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小姐》
我的小姐是个穿越女,她说人人平等,会拿我当亲姐妹。
她因为出格言论被夫人杖责,我挡在前面被打得差点断气。
她让我冒死给摄政王送信,我被摄政王死对头抓去折磨了三天三夜。
故事的最后,她和摄政王走上大团圆结局,却不放我离开。
后来,小姐成婚当日笑着将我赐给摄政王身边的一等侍卫。
「我知道你一身医术,心高气傲。可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怎会害你?」
「主子配主子,奴婢配侍卫,卫凌配你已经是你占了大便宜!」
她不顾我的反对叫人将我绑了成婚,只为了凑个大团圆结局。
卫凌爱慕小姐多年,恨我顶撞小姐,当夜就将我折磨致死。
再睁眼,我又重生回给小姐做丫鬟时。
1
濒死的窒息感似乎还存留在体内。
我苍白着脸,盘算着两招内弄死李长安的可能性。
今日是相府小姐选婢女的日子。
人牙子王婆将我们带到相府,路上她滔滔不绝地讲相府的两位小姐。
人人都说相府二小姐是个好相与的,从不打杀下人,嘴里还说要和婢女做姐妹呢!
而大小姐最重体统,平日严厉得很,苛待下人更是常有的事。
「所以啊,你们谁要是命好跟了二小姐可是天赐的福气!」
「若是跟了大小姐,啧啧,听说她院内前几天才抬出来个丫鬟,一张脸没有一块好地方……」
我心中冷笑。
二小姐李长安的确从不打杀下人。
可她惯会利用人心,言行不一,把你卖了还要你笑盈盈地替她数银子。
前世王婆说了这话,来的十个人卯足了劲要去李长安处。
我不善言辞,只老老实实地照做,并不会说什么好听话。
偏偏李长安看上了我。
她眉眼一转,笑嘻嘻地凑过来拉我的袖子。
「旁人喜欢能说会道的,我偏喜欢姐姐不争不抢,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
因着她一句亲姐姐,我没等进院子就得了大小姐赏的跪院子一个时辰。
当时的我却不怪李长安。
她堪堪十岁,怎知这些弯绕?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永远都不会变。
但李长安不这么想。
她总是亮晶晶的看着我,说我比她的亲姐姐还像姐姐。
我心底微微一颤。
于是后来,夫人杖责,我挡在她前面。
她叛离相府,我冒死替她给摄政王送信,不想被他的死对头抓过去折磨了三天三夜。
等我再见到小姐时,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李长安眼眶通红,转头却把最好的太医派去给太妃调理身体。
我跟着李长安十年,为了她学了医术,学了诗词策论,只为在她需要时及时出现。
李长安曾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唯有我守夜她才能睡个安生觉。
我看着她从相府二小姐,变成摄政王妃。
李长安和摄政王成亲前日,我沉默地给她梳最后一次头。
小姐得了归属,明日后,我也要过安生日子去了。
可我没想到,李长安听了我要走的消息,瞬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含了上位者的威严和不耐烦。
「走?我准你走了吗?」
彼时我梳头的手顿了顿。
主仆十年,她鲜少用这种口气说话。
权势会改变一个人,留下来或许连那仅存的温暖都存不住。
李长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散去了威严,像从前一般甜甜笑道:「姐姐不如等我成了亲后再走?」
「我能有今日的幸福,多亏了姐姐,你怎么能不见证我最重要的时刻?」
我应了。
我后悔了。
2
再见到十岁的李长安,我垂眸掩饰复杂的神色。
李长安一路蹦蹦跳跳跑出来,身后跟着皱眉的大小姐李浔音。
「大姐,今日这些婢女任我挑选吗?」
李浔音不过大李长安两岁,却有了世家贵女的风范。
言行举止皆知礼数,贵不可言。
可惜前世因为李长安对相府的背叛,嫁给太子的李浔音被连累,和太子一起死在了流放途中。
而李长安则帮助摄政王坐上了太子之位。
此刻李浔音神色淡淡,扫了我们一眼,目光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你可挑选两个婢女,届时母亲会送去二人服侍你。」
「长安,不可胡闹。」
李长安生的粉雕玉琢,嘟起嘴来更是可爱,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几个好奇的婢女已经忍不住悄悄聊起天。
「二小姐果然好相处,要是能去她的院子就好了!」
「王婆说二小姐与众不同,一般的做派或许留不住她……」
李长安扭头瞧见这几个婢女,眼底微不可察地涌起一丝厌恶。
【这些人吵得要死,能不能把她们都杀了?】
【李浔音惯是个爱做作的,让我看看她喜欢哪个,我直接抢了,反正爹娘都偏爱我,嘻嘻。】
【抢了女主的机遇,我就是女主。】
我耳尖微动,却没听到这声音从何处传来。
李浔音默不作声地喝着茶,似乎瞥了我两眼。
而李长安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眼底涌起一丝了然。
我脊背一凉,顾不得这奇怪的声音。
先于李长安一步,跪在了大小姐面前。
「奴婢孟兰茵,愿服侍大小姐,永不背主。」
李浔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她还没开口,李长安就慌慌张张地拉着李浔音的袖子哀求。
「大姐姐,我知晓你平日最讨厌没规矩的奴婢,动辄打骂。」
「可她们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喜欢她可以给我的!这个姐姐,我看着好生面善。」
看似为我说话,实则却将大小姐与我分了阵营。
李浔音看上去有些不解。
「我何时说她……」
她话音未落,李长安却对我眨眨眼,又央求起了李浔音。
「大姐姐,求你了,长安喜欢这个姐姐。」
李浔音神情松动。
她对李长安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一直很是宠爱。
虽然表面看上去总是训斥她没有规矩,可私下里没少帮她擦屁股。
如今李长安这样说,她十有八九会将我让给李长安。
我大抵知道,李浔音不好相处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了。
我沉声开口,「大小姐,若是您今日应了,隔日恐怕就会传出您狠辣的传闻,二小姐年幼不懂事,可您要多想想。」
「不为别的,相府姐妹不和这名声也不好听啊。」
这话一出,李浔音瞬间回过了神。
她不再犹豫,而是温声哄了哄李长安。
「姐姐没有要骂她,既然她自己先求了来姐姐这,日后再侍奉你,我和母亲都不放心。」
「你从剩下那些里面挑吧。」
我沉默地站在大小姐身后,她饶有兴致地瞧了我一眼。
很快,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烦死了,这个孟兰茵有病吧?来我这不比那个无趣的女人好多了?】
【不行,不能为我所用,干脆杀了吧。】
我心底一凉。
3
我确认了许久,最终发现我不知为何,能听见李长安的心声。
但这心声似乎有距离限制。
一旦离得远了,便安静无声。
前世李长安酷爱看写一些话本子,她曾神神秘秘地和我说,这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身负天命。
即便小姐和书生私奔,贵妃爱上太监这等情节。
在话本子里也十分平常。
至于其他人,只是为主角服务的蝼蚁罢了。
原来,我竟也是蝼蚁中的一个吗?
我不动声色地往李长安身边靠,想听听她要如何对付我。
可她兴致缺缺,又不得不演戏选婢女,丝毫没有胡思乱想的动静。
李长安这次随意点了两人,起名春华和夏云。
「日后你们就跟着我了,我同这府上的其他人不同。」
「我不喜那些主仆尊卑,你们只当我是亲妹妹相处便好,平日里莫管那些劳什子规矩。」
夏云喜不自胜,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
「奴婢们多谢二小姐!有些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真是个傻子!」
她得意地看着我,赤裸裸看傻子的目光。
前世夏云和我一同被李长安选中。
她信了李长安说的不需尊卑的鬼话。
我却教导她平日要注意礼仪体统,私下里和小姐说话还好,莫要被旁人看见。
可夏云为了显摆自己和小姐关系更好。
竟然当着老爷夫人的面称呼李长安为妹妹。
当时夫人脸色大变。
很快夏云就消失在了相府。
我并不急着和她分辨。
既然夏云认为李长安那是个好去处,便随她去吧。
见我不吭声,夏云更加得意。
李长安听见动静,扭头拉上了我。
冰凉白皙的小手,却让我有种被毒蛇缠上一般的感觉。
她毫不避讳大小姐,朝我眨眨眼。
「兰茵姐姐若是不爱待在大姐姐那,可以随时找我哦,娘亲会同意你来伺候我的。」
【没眼力的奴才,我倒要看看,李浔音那个傻子听了这话起不起疑心,你们主仆俩还能像书里那样交心吗?】
我遍体生凉。
才十岁的年纪,当真有这么多的算计吗?
李浔音神色未变。
我抽开了自己的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二小姐说笑了,两位小姐感情甚笃,竟还替大小姐试探奴婢。」
「两位小姐放心,奴婢,永不背主。」
我深深垂下头,余光却瞥见李浔音勾起的嘴角。
4
「好了,那个叫夏云的,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掌嘴十个。」
李浔音一锤定音。
她茶盏一放,使了个眼神。
夏云在惊恐中被两个婆子架到了院子里,堵了嘴跪下去。
李浔音缓缓起身,扫视了一圈人,扬声道:「相府不是玩闹的地方,二小姐天真烂漫,可我却不是。」
「若我发现你们目无尊卑,欺上瞒下,下场和她一样。」
夏云在院子中央又羞又怕,满脸涨红,求救似的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别过脸去,仿佛没看见一样。
【没有对照组,怎么能显示出我的与众不同?女主多打杀几人,到时候我便叫人坐实她狠辣的名声去。】
【还有这个叫孟兰茵的,果真是李浔音的左膀右臂,不简单。让我想想怎么弄死她比较好玩呢?】
李长安的心声让我不寒而栗。
跟着大小姐李浔音,我比前世更加谨慎惜命。
她对做错事的下人十分严厉,但平日里却从不少了赏银。
是个赏罚分明的主。
初来乍到,李浔音并未提拔我做一等丫鬟。
而是让我在院子里做洒扫丫鬟。
这正合我意。
我全家从南方逃荒来,路上一家人都没了。
只剩下我一人,为了一个包子我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
相府手里的是我的死契,走也走不掉。
丞相夫人马上过寿,府里热闹了起来,各处都在忙活。
像我们这些下人也要窜着院子走动。
夏云穿着一等丫鬟的衣裳,神气叫我去帮忙。
「这府里这么忙,你怎么在这里偷懒?还不快点过来?」
我不能拒绝她,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做了一天的苦力。
等到夜里回来时,才知道李长安白日来过,还送了李浔音一个香囊。
送香囊?
李长安可不会这么好心。
我想找个借口进去瞧瞧李浔音,可洒扫丫鬟没有权利进去。
只得作罢。
次日一早,我早早起来扫地。
却听见李浔音屋里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声音颤抖,「我的脸怎么了?」
我不顾其他婢女的阻拦,径直跑了进去。
5
李浔音不过才十二岁,脸上长了一堆红疹,已经是没了主心骨,眼眶不过片刻就红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也没空责骂我闯进来。
而是惊恐地看着李浔音。
我立刻转身合上门,冷静开口:「夫人马上过寿,来往的宾客众多,今日之事若是有人传出去,大小姐不会轻饶。」
李浔音这才反应过来,擦了一把眼泪就冷声警告下去。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这香囊有不少花的花瓣,民间有不少妇人碰到某些特定的花粉时会起疹子,若是不再触碰几天变好。」
「大小姐,这香囊是谁给你的?」
李浔音惊魂未定,神色犹疑。
一母同胞,自幼相识的姐妹,这感情雷都劈不动。
我不再提醒她。
用眼睛看的,远比旁人用嘴说更让人信服。
「长安年纪尚小,恐怕不懂这些,日后你进屋来服侍我。」
就这样,我成了大小姐房里的一等丫鬟。
我嘱咐李浔音这几日莫要见人,骗她见光不容易好。
她悄悄请了府上大夫来看,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因此李浔音也只能信我的。
我心里却清楚,大夫哪里是看不出,而是早被李长安收买了。
李长安这几日来找李浔音,她碍于我的嘱咐没见人。
只听见李长安在门外俏生生地喊:「姐姐,一定记得戴我送你的香囊哦,这是长安做的第一个,一定要送给姐姐!」
我面色不改,李浔音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片刻。
得不到李浔音的回应,李长安问:「姐姐,你在吗?」
这次李浔音声音轻轻:「长安,姐姐听见了,会戴着的。」
【她不会发现了吧?怎么可能,这个时代的人哪里知道过敏是什么东西?】
【若不是看了书,我也不会知道女主对茯苓粉过敏啊。】
【不对,孟兰茵呢?哦,我知道了……嘻嘻。】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7
李浔音脸上的疹子本也不麻烦。
她平日常常在屋子里读书写字,不像李长安一样在府里到处跑,讨巧卖乖。
因而这几日李浔音不出屋,也不曾有人在意。
到了夫人寿宴这日,她已经好全了。
李浔音摸着自己的脸,神色不明。
半晌,她喃喃道:「十年啊,她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我没有开口。
十年算什么?
前世我为李长安出生入死十年,她让我嫁人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绳子绑在手上,半点缝隙都没有。
死后我魂魄未散,飘在空中瞧见李长安在空无一人的房间笑出了声。
接着是两声三声。
她笑出了泪,用大红喜袍擦了擦眼角。
「兰茵这个傻子还真是好骗啊……这么多年,像条狗一样指哪打哪。」
「可惜,我的人怎么能有异心呢?卫凌那处,可容不下她,都大团圆结局了,死个丫鬟不过分吧?」
「正好,从前的诗词策论都是她代笔的,明日哭一场,装作伤心欲绝封笔吧。」
「人心果然好玩,若不是成婚,当真想瞧瞧她的表情呢……」
时间是最不顶用的。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我抬眸,目光直视李浔音,平静道:「大小姐,该去给夫人贺寿了。」
寿宴上,平日不出现的大少爷和庶出的二少爷来给夫人贺寿。
夫人一一笑着接过。
李浔音送的是亲手缝的百寿图。
李长安则叫了一群人排了歌舞来,这曲子竟是没听过的调子,别有一番滋味。
前世李长安便精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常常讨夫人欢心。
果然,夫人一听上歌舞,手里的百寿图不知何时跑到了婢女手上。
李浔音眸色暗了暗,眼里闪过失望。
我朝着李长安看过去,她笑眯眯地依偎在夫人身边,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这些人真没见过世面,我不过随便哼个异世的曲子,就能让她们听得如痴如醉。】
【表演虽然好看,今晚的压轴戏却更让我期待呀。】
【孟、兰、茵。】
8
「兰茵,有外客醉酒,人手不够了,你去服侍一下。」
夏云来时,李浔音被李长安拉着给夫人磕头去了。
她好整以暇地瞧着我。
似乎想知道我还能怎么拒绝她。
我本也没想拒绝,干脆地点了头。
路上,夏云一直滔滔不绝地夸赞李长安对她们有多好。
「二小姐为人和善地紧,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们赏些,她说我们不是下人,是和她一样平等的人呢!」
「兰茵,你后不后悔?当日二小姐可是想选走你的,现在在大小姐院子里不好过吧?」
我顿住脚步。
夏云一时不察撞在我身上。
她恼怒地瞪着我。
我平静开口,「我们同为一等婢女,怎能在背后念小姐们的不是?」
「夏云,若你再如此,我便禀了大小姐和夫人。」
夏云终于安静了。
她一路把我带到一条小路上,指了指屋子。
是府上最偏远的留香院,在前后院的交界处。
「二小姐找我还有事,她一刻离不了我这个姐姐,我先走了。」
我推开门,突然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熏死我!
「美人,你是哪个?李浔音吗?」
「哈哈哈哈听说太子殿下看上了你啊?没想到你喜欢我这款……」
我一个巧劲回身劈在他脑后穴位处。
他的话戛然而止。
随即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原来是太子门下礼部尚书的儿子季炎。
我有些恶心。
嘴上喊着人人平等,女子仍有自己天地的李长安。
转头就想用清白毁了两个女子。
唾沫星子压死人,她很懂这个道理。
等到李长安带着李浔音和一群人来寻我时,瞧见的就是我隔着屏风在床边不知在做什么。
李长安一进来就故作天真烂漫地大声喊道:「大姐姐身边的兰茵在里面吗?」
「那男子是季哥哥哎,大姐姐,他们在做什么啊?」
李浔音脸色变了。
若她身边婢女和太子近臣出了这等丑事,恐怕会影响她和太子的婚事。
【真有意思,好想看看她们是怎么烂掉的。】
【怎么还不出来?我已经有点忍不住了!这具身体还是太小了。】
9
站着的都是人精,等着看相府笑话的人更是不少。
有位夫人直接捂嘴笑了起来。
「相府真是好规矩,连个婢女胆子都这么大?」
「别胡说!我大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她的婢女定然是顶顶好的!」
我听见李长安愤怒地反驳那夫人,抬手推开了屏风。
屏风后,我端着醒酒汤站在床边,茫然地看着她。
「不是二小姐身边的夏云叫奴婢过来给贵客端醒酒汤的吗?」
李长安表情瞬间凝滞。
她问:「既然是端醒酒汤,为何要紧闭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