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涯话音刚落,只听那老婆婆一声长啸,这啸声声若龙吟,气韵浑厚,直震得林木积雪簌簌而落,点苍五老闻声色变,血滴子个个魂飞胆丧,连滚带爬,一窝蜂逃出门去。
冯素素收了长剑,迎着那老婆婆走上前来,裣衽一礼说道:“娘,您老人家怎么来了?”那老婆婆道:“媳妇,你回南京这么久,为什么不来看我?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有什么对不起你么?”忽地提高语调,对点苍五老喝道:“十年之前,孤云道长曾在陕南与我一晤,对我尚且恭恭敬敬,不敢失礼!你们几个是什么东西,连我的媳妇也打不过,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滚!”
点苍五老不认得那老婆婆,但那老婆婆啸声宏亮,真气充沛,点苍五老一听便知自忖弗如,更何况冯素素剑术高绝,自己五人联手尚且无法将她奈何,媳妇如此,婆婆可知,逞强鏖战,有损无益。恨恨扫了冯素素一眼,仓皇出门而去。
那老婆婆眼光倏移,望着冯素素,凝视良久才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冯素素眼角微润,道:“娘,这话叫媳妇儿怎生担待。”那老婆婆说道:“啊,人世百岁,恍似一梦,我们还能见着,是上天垂悯。我虽不是璇玑兄弟的亲娘,这些年我僻处荒陲,却一直想着你和他们哥儿俩,不是前月偶然遇上小卫,我还不知这十几年你为了陈家所受的苦楚。”握着冯素素的手,好一阵嗟叹。
原来这老婆婆马夫人是冯素素家翁陈定国的侧室,陈璇玑兄弟只有十来岁时,亲生母亲便得了重病而死,马夫人是在陈定国丧妻三年后才引入卧榻。但两人只做了十五年夫妻,性情不和而中道乖离。马夫人离开之后不知去向,陈定国在草原大漠游侠数年,想找回马夫人而不可得,回山之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那时陈璇玑已和冯素素结婚三年,马夫人性情虽烈,对冯素素这个媳妇却是出奇的好。
她离开天山后过了几年居无定所飘荡无依的日子,后来到了岭南,拜见南岭神尼,在岭南大山中一住就是二十年。卫无涯的师父无为散人是南岭神尼的好友,二者相离不远,时常往来。这次从商家庄解围之后,卫无涯回到岭南,一是为了与奉命与天地会联络在江南起事,二是为了看望师父。南岭神尼去世多年,马夫人枯守古寺,本已心如止水,不以外务为念,打算就此终老,卫无涯上门拜望,无意中说起冯素素的名字,马夫人才知陈家这么多年来的剧变。
当下将当年的事说了几句,马夫人问道:“我和小卫在路上看见你们的庄老大夫妇,才知你在此处,怎么了?”
冯素素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马夫人听了眉头微皱,说道:“玉凝霜一个人来到阴山,连黑白双尸这样的人都想取她性命,这是结了多大的梁子?!”冯素素说道:“娘,我也觉得奇怪!黑白双尸和血滴子在追杀玉妹妹,慕士塔格峰石家的人也参与其中!玉妹妹性情温柔,别说在外头招惹是非,就是在天山她也很少与人言语争执,再说她的丈夫谢长风怎会置妻子于不顾,眼看着妻子给人追杀?”马夫人沉吟一阵,续道:“我这么多年不在江湖中行走,有些事也想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等着你的小师叔出关,才知分晓。”
卫无涯这时忽然开口说道:“三姐,难道天山出了什么事?”
冯素素身躯一震,道:“你这话真是一语点醒梦里人,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马夫人轻叹一声,说道:“江山无恙我重来。当年天山派何等强大,三代英贤纵横天下,震动东西,名倾海隅,放眼天下,岂复见此名门!难道天山派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吗?”她少年闯荡江湖,见过风浪无数,是以卫无涯和冯素素尚未敢断定天山有事,她已有自己的预感了。
听了她这几句简单却份量甚重的话,不但冯素素和卫无涯双双默然,无忌和明月脸上也已色变。阴山、天山相去不远,有一匹良马三天就可赶到,但众人是不约而同的,都不愿往坏的方面去想!
还是卫无涯先打破了沉寂,说道:“三姐,我们在路上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呢,你想听听吗?”他在昆仑八友中排名最末,与冯素素十分相得,什么事都愿和冯素素说,冯素素也把他当作自己的小弟弟,对他十分爱护。但她此时有些心乱,听了卫无涯的话强打笑容说道:“什么不错的消息?”
卫无涯哈哈地笑了两声,才说道:“三姐知不知道泰山派半个月之前叫人给挑了?”
泰山派是江北武林的第一大派,寒灯会刚成立时给甘凤池网罗了去的,作了朝廷鹰犬。虽是如此,冯素素还是吃了一惊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要知泰山派的掌门天明子和他两个师弟天玄子、天云子号称“泰山三剑”,在北六省武林中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泰山三剑的弟子亦非无名之辈,这样一个曾经赫赫有名的武林门派,竟会在青天白日之下给人挑了,向泰山派发难的人武功之高,则是足以令人侧目了。
卫无涯笑着说道:“听说挑了泰山派的是约莫四十三四岁的一男一女,趁着天明子六十大寿闯山挑事。那女子戴着一个额生双角的铜面具,男子则黑布蒙面,泰山三剑的十二位座下弟子与那一男一女交手不过十招,便先后落败,眼睁睁看着他们大马金刀地闯进泰山派的老巢白鹤观。白鹤观中除了泰山三剑之外,至少有十几个前来参加寿宴的江湖人物,这些人上前拦阻,碰到这对男女,不片刻便非死即伤,天明子的大徒弟还吃了那蒙面男子一掌,武功废了一大半,至今尚未全复。”
冯素素听了更是惊诧,问道:“这人用的是什么掌力,可以一掌就废掉一个人的武功?”
卫无涯道:“这个小弟可没太听明白。据说那男子以黑巾蒙面,大模大样地走进白鹤观中,指名道姓地向泰山三剑挑战。他见泰山三剑面露不屑之色,当即嘿嘿冷笑,身形一晃,绕着庭院中一株千年古柏快步而行,十指连点,但见那千年古柏之上木屑纷飞,树身不住震动。他指力可洞金石,倒亦不奇,但白鹤观中那对千年古柏的木质何等坚硬,亦在他指力下纷纷挫裂,树身之上留下孔洞愈百,这可不由得泰山三剑不暗暗心惊。泰山三剑不擅指力,他们的一位朋友刘一指却是少林真传、此中大家,但刘一指见了那男子的指力亦不禁为之失色。”
冯素素点头说道:“这个刘一指可是归德府人氏?我知道他是少林俗家,练了三十年金刚指,指力可洞穿金石,委实非同小可!但照你的说法,他三十年的指力修为相较那蒙面男子,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卫无涯听到这里,脱口道:“不错。三姐,你说那人的指法是不是有点像你的天山须弥指?”
冯素素满脸疑惑地说道:“不错。这世上谈得上跟少林金刚指并驾齐驱的指力,除了天山须弥指之外,恐怕也没别的指力可与之相提并论了!少林金刚指精微深奥,一般人穷其一生只怕也难能练成。刘一指的指力是很厉害,但据我所知他也只练了少林金刚指法的六成,就已成名一方。连刘一指也望而失色,可见那黑衣男子使出的这路指法功力何等深湛了!只是这对男女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可想不出天山派和我同一辈分的人,还有谁有这份功力!八弟,这件事你是从何处听来?”
卫无涯今年才三十岁不到,武功虽高,但因他和庄而重的徒弟商照一样也是富家子弟,不是十分紧要的事他一般甚少涉足江湖,江湖往事他自是不甚了了。不过卫家在山西地方财雄势大,卫无涯生性豪爽,仗义疏财,黑白两道很多人都愿卖他的面子,泰山派给人挑了的消息,就是当日也在白鹤观参加寿宴的太原府老拳师江大筑告诉他的。
冯素素听卫无涯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问马夫人道:“媳妇记得娘的授业恩师苍鹰老人之于天下武学,所知十分渊博。各门各派的秘技武功,往往别人有所不知,苍鹰老人却了如指掌。以娘的看法,这一对青年男女会是哪家门派的高弟呢?”
马夫人想了一想,皱眉说道:“先师确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大师,但他之于天下指力也仅能初窥堂奥,称不上擅长,他生前也没跟我说过类似的人物。而且小卫说挑了泰山派的是一对年纪不大的男女,就算先师在世,也不一定知道他们的来历。他老人家驾鹤西游之后,天下真正谈得上精通此道的人,就只有一个少林寺般若堂的首座大师一鹤上人。但一鹤上人虽精此道,少林寺给甘凤池烧毁之后,一鹤上人这么多年一直不知去向,现在我们也无从问起。”
据卫无涯从太原府江老拳师那里听来的,当日那对奇怪的男女闯入白鹤观,泰山三剑迫不得已在三清殿迎敌,以泰山派秘传三百余年的武学与那对男女交手过招,斗了不到三十招,泰山三剑才猛觉对手的武功与自己所学相较,其间深浅难易,实不可以道里计。泰山三剑中的老大天明子见那男子挥掌攻到,便以本派掌法相敌,岂知那男子却中途变招,掌指并进,来势奇幻已极,眼见自己先前所取破敌之法转瞬之间全无效用,天明子便即左臂隔挡,右掌翻过,抓向那男子胸口“神封穴”。
天明子虽作鹰犬,为武林正道所不耻,但他身为一派掌门,武功确有独到之处,这三十招之中他已瞧出那男子的武功中似有破绽,却也决计料想不到那男子见他右手抓到,忽然哈哈一笑,挺起胸脯,全不抵挡,天明子一抓即中,一拿住他“神封穴”,立即伸指点他“天突”、“璇玑”、“京门”数穴。这几个穴道被制,多好的武功也要立时浑身麻软,乖乖就擒。岂知天明子抓住他神封穴的五指方要用力,猛可里对方肌肉之中一股无形冷气自五指指尖急攻而入,天明子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半身酸麻,给那男子一掌震出三丈,一跤摔倒,口角喷红,倒地不起。他败得那么快,令人意想不到!
冯素素听到这儿才又大吃了一惊道:“‘天山冰鉴’?”
卫无涯十分诧异地说道:“什么,那人用的是‘天山冰鉴’?”
冯素素道:“天山派四大镇派神功外人耳熟能详,但‘天山冰鉴’却未必人人都知了。我少年时虽蒙本派前辈破格指点而参悟过‘天山冰鉴’的练功法门,但据指点我的本派前辈说,天山派开山立派以来练成过‘天山冰鉴’的,包含本派第二代祖师李嵩在内,屈指算来也不过寥寥数人,我虽得传授窍要,到今为止也只练成了四成,遇上功力在我之上的敌人,也未必……”她说到这儿,脸上忽然又现出了疑惑之色:“除非他们还在世?”
卫无涯道:“三姐,你说什么?‘他们’是谁?”
冯素素唔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未必。听说他们早就死了,怎么会……?”
马夫人说:“你是说‘无常吊客’的南宫云岫和成星野夫妇吗?”
冯素素皱眉道:“是。听八弟的说法,那对挑了泰山派的中年男女的行事极似他们,我的平辈中‘天山冰鉴’练得比我高的,也只有他们俩。这夫妇俩性情甚怪,武功兼具正邪两派之长,当年他们无意中得到大魔头玄星子授以邪派内功心法,正邪相融,把‘天山冰鉴’练到五成左右。正因如此,他们与邪魔为伍之举不见容于本门长辈,最后被迫离开天山,从此不知所踪。我只听说他们夫妇在山东去世,是真是假也无从问起。难道他们的死是江湖谣传?”
无忌听到这里,插嘴道:“师父,听卫叔叔所说,他们似还有些仁义之心呢!”
冯素素摇头说道:“这才是让我感到疑惑之处。你不知道,这对夫妇脾气怪得很,他们俩的师父就更怪。他们的师父是铜驼铁剑司空不二,我只有七八岁时,他就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头,后来为了什么离开天山,却很少有人知道内情。我和成星野夫妇虽是同门,彼此却没什么交往,他们离开天山时,我和你的陈叔叔也正在江湖流亡。我觉得奇怪的是既然销声已久,为什么他们这个时候突然现身,还挑了泰山派?别的事倒还不难想见,他们挑了泰山派来下手,却是为了什么?泰山派虽作鹰爪,和天山派可并未结仇!”
卫无涯说道:“三姐离开天山那么久,即便泰山派和天山派结了仇你也未必知道啊!”
冯素素意殊不欢,久久不语。马夫人劝她说道:“媳妇,你听娘一句。你和璇玑这十多年来被天山派的人骂成叛徒也骂够了,原先你还是天山弟子,大伙儿都是同林鸟,大事小情守望相助是应该的;现在你这样的担心又算什么?”她忽地冷笑道:“我和你公公就是这样分道扬镳的……他永远把天山派哪怕芝麻大的小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自己的妻子儿子,何曾得过他一半的关心?我不想说逝者的坏话,他在天山那么多年,男人丈丈夫的脊梁都给磨弯了,自己也变成了十足一个冷血怪物,让人可怜又可恨。我真不想你变成他那样!”
冯素素抬头说道:“娘,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这件事我觉得有古怪,还是等小师叔和玉妹妹出关之后再作商量吧。”卫无涯和马夫人见她脸色不豫,也只好缄口不说,无忌和明月两个当然也不敢多言了。
冰冷的山风一阵一阵卷过古堡,发出呜呜的怪啸,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入夜时,冯素素问无忌讨了天龙短剑放在身边,由她和马夫人在静室外值夜守第一班,卫无涯负责第二班,无忌和明月武功较弱,安排守候凌晨那一班。这一夜大伙儿各有心思,不但冯素素他们没睡好,无忌和明月也各自在房里辗转反侧,没怎么合眼。好在这一夜并没人“造访”,挨到天光微亮,无忌还没等卫无涯来叫他,先走出了房门,准备去接卫无涯的班。
卫无涯看见无忌,笑道:“怎么就起来了?卫叔叔还可以撑一两个时辰没事的!”无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侄儿武功低微,实也帮不了什么,真是惭愧!”卫无涯话锋一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这样丧气的话。你要知道,天下武功浩如烟海,真正称得上德才兼备心怀天下苍生的高手又有几何?”无忌嗫嚅道:“侄儿看师父那么愁急,却又一点什么也帮不上,心中实在心疼呢!”
卫无涯安慰他说道:“你有这份心,那已是了不得了。要报师恩,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两人正在说活,忽听院墙之外响起两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卫无涯听见这脚步声,不觉面上微诧!来人看来并不怕被人发觉,就这么大喇喇地向古堡走来,卫无涯当下朗声对院外说道:“未知门外是何方来客?”一个十分粗砺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说道:“你是谁?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高无忌的?”卫无涯把判官笔拔在手中,这才又说道:“我是此间主人的朋友卫无涯,请问二位到底是谁?”那人在墙外沉吟一阵说道:“卫无涯?卫无涯是谁,云岫,你可曾听过?”
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子声音淡淡地道:“我才懒得听!这小子真是又蠢又狂,居然敢对我们自报家门,难道他以为自己是无为老道的徒弟,我们就不敢动他吗?”卫无涯见对方只凭自己说话的气韵,就能判断自己的师承,心中暗暗吃惊,但听那女子的说话,不由气上心头,喝道:“你们想动我,为何遮遮掩掩不敢露面!”双臂一振,“呼”的一声,飞上了三丈高的围墙墙头!
他双脚刚刚沾到墙头,蓦地里风声虎虎,左右有人双双扑到。左边那人黑衣黑袍黑巾蒙面,右边那人面上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黄铜鬼头面具,正是太原府老拳师江大筑说的挑了泰山派的那对中年男女。卫无涯武功高强,料不到这两人出手如电,一个闪避不及,险险吃了一掌,肩头给左边黑衣男子的掌锋沾了一下,火辣辣一阵作痛,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我与你们有什么冤仇,你们居然还想要我的命!”呼的还了一掌,右手判官笔笔尖颤动,瞬时反守为攻,点向右边那戴着黄铜面具的女子。
那女子咦地一声道:“好小子,你跟老娘玩点穴!”其实卫无涯可不只是点穴厉害,他的混元一炁功也同样是一绝。他这回回岭南拜见师父无为道人,无为道人又着实点拔了他几个月武功,非唯判官笔法,内力方面亦大为精进。那黑衣蒙面的男子一掌拍来,卫无涯已解了那女子的招数,身形滴溜溜地一转,竖起中指,向他虎口一弹,使出了混元一炁功中的“铁指截脉”绝技。那黑衣男子倏地“移形换步”,避出丈外,长袖一挥,把卫无涯的攻势阻了一阻。卫无涯以一人之力身当两大高手,转避攻拒,游刃有余,那黑衣男子见了情不自禁也咦了一声,看卫无涯的武功,比他们夫妻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卫无涯的身手敏捷之极,不过他的步法轻功却稍不及那黑衣男子迅疾多变,人影翻飞之下但听“嗤”的一声,他的衣袖已给那女子撕了一幅,几乎伤到肌肤。他在此临危之时,提气纵身一个“金翅摩云”,舍了半幅衣袖从那女子掌底逃脱,横空飞掠三丈开外,落下地来。只听唰地一声,乌光闪闪,一条软鞭盘头飞下,正是那女子所发。那软鞭又扁又平,只有人的大拇指粗细,鞭头生满倒须。鞭风呼啸,腥气扑鼻,行家闻到风气,立时便知那中年女子的鞭头浸了毒液,只要给撕破皮肉,立能见血封喉。
此时对手若换成无忌,大可不惧。无忌身上穿了一件乌金蚕衣,刀剑不避,水火难侵,卫无涯充其量不过穿了一件御寒的羊皮袄,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那中年女子软鞭长三丈多,挥舞长鞭,只要往前一跳,长鞭就可打到卫无涯,卫无涯虽然精于点穴,判官笔长仅两尺八寸,给那中年女子的长鞭一迫,笔尖点不到她身上,还险些吃了一记。
再向后退三丈,就是公羊无伤和玉凝霜闭关疗伤的静室,卫无涯与那对男女斗了二三十招,渐觉手忙脚乱,无忌在一边插不进手,卫无涯只得纵声长啸,向冯素素和马夫人传声示警。那一男一女跟着从墙头飞下,立时猛攻过来,手段之辣,实是卫无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消彼长,没到十招,卫无涯已给迫得落在下风!那女子长鞭挥舞,夭矫如龙,向卫无涯下三路卷来!
卫无涯又急又怒,还了一记劈空掌,可惜距离稍远,未能打到那女子身上,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他自己肩头已给那黑衣男子抓了一下,饶是他闪得快,肩头衣裳也立给抓裂,肌肤上添了五道血痕,登时火辣辣剧痛,急忙一招“凌云度劫”,左手凭空一掌,右手判官笔向外倏地一穿,如刺似戳,施展判管官笔四面埋伏的绝技,笔尖连点二人左胸右背要害大穴!
那黑衣男子双手一松,把卫无涯震开几步,这时明月和无忌才有插手之机,双剑齐发。那黑衣男子蓦地一声怪啸,叫道:“二妹,你替我将这两个小家伙扔出去,我不耐烦打发他们!”长袍一掀,套上了锋利的钢抓,卫无涯判官笔点到半途,眼前精光乱闪,急忙缩手,判官笔当作虎尾短棒,呜地一声,挡开那黑衣男子攻来的钢抓。那黑衣男子身如瘦竹,身长手长,双手一按,两人闪电般拆了几招。那那黑衣男子动如星跳丸掷,闪转腾挪,卫无涯攻得急,他也跳得快,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那黑衣男子不道卫无涯判官笔神通精妙,心下暗暗纳罕;卫无涯接了数招,也知那黑衣男子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久耗难胜,不知为何自己连声发啸,冯素素和马夫人却未出现,眼看那女子把无忌和明月杀得步步后退,再有不到一丈,那女子便可闯入静室,自己亦是无暇分身,不禁暗暗心急!
那女子见无忌和明月死战不退,不禁勃然大怒,蓦地纵身,虚击一掌,又是一声怪啸,长鞭飞扬,风声猎猎,好似一条黑龙在半空飞舞。但听无忌在鞭风掌影中厉叫一声,蓦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那女子长鞭一卷,又把明月逼退,尖声叫道:“好小子,吃我一鞭不倒,算你本事,快快退开,饶你不死!”
卫无涯惊得面色急变,飞笔而起,黑衣男子喝道:“哪里走!”双爪一错,旋风卷到,卫无涯横笔一荡,只觉一股大力,犹如金刚摩顶,岱岳飞来,他功力本非寻常,吃这一击,手中判官笔几乎脱手飞去。他的判官笔乃是百炼镔铁所铸,份量极重,给那黑衣男子精钢铁爪一震,阵阵嗡鸣!卫无涯硬拼此招,虽未致败,亦已心中骇然,那黑衣男子扬爪再攻,忽听静室之中一声长啸,那啸声宛似深渊龙吟,震人心魄,啸声未落,只见静室门赫然而开,一个满脸青气的矮小中年人缓缓步出门来,喝道:“你们退下!”一声大喝,向那黑衣男子冲来!
那女子长鞭凌厉狠毒,连进几招,却连那人的衣裳都未沾着,攻势不觉一缓。背后那黑衣男子突然凭空掠起,十指齐伸,向那人当头抓下,这一抓迅猛异常,势劲力沉,那人蓦地闪身反掌一劈,黑衣男子身形给他扯动两步,唰地一声,半幅衣袖随那人掌落影飞,顿作片片蝴蝶!正紧急间,斜刺里一条黑影疾飞而至,只听啪地一声,那女子晃了两晃,黑衣男子趁机疾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