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我和老公双双下岗,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给我们送粮送油

白鹭湖姑娘 2024-09-27 16:20:13

我外婆在世时经常说,她这辈子如果不是遇到后老伴这爷俩,命简直比黄连都苦。

外婆这辈子确实命运多舛,她20多岁就守寡,外公去世时我母亲才6岁。

为了照顾自己的小脚婆婆,外婆不忍心抛下老人家“往前跨一步”(改嫁),就公孙三代相依为命。

孤儿寡母的日子苦的难以想象,外婆说就差没出去讨饭了,许多人看不下去,劝她趁年轻还是找户人家嫁了。

但外婆说:宁做茅坑板,不做前后晚(娘),前养后带的家庭关系处理不好,再说了,再嫁也不能把婆婆带着呀。

就这样,直到送走老婆婆,我母亲也一天天长大,外婆才稍微喘口气。

母亲1942生人,听外婆说,我母亲15、6岁就出落的亭亭玉立,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际,都夸她长的好看。

母亲她们那个年代女孩子都没上过学,好在后来村里办有“扫盲班”,不过很多家长不认同女孩子读书识字。

但外婆思想开明,跟别人想法不一样,于是就给我母亲报了名,外婆觉得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做睁眼瞎子。

就这样,每天晚上,外婆一手拿鞋底,一手端板凳,陪着我母亲同出同进一起去学识字。

事实证明外婆真有远见,在我母亲18岁那年市纺织厂下来招工,我母亲顺利被选上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母亲不但会写自己的名字,连报纸都能看的懂。

自己闺女到城里当工人,外婆也算是去掉一块心病,觉得日子有指望了。

转眼母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上门说亲的真是踢破门槛,但外婆说,新社会、新国家,女儿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

不久,母亲给外婆领回来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姓冯,老家是上海的。

母亲对外婆说,小冯是厂里是技术员。

女儿自己选的对象,外婆当然不会说啥,而且小伙子看上去浓眉大眼,跟女儿站在一起非常般配。

当外婆悄悄打听小冯家庭情况时,母亲告诉说,小冯是个孤儿。

外婆一听,自然心疼起小伙子,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而我母亲则偷偷告诉外婆说,她特意挑了这样的男朋友,如此一来婚后就能把外婆一同接走。

外婆一听,眼泪“欻”就下来了!感叹自己女儿的良苦用心。

不久母亲和小冯结婚了,婚后第二年有了我,小冯就是我的父亲。

为了照顾我,外婆随即被母亲接走,顺理成章跟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我母亲孝顺外婆的心愿也达成了。

外婆走的时候,把老家的三间房托付给本家的一位大爷照看,当时村里人还羡慕的说:“菊芳妈此去就是享福了,往后老家回不回都无所谓了!”

但外婆始终没松口说房子不要了,只是让他们照看。

本以为好日子就此开始了,但一场厄运却悄悄的来临。

在我2周岁的时候,母亲时不时的精神不振,还伴有低烧。

一开始都以为她是上班累的,众所周知,纺织女工每天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步行往返接线头、看机器也是超负荷劳动。

可母亲生性好强,因为她每年都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技术标兵,所以她觉得“轻伤不下火线”,谁劝也不请假休息,直到有天晕倒在车间里,才被人送到医院。

结果被诊断为白血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血癌。

母亲患上如此不治之症,对我们一家来说犹如晴空霹雳!外婆一下子就瘫倒了,但为了不谙世事的我,和女儿消瘦苍白的面孔,外婆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可老天并没有发慈悲心,几个月后母亲丢下我们,散手人寰了!

外婆眼泪哭干了……

(多年后,外婆只要提起来,还是泪水涟涟,她说,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也不想活了,母亲的离世等于剜去了她的心肝。)

好在厂领导念及我母亲在世时的突出表现,决定给外婆每个月发5块钱抚恤金,并且答应,等我年满16周岁,就可以去厂里报到,当工人。

失去妻子,父亲那段时间也变得很消沉,因为他懂技术,听说之前还是几级钳工,不久外地一家企业需要技术人员,父亲去报名了。

父亲当时的理由就是:睹物思人,他想换个环境,等那边安排好了,就过来接我和外婆。

外婆肯定不能阻拦,失去女儿的伤口只能靠自己舔舐,好在还有个我,也是外婆活下去的动力。

但女婿一走,外婆带着我指靠每月5块钱抚恤金和父亲给的那点生活费,在城里生活不容易,于是外婆想把我带到乡下扶养。

父亲听了外婆的请求,爽快的答应了,并且信誓旦旦的说,往后到月底就寄钱过来。

俗话讲:船要人撑,屋要人待。外婆去城里也就短短几年时间,再回去一看,房檐的瓦片脱落,椽子露出一大溜,木头快腐朽了,整个屋子里连墙都上霉了。

外婆绝望的抱着我痛哭,哭自己的命为啥那么苦。

后来在村里好心人的帮助下,找了几个木工和瓦工,来给外婆修缮房子。

那时候大家都靠在生产队挣工分,打粮食养家糊口,所以几天后房子修好了,外婆就给工匠们工钱,虽然外婆可怜,但别人也不容易。

其他几个人客气几句,就把外婆的钱接走了,等外婆给一个大高个老汉钱时,老汉笑着摆摆手,道:“算了,别给了。”

但外婆怎么可能凭白无故担别人的情?于是外婆说啥都要给,结果老汉笑着说:“老妹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算起来我们两家还沾点亲呢。”

听老汉这么说,外婆就表示自己眼拙,真不知道两家有什么渊源。

后来老汉介绍说,他妻子跟我外公是亲表兄妹,因为都去世的早,所以没走动。

外婆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好像以前听自己婆婆念叨过。

就这样,外婆千恩万谢,送走了老汉,临走硬是让老汉拿了三个五香茶叶蛋。

要不说人与人之间,冥冥之中是讲究缘分的,后来外婆才听说老汉叫陈立恒,妻子早逝,就一个独生儿子已经结婚了。

俗话讲: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按说陈老汉有个好手艺,妻子去世时他也就30来岁,却一直没续弦,也是令人费解。

后来听说,陈老汉怕儿子受委屈,不敢给他找后妈。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外婆对陈老汉肃然起敬,佩服他是条汉子。

说来也巧,有一年夏天我腿上长了一个脓包疮,好长时间流脓不止,外婆担心万一腿瘸了,怎么能对得起我死去的母亲。

后来听人介绍说,陈辛庄有个老中医,看脓疮之类的非常好,于是,外婆冒着酷暑,背着我去找老中医。

在村里人的指领下,外婆就朝一个巷子走去,还没等外婆到老中医家门口,从一户人家走出来一个人,外婆打眼一看,那不是陈老汉嘛。

原来,陈老汉跟老中医家住对门。

就这样,外婆每隔一天就带我去换一次药,陈老汉有天热情的邀请我和外婆到他家里坐坐,喝杯水。

慢慢的,两人话越聊越投机,陈老汉也心疼我小小年纪没了妈,确实可怜。

不久,帮我看脓疮的老中医出面,给陈老汉和我外婆牵线,说不如两人组建一个家庭,这样外婆不会无依无靠,毕竟我太小了,外婆又不能参加劳动生产,将来说不定打粮食都成问题。

老中医的话戳中了外婆的泪点,其实事实就是如此,我父亲一开始那几个月还兑现承诺,往家里寄了几回钱,但大半年时间,只回来看过我一回,说他工作忙,走不开。

再后来,人也看不见了,钱也没有了。

为此,外婆带我去过纺织厂,但父亲的工作关系都迁走了,连具体地址外婆都不知道。

那一刻,外婆意识到,我和她今后指望不上父亲了!

但外婆假装坚强,她幻想着哪天父亲良心发现,他还有一个女儿在这个世上呢。

老中医是个非常有水平的和善老人,他把方方面面的情况分析给外婆听,说陈老汉父子俩都是实在人,娶的媳妇人也贤惠,到他们家肯定没罪受。

慢慢的,外婆被说服了,换句话说,外婆就是为了我,临老才走的这一步!

那年年底,外婆带着我跟陈老汉成了一家人,陈老汉考虑到外婆日后跟他儿子儿媳相处不融洽,于是就跟他儿子一家三口分开了,他们老两口带着我过。

从此后,陈老汉这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公,把我视如手心里的宝,竭尽呵护,他只要收工回来,先抱抱我,到哪做木匠活,有啥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给我捎回来。

而外公的儿子陈平和他的妻子凤英,不但尊重外婆,喊外婆“妈妈”,对我也关怀备至,他们的儿子小林比我小3岁,那时候外婆在家照顾我和小林、做家务,外公他们去生产队上工,一切井井有条。

我从小嘴就甜,乖巧懂事,我喊陈平夫妻为舅舅舅妈,他们的儿子小林亲亲热热喊我姐姐,我们这个重组家庭日子过的其乐融融。

渐渐的,我发现外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再也不唉声叹气了。

很快我到了上学年龄,刚好外公村上就有小学和初中,每天我带着小林和他妹妹小娟,一起玩耍,一起放鹅、打猪草,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亲姐弟。

时光荏苒,转眼我初中毕业,接下来就可以去母亲的纺织厂报到了,那时候村里跟我一起玩大的小伙伴都羡慕我,说我不需要考试就能到城里当工人。

在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外婆拉着我的手,左右端详,一个劲的抹眼泪。

外公劝解道:“你这个老太婆真是的,孩子有个好前途,应该高兴才对呢。”

其实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天我穿上了母亲生前的一件碎花褂,也留着长辫子,活脱脱母亲的翻版!外婆是想她女儿了!

见外婆伤心流泪,舅舅安慰道:“妈,别难过,现在交通发达,想慧儿了,我就送你去!”

我去厂里报到的那天,是舅舅挑着木箱和棉被,把我和外婆送到纺织厂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情景还历历在目。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不怕苦、不怕累,我母亲生前在厂里人缘好,正好她曾经的徒弟当了我的师傅,所以我很快就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工作中。

我知道母亲曾经的优秀,所以我不想给她丢脸,脏活累活抢着干,深的大家的喜爱。

当然,我更忘不了家里的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只要有空,我就抽时间回去,给他们买吃的喝的。

没过几年,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外公和舅舅他们更忙了,所以只要到“双抢”季节,我就请假回去给他们帮忙插秧,看到蚂蟥叮在我雪白的腿上,舅妈心疼的让我赶紧洗洗回家,在家帮外婆做做饭就行了。

我从小在外公外婆的呵护下,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后来长到1米66的身高,加上容貌秀美,吸引了许多异性的目光。

当时给我暗送秋波的年轻人好几个,最后我选了同一车间的郑强。

郑强父母也是厂里的老职工,家里三个儿女,郑强是小儿子。

我那时候在选对象的时候,当然把外婆也考虑到了,想着她目前身体尚可,可等老了,不能动了,怎么好麻烦舅舅他们呢?毕竟外婆没生他、养他。

所以当郑强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跟他说,到时候我要让外婆跟我过,不能嫌弃。郑强满口答应,说外婆养老送终的事我们全包了!

就这样,我23岁那年跟郑强步入了婚姻殿堂。

当然,那时候外婆身体很硬朗,跟外公相互照顾,我自然不能提把她接到城里来,因为外婆在家还能帮舅舅他们力所能及的做做家务呢。

那些年纺织厂效益好,我和郑强双职工,厂里还分了职工宿舍,婚后第二年儿子出生,外婆当了太姥姥。

外婆说,看到我们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她睡着都能笑醒了!

我们日子过的好,当然要感恩外公和舅舅他们的付出,所以那几年我和郑强逢年过节都要回老家看看,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物质上,都给舅舅他们帮助。

外婆在73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我得知消息后赶紧回去,准备用车把外婆接到城里治疗,并打算留在我身边伺候。

舅舅知道我的想法后,对我说:“慧儿,你上班那么忙,哪有空伺候老太太啊?接去看病可以,但病好了还是送回来吧,反正你舅妈在家看孙子,让她照顾。”

当时听到这,我感动的泪流满面,多好的一家人啊,我和外婆何德何能遇到外公和舅舅这样的好人。

虽然我和郑强竭尽全力救治外婆,但终无回天之力,外婆于第二年春天去世了,享年74岁。

外婆的葬礼是舅舅帮着操持的,外公伤心的老泪纵横,第二年冬天,外公也走了,跟外婆去了天堂再续前缘。

虽然外婆不在了,但我和舅舅走动依然亲热,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娘家人。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上世纪90末,改革的浪潮波及到了国内各行各业,我们纺织厂首当其冲,不久,我和郑强双双下岗。

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了,但没想到这么快,一时让我手足无措,快40岁的人了,除了会织布,别无所长啊,今后拿什么生活?

当然,下岗的事我瞒着舅舅他们,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可没等我们回去,舅舅和舅妈来看我们了,记得舅舅那天扛着一袋子大米,累的满头大汗;舅妈一手提着一塑料壶菜籽油,一手拎着一只大竹篮,篮子里有各种豆子,还有鸡蛋。

我埋怨他们大老远的弄这么多沉的东西干嘛,多累啊。

不等我把话说完,舅舅瞪着眼,没好气的冲我道:“你这个丫头真是的,要不是老能强(纺织厂工人)回去说厂子倒闭的事,你们是不是准备瞒我们一辈子啊?”

舅舅话音刚落,舅妈也责怪道:“就是嘛,有困难了要跟家里人说,我们虽然本事不大,但至少保证你们吃饭没问题!”

舅妈一席话,我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舅舅心疼的说:“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从现在开始,你们米面油都不要买了,我们给你送来,直到你们工作有着落后再说!”

就这样,随后那几年,每到新粮上市,舅舅就像运输大队长那样,把米面油就送来了,有时候村里有顺路车到市里来,他装的更多,恨不得把老鼠洞里的东西都要掏出来给我。

除此之外,知道我爱吃咸鱼腊肉,舅妈一到年冬,就会给我买条大鱼腌上,还有家里养的鸡鸭鹅肉等。

每次我给他们钱,两人跟我像打架一样准备翻脸,舅舅说,这些都是自家种的养的,不值几个钱,给钱就见外了!

有舅舅舅妈这个强有力的“大后方”,我和郑强那几年摸爬滚打下岗创业,成了早期下海经商的人,终于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吃水不忘挖井人,点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富裕后,首先帮着弟弟小林把老家的瓦房翻盖成漂亮的二层小楼,让舅舅舅妈也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愿望;

后来小林帮他儿子在城里买婚房,我和郑强鼎力相助,慷慨解囊。

如今舅舅舅妈已迈入耄耋之年了,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每年我让儿子开着家里那辆商务车,拉上我们出去旅游,让老两口享受生活。

每次舅舅都跟羡慕他的人说:“是啊,我们享的是慧儿的福,慧儿真孝顺。”

我说:“舅舅,当年如果没有你和外公帮助孤苦伶仃的外婆和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和郑强下岗了,只有你们心疼,送米送油,我就是要把你和舅妈当父母一样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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