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因为正值中午,路上几乎见不到车和行人。她好半天才拦了一辆皮卡车,坐在驾驶室里的大概是同种样式的两兄弟,混圆的大光头,络腮胡子,大且黑的方形眼睛;他们是去给礼拜堂种花的,顺带送她到那里。车后斗放的都是簸箕和锄头,她爬上去,不防就踩在其中的锄头上,锄头柄挥上来,撞到她的前额上,立时肿起来,足有半个鸡蛋那般大,攀粘在上面,好似要吞了她的整个头颅进去。前头的两兄弟听见她叫喊,都齐声扯嗓子询问,她只回说才见一只好大的螳螂。到了礼拜堂,毛团圆坐在花坛边休息,见韩焉知从里面出来,两人权当没看见对方,都扬头往其它方向看去。不一会儿,韩焉知又开车倒转回来,问她道:“如果不怕我吃了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在车上,毛团圆先是玩了一会子自己的指甲,随兴问道:“今天可不是礼拜天,你去教堂做什么去。”对方冷笑道:“你倒来问我?怎么不问韩焉晓同那个龌龊的老太婆子去。”毛团圆只是疑惑:“这是怎么说?你去不去礼拜堂与他们有何相干?难不成还是他们在后面挥鞭子赶着你去的。”
“那两个恨不得我早死,自然想尽法子来整我;你以为他会因为我是他的亲妹妹就放过我么,不会的,现在我晓得多了,更是阻他们的眼,叫他们两个更是盼着我早死呢!我是知道的。”
“再没有这样的事,你自己多想而已。秋霖妈妈老了,精神头又不好,说个话也是断一句接一句的,你何苦跟她计较;至于韩先生,他都是忙的,哪有时间顾那些杂事,偶尔提起你来,十句里头九句都是好话,还有一句便是惋惜可怜你的话。”
“话都是用嘴说的,不是用心说的。恐怕十句里十句都不真也是有的。我不求他在别人面前说我的好话,我只盼他还有点良心,看在我们是姐弟的情份上,唉……”她突然踩了刹车,等车停了就伏在方向盘上哭起来,“歹势了歹势了,他自小就坏,自小就没有良心的,恐怕是不懂得反思的,他害了许多人,要反思早就改了,就怕不改了,看来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还不想死,我也不想去精神病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打算找个名头把我关进疯人院去!思来想去,只能去修道院做个修女去,只等把我与世间的连接都断了才能从他那里求得清静哩……”毛团圆听得那人满嘴疯言胡语,急得只想下车,又暗自思索道:“想来他们是对的,这个人的脑子原先就是乱的,新近更是疯了!韩焉晓确实有跟我说过请个好点的医生给她仔细看看,她怎么就知道了,却说弟弟盘算着要把她关进疯人院去……”韩焉知突然扑过来,抱着她求道:“你救救我吧!那天你为那破相的雕塑帮我说话,我便知道你与他们是不同的,你原是善良的,只是被他们骗住了,也着了那两人的当;他们对你也算是不差的,你必是知道他的一些事的,你帮帮我罢……”毛团圆闻着她发套里有股暖暖腻腻的油脂味,更觉厌恶,推开韩焉晓道:“你这七七八八的说的是什么?!你们兄妹不和,自己想法子把该解的结都解了才是呢,别人哪管你这些!我累了,只想回去好好睡觉。你再与我说些这有的没的,我下车走回去便是了,哪有闲兴在这里听你说书呢。”
韩焉知坐回驾驶座上,挺身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失礼了。你放心吧,我再不那样,现在就送你回去。”她往后座捞了好个半天,也没找到纸巾为自己擦脸,末了找了一块半干的柚子皮敷衍了事,不曾想又碰着眼睛,在那里胡乱摆弄了好久才发车。毛团圆暗自说道:“这人的脑子全然是不能用的了。”开车的人突然转过来看她:“我是吓着了慌起来才浑身寻不了主,你怨不得我,我平常并不这样。”团圆见她越发怪异,不敢接话,只得闭眼装睡。
近几天喷泉都关着,与尘灰闹在一处的剩水也是懒懒的,都盹在池底,积了薄薄且匀匀的一层在那里,既不愿动,也不能动。她把车停在池子旁边,说了句:“平平安安。”团圆没理她,只想着开门下车。那边又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可不能纵他做孽下去!瞧瞧我吧,再看看那个管家的老婆子,或许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或许就等着接那管家老婆子的班吧!”团圆甩开她的手,应道:“我累得很,又饿,哪有力气同你扯这些!”
以为没人回来吃饭,厨娘和园丁他们都不知跑哪里逛去了。毛团圆在冰箱里找出两个蛋,一块鸡胸肉和几根芹菜,煮开水,就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扔下去,每过五分钟开盖闻味,喃喃说道:“怎么都不见香,不香就不吃了。”她关了火坐在厨房里发呆,拿起手机来看:“他怎么都不打电话?肯定很忙才这样,”又说道,“就算再忙,抽出一两分钟时间来打过来问候一下还是能的,看来平时都是哄我呢。也许韩焉知才是对的……唉,就算她是对的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韩焉晓。”一个穿着黄色长袍子的小男孩跑进来,手上拿着一对玩具弓箭问她:“你见到那只鸟没?”
“什么鸟?”
“那只从来不飞的鸟,有翅膀也不飞的鸟,你可见到了?”
“你从哪里来?”
“我和爸爸妈妈从海边来,到这里看古房子,这几天都住在旁边的那小房子里。原先并不觉得那房子小,跟这个一比就小了,老是一样老的,只是那个小了许多。”毛团圆料着这小孩子淘气,偷放韩焉知的鸡出来玩,笑道:“你快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你找不会飞的鸟的地方,弄不好要被关到玻璃柜子去的。”男孩仍站着,问道:“什么柜子?那鸟呢,是否也在柜子里?”她突然急躁起来:“快走!快走!不然我打你!”男孩一面往外跑,一面回过头来说道:“那个老板娘叫你过去喝茶,她等着你呢。”毛团圆回道:“我向来晚上是不吃茶的,你叫她别等了。”小男孩的声音远远地去了,“还有牛骨汤面和蒜头炸的猪皮吃,说是若不吃茶,吃那个也可以。”
韩焉知用浴巾包着头,也穿着同那小男孩一样花色的袍子坐在客室中间圆桌前,她给小男孩抓了一把松仁糖,哄他去睡觉,又站起来对团圆说道:“你这早晚才来,牛骨汤面早糊了,我热酥酪软糕给你吃罢。”毛团圆见她的鸟笼里随意插着两枝打蔫的向日葵,问道:“那两只鹦鹉呢?是死了么?”韩焉知作势把脸颊上假想出来的头发别在耳后,答道:“一只前两天放出去散风后便没回来,另一只被住这里的客人拿去玩,说是不小心让它飞走了,大概是被他玩死了。”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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