,寇准把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原本是个贫苦县,治理了几年以后,让大伙都吃得饱饭了,还把中原这一套先进的农业灌溉技术,传授给了他们。当地的老百姓,感激寇准,给寇准上了个尊称:寇巴东。

在寇准调任别的地方以后,百姓们还自发修了个亭子叫“劝农亭”,以此来纪念这位清官。寇准之后又调到了大名府城安县,当知县,同样是颇有政绩。在此之后,太宗就慢慢注意到他了。

看来这小伙子不是个书呆子,但是能力很高,得到领导的高度关注。寇准的事业从此如火箭般噌蹭的往上飞,后来甚至两度担任中枢要职(枢密副使,参知政事)。那现在介绍一下丁谓。

丁谓这个人可不得了,历史上有个称号叫北宋第一权相。北宋五鬼:王钦若排第一,丁谓排老二。他于淳化三年(992年)考中了进士,这一年丁谓二十七岁。

丁谓虽然是二十七岁考中了进士,但他的文采早已声名远扬。当时在文坛上有个很有名的诗人叫王禹偁,他对丁谓的才学赞赏不已,评价说“二百年来文不振,只从韩柳到孙丁。”经常说丁谓的文章有韩愈、柳宗元他们的风格,让人分辨不出来。

韩愈、柳宗元是谁呀?唐宋八大家对。就这么有才。

他不仅有才,同时他的办事效率又极其的高。公元998年,四川等地有些蛮夷不满朝廷频频骚扰边境,朝廷就把丁谓派到了四川。丁谓在四川一呆就是五年。

那朝廷为什么会放他在四川待那么久呢?就是因为他太能干了嘛。不仅平息了当地少数民族的侵袭,包括在公元1000年的时候,四川那边又起了个兵变,叫“王均兵变”。

丁谓也出了很大力气,配合宋军将这股兵变给平定了。最后任期满,丁谓要调回到中央。四川边境的少数民族酋长,还立了块碑放在边境上,表示永不侵犯。

因为在四川的一番苦干,引起了朝廷的上下注意。这其中就包括了寇准。这或许是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寇准对丁谓是很赏识,还拼命的向当时的宰相李沆推荐丁谓:“这小伙子特别棒,一定用起来呀!”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治理才能确实之好。

同时也可以看到,寇、丁在当时大家的心目中是一对好基友: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能人干将。那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会在历史上留下一正一邪,一明一暗的印象呢?

寇准的性格有重大缺陷,就是太刚直了,刚直到扔狗盆里,狗都嫌硬。

比如他和太宗相处,有一次他和太宗两人在商量个事,说着说着两人没说到一块就吵了起来。当时的太宗赵光义就很生气,就要离席,要走。寇准就不让,拉着皇帝的袍子,一把把太宗摁到了椅子上:“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谁都别想走!”你说赵光义他能怎么办?

面对这么一个愣头青,只好压下怒火,强声说了句:“朕得寇准,犹如唐太宗得魏郑公也。”魏郑公就是魏征啊,把自己比作李世民,我面前的愣头青就是魏征。宋太宗赵光义,这是一个极其有帝王心术的强权君主,但对寇准这么刚直的性格,有的时候也只能是退让。寇准蛮横霸道的性格,仕途注定是不顺利的。

纵观太宗一朝,寇准就两度罢黜朝廷中枢。不过随着太宗的死亡,真宗赵恒继位,寇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赵恒早在当王爷时就听说过寇准的大名,听闻他特别刚直,特别要强,为此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将先前被太宗皇帝贬斥在外的寇准,一步一步地升官。

后来,随着朝中的老臣吕端、吕蒙正、张齐贤、李沆等老臣老的老,死的死,中枢人员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寇准凭借着40岁出头的年纪优势,任同书门下平章事,重新拜相,重新登上金字塔的顶峰。寇准一直是一个充满干劲的人。

在赵光义时期得失参半的生涯中,也不曾让他灰心。他曾经特别不甘心地说出“人应多弃善,天岂不怜才”,他抱怨老天爷是否真的看重他的才华。可能老天爷听到他的不公,怜惜他的才华,很快给他安排了一场人生际遇,也让他迎来了人生的最高光时刻。

1004年9月,在寇准重新拜相几个月后,宋王朝迎来了自建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北方契丹以几十万大军绕过宋朝边境防线,一路势如破竹地南下,直逼东京城。这变故让东京城的君臣一下子慌了神。

此时,投降派的声音不绝于耳,纷纷鼓动皇帝南逃,甚至连逃难的地点都给选好了,有说去金陵(江苏),有说去成都。真宗作为典型的“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面对战场而来的威胁,自然显得虚弱无力。拜相不久的寇准,此时可以说受命于危难之间。

他直接提出来,要皇帝御驾亲征。性子柔弱的真宗皇帝,面对这个提议面露难色。寇准看似十分恨铁不成钢,他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愤怒地说:“如今国家强盛,将帅和谐,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契丹,为什么如今还有人提议南逃,怎么让陛下抛弃祖宗社稷呢?罪该万死!”

这句话之中,寇准击中了两拨人的要害。对于皇帝而言,他无法承受抛弃祖宗社稷的罪名;而对于王钦若、陈尧叟这些南迁派,寇准直接将他们定性为了奸臣。这让王钦若他们怒不可遏。

或许在王钦若他们的立场上,面对威胁时,逃是最好的办法。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是务实派。这句话极其有效地刺激了皇帝的消极情绪,让皇帝下定决心御驾亲征。

接下来,宋真宗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北上,和契丹人干架。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也就是檀州之战,宋朝历史上非常戏剧化的战争。我们后面有时间再聊。

回归正题。后来,宋朝以30万(十万银,二十的绢)的岁币与契丹人达成合议,签订了澶渊之盟。这次的胜利是主战派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主战派们用他们坚如磐石的信念,带领文弱的宋王朝,赶走了侵略者。勇气是人类的赞歌,这本身就很值得夸耀。同样的,澶渊之盟的成功也成就了寇准。

宋人沈吟中就评价过:“当时若无寇准,天下当分为南北。”是的,寇准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再造社稷,写下了他从政以来最辉煌的一页。

不过,光与暗是相随相生的。

他的刚直给他立下了不世之功,但他的执拗也令人无法接受。澶渊之盟后,寇准的权力与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被朝野视为大英雄。胜利的凯歌开始奏响,寇准开始得意忘形。

开始变的咄咄逼人,他公然在朝中大搞地域歧视。他出身陕西,身为北方人,他公然歧视来自南方的官员。放在今天的网络环境中,搞地域歧视都会遭到口诛笔伐。更何况是在等级森严的国家朝堂。地域歧视就地域歧视吧,从大宋王朝开始,其实也有这股风气。人有偏见其他人也阻止不了,

坏就坏在他现在的职位上,威望太高,大权独揽,有充足的人事任免权。当时,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十四岁的神童,叫晏殊,就是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作者。

人家小孩过来参加考试,寇准一听,什么?江南人?不要不要。导致皇帝都看不见去了。“朝廷取士,四海一家,你何必这样呢?”就这,依然改不了寇准的偏见。

后来接见一个举子,听说是江西人,连忙站出来反对。而且说的话及其难听。说南方,下等地方,哪能让那么多人当官。拒绝了之后,还得意洋洋的宣扬:我又给我们中原才子抢了一个位置。大家听听,这哪是位极人臣的宰相该说的话。

朝廷中还有其他南方大臣呢,你让其他人听了多难受。

这位严厉的上司不但折磨新员工,还折磨老员工,正值壮年的寇准“人生得意须尽欢”,进场开办酒局,把朝里里面的高管显贵叫的家里喝酒。喝到酒酣耳热之际,就把大门一锁,“谁都别走,咱们喝个通宵!”

这样的领导,谁不怕啊。一喝就喝一个通宵,第二天还要正常上班,太折磨人了。

所以,在寇准身上有许多作为顶级政治家不该有的缺陷。耿直任性,刚愎自用,专横霸道,这样怎么和其他的同僚合作?说实话,要不是都是史书记载,笔者怎么都不相信,这是一个文官的行为。

还有皇帝这边,可以说在檀渊之盟后,真宗对寇准很恩宠,但这种恩宠更像是一种感激,感激寇准拯救了大宋的社稷,而并不是想王钦若那般,就是很欣赏,很宠。

真宗在檀渊之盟前后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的消极,刚开始,寇准拉着不情愿的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到了黄河之后,又是寇准连哄带骗的把真宗弄过河去。在檀州期间,真宗皇帝的很多行为,其实都是在寇准的逼迫想不得以而为之的。

这就产生了正负两个极端。正的一边,是对天下而言,寇准力排众议,义无反顾的扛起了拯救国家的使命。他的功绩流传千古,成为后世朝野学习的典范。

负面的一方是对于真宗来讲的,我是个皇帝啊,怎么你挟持我,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你寇准爱的是我还是这个国家?

就像大明风华中朱瞻基对于谦说的话:“你爱的不是朱家,是天下。”

是的,对皇帝来说,臣子到底爱君还是爱国这很重要。这只真宗不愿意面对的隐痛。

所以,王钦若的出现,以“无爱君之心”的罪名对真宗谗言寇准的“孤注一掷”,这些“谗言”像一把把匕首,插入真宗的心中。

就这样,寇准失去了同僚们的心,又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他开启了远离中央的罢相生涯。

丁谓前半生的政治履历可没寇准这么颠簸,算是非常传统。

兢兢业业在四川干了五年,调回了中央。因为在四川的功绩,他获得了朝野上下的关注。皇帝对他很赏识,他本以为可以靠他的才能平步青云。

但没过多久就爆发了。北方辽兵大举入侵宋廷,送廷忙作一团,各自分工。当寇准在澶州战役叱咤风云时,他只能默默接受大人物的调配。

仗打完后,丁谓回朝,被任命为权三司使。不过此时他依旧不是主角。当寇准在朝中光芒万丈时,他却黯淡无光。

他没有寇准那般刚直,能左右天子;也没有王钦若那般得君独宠。他没有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这让他十分的不甘心。他不是个甘愿在人之下的人。

很早以前他就暴露了他的自视清高。刚刚提到有个叫王禹偁的官员称赞他,说:“二百年来文不振,从韩柳到孙丁”。这个“丁”是他,“孙”是谁呢?

这个“孙”是当时与丁谓齐名的孙何,丁谓一直觉得自己和孙何是齐名的,要排就排第一,两个都排第一。有一次考试结果,孙何排了第一,丁谓排到了第四,他就不服气,到处抱怨。太宗皇帝得知了以后说了一句:“甲乙丙丁,合居第四?尚何言?”

甲乙丙丁的“丁”是第四位,今天你丁谓排第四,不应该吗?还有什么怨言呢?

太宗就狠狠地驳斥了他。现如今虽然他已位高权重,权三司使,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执政集团的门槛,但对他来讲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可是希望将“甲乙丙丁”改造成为“丁丙乙甲”。

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也给了丁谓一次机会。1008年,宋真宗在王钦若的撺掇之下,决定封禅泰山。但是封禅泰山这个事可没那么容易,还得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

就问丁谓,如果要搞封禅,国库有钱嘛?因为他的职位是权三司使,俗称计相,专门负责财务这一块。丁谓说:“大计固有余矣。”

就是要办这个事啊,国库是有钱的,可以让你去霍霍。这对丁谓来讲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已经看出了皇帝的私心。要是自己支持皇帝这个私心,自己以后不就越走越宽了吗?

从这以后,丁谓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了他的励志人生,同时也是被世人诟病的开端。此后他为了逢迎圣意,不择手段,不留余地。

当时有个河北的官员对皇帝封禅的这个事表示特别的支持。机灵的丁谓立刻向朝廷汇报,说这个官员是有功劳的,办事能力特别好,请朝廷给他封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主动给真宗皇帝当白手套啊!因为封禅这个事,皇帝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功劳来搞这种千秋大典的,他心里是没底气的。

这个时候跳出一个官员来主动支持,肯定是有什么动作。他当然察觉到这个官员了。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丁谓想着法子给这个官员升官,助长这种拍马屁之风。正宗一看,懂事!

不仅如此,还大造祥瑞。

丁谓有一天看到上有鹤飞过,哎呦,鹤,小文章就出来了。丁谓屁颠屁颠的跑来跟皇帝说,臣昨天在皇宫上空看到了十几只仙鹤飞来,在皇宫上空飞舞,久久不愿离去。这种捧臭脚、拍马屁,其实还是很有回报的。第二年封完禅以后,丁谓头上那一串权三司使,把这个权给去掉了,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司使。

那这个权是什么意思呢?在宋代的官职里面是暂时替代的,意思就是让你暂时管理一下。现在哐哐地一顿拍马屁,转正了。

当上三司使的丁谓并没有停止于此,反而越来越疯狂。封禅完毕后的真宗皇帝,同年又祭祀“汾阴”,之后祭奠老子修宫殿、建道观等等。

这些大工程都由这个丁谓三司使经手,这个大宋财务部部长,死命地印刷钞票来满足皇帝的私欲。最后怎么样呢?大中祥符四年,他向皇帝报警,老老实实地说,“恐有司经费不给”,就是国库告急了,没钱了。

拜托,你是个宰相诶,你是天然有义务劝谏皇帝不能大张旗鼓铺张浪费的呀。你为了迎合,把国库的钱都给花光了。这不就是典型的阿谀奉承吗?

那丁谓这种巧言令色之人在朝中执掌大事,就没有人反对吗?就没有人提出质疑吗?有的。

早在几年前就有人遏制过丁谓的发展。那个时候,丁谓刚从四川回到朝中。当时朝中的宰相是李沆,也是宋真宗的老师。

这李沆的眼光就特别毒辣。寇准频繁向李沆推举丁谓,说丁谓是有才干的呀,这种人不提拔是我朝之损失啊。李沆冷冷说了一句,“故其为人,不可使之在人上”。

也就丁谓的为人,千万别让他在人之上。这句话怎么理解呢?大家有看过《武林外传》吧。

里面有个剧情,是大家想活成什么样子。平时和善可亲的李大嘴,身份一变,变成了李捕头。结果呢,开始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李沆的意思跟李大嘴一样。你现在看着的丁谓人畜无害的样子,等哪天他成了你领导,得欺负死你。寇准不信。

丁谓笑了笑,“他日后悔,当思吾言之”。后来,丁谓把寇准排挤出朝,命运跌入谷底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李沆当年的那句警告呢?

话说到这,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刚刚的问题。为什么历史上会对这两个人留下,一正一邪的印象?他们同样的才华横溢,办事麻利果断,又同样人品不惹人喜欢。但寇准不惹人喜欢,是爱说实话,不爱留情面,霸道专横,得理不饶人,喜欢把真性情展现在表面。

得功就飘,遇到坎坷就低迷,是个真性情之人。而丁谓不惹人喜欢,包括历史上留下如此大的骂名,都是因为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了自己的仕途,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惜坑害他人来成就自己。

一个嫉恶如仇,一个巧言令色。这两人注定不是一路人,虽然在前期关系很好,不过是在朝中表演的时间错位罢了。寇准在朝中发光时,还没定位的话语权。

等到丁谓发光时,寇准又贬黜外地了。但故事总是充满戏剧性。老天爷安排了一次他俩相遇的机会,似乎也想看看把刚直之辈与谄媚之徒放在一起,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终于到了天禧3年,公元1019年。这一年,真宗皇帝步入晚年,患上了中风,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朝政变得极为复杂。军政要务渐渐被他的媳妇刘娥给掌控。

而这几年,真宗到处搞那些神鬼活动,东封泰山,西祀汾阴,南谒亳州,将“五鬼”抬上了台面,用光国库,染黑朝政,大搞谎言,将朝野上下搞得乌烟瘴气。而朝中真宗最倚重的宰相王旦在两年前病死,朝中失去了那根定海神针。这些现象的接踵而至,预示着宋王朝跟皇帝一样,也病了。

重病的皇帝想到了那位刚直的寇准,似乎有他的佐证,就能稳住朝政。思来想去,决定重新启用寇准。然而寇准能再度出山,不但有朝堂上这些客观因素,他自己也做了很多努力。

一直对皇帝搞这些神鬼活动嗤之以鼻的寇准,自己也上了一道祥瑞,赞颂皇帝,说蝗虫听闻圣明的宋真宗在朝,全都抱草而死。虽然这道祥瑞很拙劣,但在皇帝看来却是另一番感受。皇帝并不讨厌寇准,反而对寇准的才能极其赏识。

皇帝一直受不了的是寇准的脾气,得理不饶人,凡事闹翻天,没有一点体面。但如今这愣头青能主动上祥瑞,看来是服软了。因此所有的因素掺杂之下,寇准再度出山。

但殊不知,这次回归,等待寇准的将是一个万丈深渊。天禧3年的6月,寇准重新录用还朝。其实真宗皇帝知道寇准这个脾气的,而且皇帝替寇准有过考虑。

在寇准入朝的前几天,就把当时给寇准背后插刀子的王钦若派出中央。而朝中的其余几位重臣,向敏中、李迪、王曾算是比较挺寇准。那寇准有那么多的缺点,为什么还能得到当朝主流执政集团的支持呢?

寇准虽然喜欢闹,喜欢欺负同僚,欺负皇帝,可并没有违背主流道德观。不是有句话吗,文死谏武死战,这种道德是种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的。他能牺牲自己,规劝皇帝,能用心的为民为国,那他就是个好臣子。

换做是你,你是喜欢和一个心直口快,表里如一的人相处,还是喜欢和一个笑里藏刀,随时会给你挖坑的小人相处?虽然他这种性格没多少人能受得了他,但敬佩他的为人,值得为他竖个大拇哥。真宗还考虑到,既然把王钦若推出了朝廷,那就把丁谓安排在寇准身边吧,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不也挺好的嘛。

好了,一拍即合,就把这个方案定下来了。于是在 6 月 13 日,寇准和丁谓同一天拜相。寇准是宰相(平章事),而丁谓则是副宰相(参知政事)。

可让丁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决定,使得寇准和丁谓这两个人,在朝廷上演绎了一出你死我活的激烈斗争,给朝廷带来极大的影响。其中的转折点就在当年的 6 月。两人刚共事时,丁谓是很尊重寇准的,一起在枢密院上班,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请示寇相公,天天寇相公长,寇相公短。

我们现在不也一样吗?职场上面想要讨好一个人,就主动的找他搭话,当做一个小学生,小徒弟啊,老师我这里也不懂,那里也不懂,请你教教我吧。一来二去,寇准就越发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人。

那有一天呢,中书要办了个宴会,把这帮执政官员都叫过来聚餐。可能当时吃饭的时候寇准不小心,喝汤的时候呢,把这个汤汁沾到了胡须上面。丁谓是个多灵巧的人啊,一看到沾到了寇准的脸上,马上起身,拿块抹布过去,把寇准的胡子给擦干净。

寇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也。”也就是说,你好歹是一个参知政事,好歹是个副宰相,从古至今,哪个副宰相为宰相擦胡子的?你这样为了迎合,给我擦胡子,你怎么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呢?难道天下真的有溜须的宰相吗?

丁谓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哎,这个故事也是“溜须拍马”这个成语的由来。

从此之后,史书上面记载,“倾诬始蒙矣”。就是从此以后,丁谓就怀恨在心,就有了陷害寇准的打算。你看清高的丁谓,他对别人谦恭,对别人曲意奉迎,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而所做出的行为。

他是不肯屈居于人下的。他今天给寇准擦了一下胡子,虽然说确实不太体面,可是寇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同事的面来羞辱他,那同为士大夫的丁谓肯定让他无地自容,羞愧万分嘛。所以这是寇准的一个缺陷,他缺乏政治家的智慧和谋略。

大庭广众之下随意的一句话,把人家彻底得罪死,公然把一个阴惰小人推向你的对立面,把矛盾公开化,让这些你不喜欢你的人,与你反目的人,和你利益相斥的人,就有了一个阵营可以聚集呀。半年后,丁谓由参知政事升任枢密使。说起来是升迁,但有一点很吊诡,就是原本由丁谓担任参知政事,这个职位随着丁谓的离去,没有再填补新的人选。

这很不符合正常的朝廷人员调动。说来说去,那只能是一个解释,只能解释在这半年里,皇帝察觉到,寇丁两人愈演愈烈 的矛盾,此番丁谓调动是执政集团和皇帝迫于形势压力,勉强安排的事情。发展到这,如果是放在前几年,最多只是两人不合,互相谁都不搭理谁。

但要命就要命在皇帝生病了。朝中之事,基本上是刘娥说了算。而寇准在早年间就反对过立刘娥当皇后。

两人算是结下梁子了。而丁谓牢牢抓住了刘娥,有了个最可靠的支撑。此时,寇准的位置变得十分尴尬。

那他能依靠的人是谁呢?只能是时而清醒又时而糊涂的真宗皇帝。最好的情况就是,皇帝的病突然好了,重新掌握大权,寇准这帮清流的位置就能为之稳固。

可眼见真宗的病一天不如一天,一日比一日沉疴难起。到了天启四年,寇准的支持者宰相向敏中去世。这位以老成持重而闻名的“寇派”支持者突然离世,对寇准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

面对如此严峻的政治形势,寇准已经指望不上病入膏肓的真宗了。他决心要找新的力量。刘娥哼!作为从小接受传统儒家思想的寇准,他不屑攀这个女人的高枝,找来找去,他把目光盯向了十来岁的皇太子。于是,寇准和李迪商量了个对策。在有一次的朝堂上向皇帝进言,说:“陛下,我们能不能让皇太子监国?”

丁谓一听,噌的一下跳出来反对,说:“等哪天皇帝的身体好了,你至朝廷的礼仪何在?你至皇太子何处?”吵来吵去,两派相持不下,不欢而散。

这个皇太子就是后来的宋仁宗。但此时仁宗还是个小孩啊,十来岁呀。你让他怎么监国啊?

这个就是寇准的目的。十来岁的小孩,他是不能管国政的。但如果皇帝答应这十来岁的小孩执掌国政的话,却能达到两个目的。

第一,间接消灭了刘娥执掌政务的这么个名义;第二,寇准、李迪这帮清流,他能在名义上重新回到朝廷执掌国政,来辅佐少主,对吧?寇准一时间是没办法对付和他对立的刘娥的。如果通过皇太子监国这件事,剥夺刘娥所掠夺的皇权,刘娥就再也没有理由过问政事。

那皇太子则处于宰相寇准的控制之下,也就意味着寇准重新掌握了皇权,或者是说依赖皇权建立一个新的联盟。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了。那以彻底打败丁谓集团为最终目标,那是很可能实现的。

所以这一步的成功与否对寇准来说至关重要。于是,在天启四年的六月,寇准趁着正宗清醒之际,又发生了一场对话。寇准私底下找到了皇帝,说:“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之神器,已故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愿择方正大臣为羽翼。”寇人说完,看向皇帝。

皇帝沉默许久,点了点头,答应了。当时我在看这段史料的时候,站在真宗的角度上来看,是非常心酸的。因为他要为自己负责,他要为赵家江山社稷负责。

可能咱们现在谈论刘娥的时候,认为刘娥是一个功勋卓著的女政治家。历史上对刘娥不是有句评价吗?叫“有吕后、武后之才,无吕后、武后之恶”。

兢兢业业辅佐小孩宋仁宗数十年,给仁宗留下多么好的一片摊子。当然,这些都是咱们后来人看待这段历史得到的一个既定的结果。可站在当时的环境之下,谁能保证这件事历史上是有发生过相同例子的?

唐朝的时候,唐高宗李治晚年患病,也是不理朝政,把朝政军务交给了武则天。后来不就出现了二圣临朝的场面吗?武则天执政久了,一步一步地掌握大权,成功篡了李唐江山,举起屠刀砍尽李唐宗室血脉。

那站在宋朝的真宗皇帝眼里,眼巴巴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说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吧?我相信是有的。

在另一则名叫《龙川略志》的史料中就记载,在寇准偷偷向皇帝提出皇太子监国的第二天,真宗皇帝卧病在床。旁边,有个叫周怀政的心腹太监伺候着他,他也是寇党的一员。皇帝就对周怀政说,决定让太子监国,让他出去告诉寇准纳德。

周怀政赶忙跑去和寇准说。寇准收到这个消息后,大受鼓舞。大有刘备受衣带诏复兴汉室的壮举。于是找到著名的写手杨忆起草一道“讨贼檄文”,檄文的内容是:

废章宪(刘娥),立仁宗。尊真宗为太上皇,同时,诛丁谓,曹利用等。

事情发展到这,将寇丁之争推向高潮。一场血腥的政变看起来已经无可避免。

但历史吊诡就吊诡在这。失败了。怎么失败的?

有人泄密。那谁泄密呢?在《资治通鉴长编》里面有记载,是杨亿对自己的小舅子说了一句,“过几天要变天了”,从而泄的密。

而在《武朝名臣言行录》里面所记载是,寇准有一天喝醉酒了,自己把一整套计划给说了出来。根据现在的历史学家分析,更加赞同是寇准酒后失言。不管是谁泄的密啊,从这个事以后,寇准的仕途急转直下。

得知这个计划后,丁谓十分恐惧,弹劾寇准。渣子如雪片般飞到皇帝手中。刚开始真宗也很懵啊,怎么办呢?

犹豫不决。丁谓和曹利用加大攻击,联合一帮人来攻击寇准。面对来势汹汹的丁党,皇帝无奈之下将寇准罢相。

按理说,这次政变皇帝是允许的。那寇准怎么会被罢相呢?

哎,这个就要说到关键了。皇帝当然是希望这次政变能够成功,可惜泄密失败没成功,那皇帝也不想背责任。因为这个事太敏感了,一个处理失误就会导致当时的朝局势力失衡,谁也不知道做大哪一派,或者是说造成怎样的后果,谁都预料不到。所以真宗皇帝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只能是装聋作哑。

当然还有一个说法,说他老人痴呆了,上午谈好的事,下午就忘了。为了让寇准叫皇太子监国这个事,不过从后来的事迹来看,我更支持皇帝不敢承认。如此一来,只能是牺牲寇准,寇准的罢相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牺牲品和替罪羊。

但就算如此,皇帝还是用最大可能对寇准进行了保护。寇准虽然被罢相,但还以太子太傅这个身份留在朝中。朝廷有什么重大事件或者活动,寇准还是露面的。

有一次,皇帝在皇宫内院搞一个活动,宴请大臣,依然叫上了寇准。请注意,这已经是寇准被罢相一个月以后了。所以由此可见,真宗皇帝确实是把寇准当成替罪羊。

寇准虽然被罢相,但还在朝中晃荡来晃荡去,实在碍眼。丁谓继续乘胜追击,保荐了一个大臣叫钱维演上书力排寇准说:“寇准自从罢相以后,到处结交大臣,结党营私。请求再次录用,他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还请陛下把寇准逐出中央。”

作出重要面对这份追杀令,真宗皇帝是非常不舍的。刚刚说到皇帝让寇准当了替罪羊,这是其一。

还有一点我没有提到,真宗能够当上皇帝,寇准可是有拥立之功的。这句事得说。

回到宋太宗赵光义时期。太宗由于“斧声烛影”这个事,皇位不明不白地到了自己的手上。因此他对于皇位继承人是非常忌讳的。你从他那几个儿子的悲惨命运当中就能看得出来。

太宗的长子叫赵元佐。他反对他爹迫害太祖的儿子赵廷美,被太宗废为了庶人。二儿子叫赵元僖。这父子俩一直合不来,关系非常紧张,后来几乎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二子病死。那之后关于太子的问题,有大臣上书要皇帝立储。太宗是什么态度呢?

是暴怒。把这个提议的大臣斥逐岭南,流放岭南烟瘴之地。所以从此朝廷无敢言者。

大伙儿都不敢提立储之事了。那这个立储问题呢,拖拖拖,一直拖到了995年,太宗死前的前两年才定下来。那一次把寇准从青州给叫了回来。

那段时间太宗的身体就不太好,私底下问寇准:“我这几个儿子哪个可以继承大位啊?”寇准当时回答:

帝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

准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择所以副天下望者。

——《宋史》

也就是说皇上你立太子,那帮后宫妇人的意见你别听,还有那帮近臣的话你也别听,唯独要你自己选,你选出来的才是天下众心所归。太宗犹豫了一会儿,把身边的左右都给支了出去,单独留下寇准,悄悄说了一句:“三子襄王,可乎?”襄王就是宋真宗啊,这个襄王可以吗?

寇准回答:”知子莫若父。既然皇上您看中了襄王,想把大位传给他,那就尽快行动吧。”所以真宗能够成功上位,准是有一定的策立之功的。

有句话说的不挺好的吗?“什么叫做老人?清晰地记得久远的事情,但常常记不得刚刚发生的事;看得清远处的东西,却看不清近处的事物。”

晚年的真宗虽然神志不清,但决定对自己一生命运的大事会永远记得,永远铭记在心,直到生命的末期。史料记载,自寇准罢相后,相继而三次被贬黜,皆非皇帝本意。真宗这个迟暮老人,岁月的最后两年,有一天问左右:“我怎么好久没看到寇准了?他去哪儿了?(此时寇准已经远放道州)”

他自然记得当年寇准向太宗推荐他继承皇位的事情,这是他对寇准信任的来源,也是虽然他不满意寇准的性格,但始终不见弃的根本原因。

事已至此。虽然丁党万般攻击,但因为皇帝的有意保护,事情还是有缓和余地的。但紧接着又爆发了一个事,将寇准推入深渊。

寇准罢相后,有人坐不住了。“寇党”成员宦官周怀政恐惧万分,秘密召集杨崇勋、杨怀吉政变,诛杀丁谓,准备拥立仁宗,奉真宗为太上皇。后来因为二杨告密,计划破产。这相比于寇准的“衣带诏”,周怀政这次属于武装政变了,宦官造反,整个有宋一朝都属于罕见。

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丁谓抓住这个把柄,死命地攻击寇准。尽管寇准跟这个事没有丝毫关系,如此高压之下,皇帝也无能为力了。

寇准被逐出朝廷,降知相州。丁谓开始大规模的对“寇党”进行清洗。张文质、贾德润被逐出朝廷,周怀政被杀,朱能被处以极刑,周起、曹玮被罢。

当时有句话:朝中与寇准亲近者,丁谓必斥之。那段时间,人人自危。丁谓还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让寇准“远放”的建议。

皇帝极力保护寇准,让丁谓把“远”字去掉,将寇准换一个近一点的州府当任太守。可是已经没有用了,朝廷的演变,已经不是你这位痴呆呆的皇帝所能够掌控的。丁谓出门就篡改圣旨,把寇准流放更远更偏僻的道州。

当时李迪就跳出来反对,说:“丁谓,你篡改圣旨。”可这个时候的李迪还有什么话语权呢?丁谓背后可站着此次党争最大的受益者刘娥啊,已经完全把不能处理政务的真宗放在眼里了。

因为丁谓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下,李迪是不敢找真宗对峙的。尽管对峙,真宗也只能是装糊涂,很可能是顺从了丁谓的做法。后来又在真宗皇帝死的当月,寇准又被贬到了当时的烟瘴之地雷州。

再后来,在真宗死后的第二年,62岁的寇准洗好澡,穿上朝服,系上太宗曾赐他的犀带,朝北面拜了拜,躺回床上,神情落寞地死去。

朝廷里惊心动魄的寇丁之争落下帷幕。说到这只能是一声长叹。

太平兴国五年,一个高中进士的十九岁少年才子,怀着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愿望,每在一个地方当任,都让当地得到一次善治,靠着自己的才能和忧国奉公之心,步步登上权力金字塔。最后因为把握不住自己的性格而跌落谷底,终于在偏乡僻壤了此残生。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