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枫成为道侣二十年。
他被困秘境的白月光突然出现。
她一身白衣,破碎又美好。
当着众人面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赶她走,求我把顾枫的心还给她一点。
笑死。
我一个修无情道的,要顾枫的心干什么?
我馋的,可一直都是顾枫的身子。
大名鼎鼎的纯阳之体啊。
要是被我夺了舍,我不敢想修炼起来会有多爽。
1
林诗阮出现的时候,我和顾枫正在斩杀妖兽。
麒麟兽要伤我的时候,顾枫将我拖到一边。
林诗阮便是在那个时候,硬生生为顾枫挡了一次麒麟兽的血口。
麒麟兽伤不了顾枫,但顾枫还是在看到她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红了眼。
将麒麟兽挫骨扬灰,抱着她扬长而去。
那一日。
顾枫召集了大陆几乎所有的炼药师,为他这个失而复得的师妹诊治。
自始至终,没空看我一眼。
有人说过,虽然我与林诗阮性子大相径庭,但面容上,其实有五分相似。
如今她回来了。
我这鸠占鹊巢之人似乎也得让位。
药师说林诗阮并无大碍,但灵根全无,早已是个废人。
顾枫闻言一惊,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
林诗阮则低着头,在榻上哭得楚楚动人,“师兄,我好笨,明知我冒然上前只会拖你后腿,但我看到它要咬到你了,我真的好怕……”
我站在一旁,眼神冰冷。
林诗阮看到我这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脸,瑟缩在顾枫身后,小心翼翼的问:“师兄……她是……”
顾枫眼中闪过丝丝歉意,轻抚着她的头,“她是谁不重要,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
林诗阮哭着点头,拉着他的衣角不放,小口小口喝着他亲手喂的汤药。
而我,寒着脸,大步流星离去。
我就说,白月光的杀伤力,是其他女人不能比的。
也不枉我用真身在那秘境里走一遭,将她捞了出来。
2
我与顾枫的相识,缘于一场妖兽的捕猎。
被捕人顾枫,捕猎者妖兽,发起人……自然是我。
那只妖兽虽不好杀,但在我与顾枫双剑合璧之下,还是死于我们之手。
只是死的时候,它的身上会散发让男女极欲欢好的媚药。
我顶着与他师妹五分相似的脸,扮演的是个冷冰冰且修为高的散修。
顾枫则一直浸于寒潭之中,端着个名门正派的君子模样。
可就算这样,双方情动时不可得,克制又喘息出声的狼狈模样还是被对方尽收眼底。
得不到的,才是最勾人的。
从那以后,我的身旁总会充斥着顾枫的身影。
寻秘宝时,他在。
杀妖兽时,他在。
被人围攻时,他负责英雄救美。
他说他明明有个白月光师妹,与他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以后会娶她为妻,就连她丧身秘境后他也没想过要同别人一起。
可自从遇见我,我的身影就一直充盈在他脑海之中。
这套说辞,我挺熟。
没穿过来之前。
我那贱男前任就是这么让我动心的。
让我以为我是他的独一无二,他的与众不同。
以一个不会出现的模糊影像来影映射他的深情,从而让我不自觉的将这份深情转嫁到自己身上,认为与他在一起后,他也会这么对我。
看来,男人的招数,不分年纪,不分时代,不分空间。
不过这一次。
主导人变成了我。
我在顾枫的攻势下,一点点的低头,一点点的融化。
我主动告诉他我要去哪,我担心他的安全,默默守候在他们那个宗门身后,我替他包扎着伤口,心疼的流泪……
克制,又笨拙的回应着他的爱慕。
不出所料,我成了青云宗的一份子,成了他的道侣,成了他们口中他捧在心尖儿上的人。
可就是我这么个被他捧在心尖儿上的人,他从不在我面前动用纯阳之力。
或者说,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的纯阳之体。
不用的话,可就没办法夺舍。
夺不了舍,我就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好在,他师妹回来了。
应该能把他的命作给我。
3
半夜,顾枫哄好了林诗阮,又过来找我。
他要我把副宗主的令牌交给林诗阮。
“绾绾,师妹她在秘境里受了这么多苦,连修为都没有了,知道你的身份后,她甚至低三下四的求我不要赶她走。”
“我知你不喜宗门间的龌龊事。因而这么多年,只要你不愿,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处理好。这个令牌,你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给了师妹。她如今孤身一人,我必须得让她安心。”
我低头不语,抬手间,将令牌捏了个粉碎。
“江绾!”
我抬眼倔强回道:“顾宗主还有何事?”
他砸碎了茶杯,“江绾,你如今的性子,是越发怪异。”
第二日。
宗门的长老们皆出关来看望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林诗阮。
林诗阮一袭白衣,外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问及她是如何逃出之时,她淡淡一笑,“是无情剑老祖亲手将我救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传闻此间修无情道之人众多,可古往今来,真正修成之人,只有那一位。
他道法大成之时,天地为之轰动,引来各种奇观,震惊整片大陆。
“老祖许是在秘境有事,见我孤身一人苦苦求生,便顺手将我救出。又怕我灵力全废,有性命之虞,还为我赐下传送符一张……”
我看见她的腰间,挂着副宗主的令牌,正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摇动。
“阮阮回来,还得老祖青眼,是大喜之事,宗内也是时候热闹一番了。”大长老摸着胡子笑道。
顾枫点头,看向林诗阮的眼神中,有散不去的深情。
她像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耳根,绝美面容染上绯色。
我遥遥站在一旁,被弟子提醒后,顾枫才回头看我一眼,亲手将我牵过去。
大长老一向不待见我,冷哼了声。
二长老望向远方,并不接茬。
唯有林诗阮,颤颤巍巍的叫我江师姐。
顾枫捏了捏的我手心,意思要我卖他个面子。
这么多年,我性子一向冷,只有在顾枫面前的时候,才会有些许柔情。
我正欲开口。
林诗阮已经当众跪了下来。
“江师姐,我知我不在的这么些年,陪在师兄身边的是你。可我如今已是废人,我绝不会与你抢什么,只希望,你不要赶我走。只要你不赶我走,这个副宗主的令牌,我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将师兄的心分一点给我,一点就好……”
长老们看不下去,他们以前宠爱有加的宗门公主卑微成这般,大数我当宗主夫人的历年之过,认为我已不再适合担任此位。
我冷哼了声,“我本就看不上这青云宗。”
便一剑斩断袖间青云宗的标志,御剑而去。
顾枫欲阻我,林诗阮却吐了口血,“师兄……”
4
林诗阮要死了。
那是我给自己铺的路。
她被老祖救时震碎了心窍,如今才显现出来。
用兽母的内丹给她当心,或者……顾枫用纯阳之力救她。
她能活。
而兽母,住在兽界最隐蔽的妖塔之上。
一共九百九十九层。
每一层,都有一只实力顶尖的妖兽看护。
顾枫亲自带人去兽界为林诗阮寻内丹。
林诗阮,也偷偷跟了去。
“师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与你分开。”
林诗阮已至兽界,顾枫只能带着她一起登妖塔。
第一层,看守妖兽已死。
第二层,也已死。
……
直至第五百九十七层。
顾枫摸着妖兽身上的伤口。
“是绾绾。”
“剑锋出自绾绾的逸龙剑。”
他顾不上旁边林诗阮小心翼翼的神色,“走,绾绾修为并不如我,她快撑不住了。”
他握紧手中之剑,想起我平日里的隐忍与孤高。
知我虽然面冷,但只要是他的事,我从来都放在第一位。
说句不好听的。
我一个无父无母无师无友的散修,是他带着我领会了世间情爱。
我的身体和心里,都刻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比起林诗阮。
我更像是他的一部分。
一个对于属于自己一部分的人,更无排他性。
直至第七百四十二层的时候。
我渐渐不敌那只妖兽,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我一剑斩去的时候,另一把剑也稳稳刺在了妖兽脖颈。
我的目光微微松动,却并不看向剑的主人。
迈着步子,直接登上了更高层。
“绾绾!”
“师兄!”林诗阮拉着他的手不放。
我脚步一顿,独自上前。
赌气般的设下本命结界。
兽母一向谨慎,妖塔的防御一旦被迫,若三日之内,不能直达塔顶,兽母就会死遁。
谁也不会得到它的内丹。
我设下的结界,不难破开,只是一旦破开,就会对我有损。
我究竟是来拖时间,还是来帮忙,林诗阮拿不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有些着急。
“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诗阮看向他的时候微微发抖,濒死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我在,不会的。”
顾枫耐心安抚着林诗阮,眼中看向的却是结界。
我每斩杀一只妖兽,身上就会多几道伤口。
我每多待一刻,他的心就会多一刻在我身上。
我性子一向冷傲,只将自己和他的事放在心上。
我如今愿意孤身前往妖塔,也是怕他为林诗阮在妖塔受伤。
这份爱,多么的纯粹,多么的无私,多么的高尚……
林诗阮像是看出了他的着急,突然从乾坤袋里拿出破结界的法宝。
霎时间,结界被震碎。
顾枫来不及阻止。
我的五脏六腑被重创,妖兽一掌将我击飞。
一道缥缈的身影飞过……
5
顾枫将我稳稳的接在怀中。
“江绾!”
我只是大口大口吐着血,看都不愿看他。
“绾绾,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一定救你。”
他抱着我的手隐隐发抖。
我的眼角淌下几行泪,沉默不语。
他往我嘴里塞药,我不肯吃。
他便自己吃了药强迫性的以嘴渡我。
该死的。
在这样情绪起伏之时,见我重伤,他都还在设防,不愿用纯阳之力救我。
没有纯阳之体主动破开防御,我怎么夺舍?
若是夺不了舍,我拿什么抗衡天道。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林诗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唇贴着我的这一幕。
她瞬间涨红了脸,差点掐破手心。
“绾绾,是我不好,是我伤了你的心,可你不应该伤害自己。”
“你这样,我受不了。”顾枫此刻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偏执。
我不自觉的攥着他的衣服,点出自己的委屈,“你从没说过,我与她长相相似。”
顾枫帮我处理着伤口,悠悠叹息,“绾绾,我没有蠢到分不清自己爱谁。”
身后的林诗阮突然上前。
“师……兄,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江师姐设的本命结界,我是担心,担心她一个人……”
她抽噎了起来,“对不起,我……”
顾枫看了她一眼,将我扶起。
“师妹,此事过后,我们便两清。”
6
林诗阮偷偷看向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但她控制的很好,并没有没当场发作。
我亦小看了顾枫的修为
我只知他心思缜密,也并不纯良,背地里滥杀之人无数。
却不想就连修为,他也瞒着所有人。
此后的妖兽,在顾枫的剑下,几乎都被一剑封喉。
而我,被他背在身上。
是一点伤都受不了。
终于到达塔顶。
我们谁也没想到,兽母居然就是这座妖塔。
而它的内丹,便是塔顶中央的那颗果子。
此刻正随着兽母的攻击,一点一点跳动。
顾枫将我放在一边,带着青云宗的其他人一同上前斩杀兽母。
他见隙一剑挑开那个果子,向林诗阮的方向抛去。
可在半路中,果子破裂,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四方。
“江师姐,为什么!为什么!”
“我都已经做好了不与你争师兄的准备,我都已经想好要放弃师兄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四周的痕迹。
地面上,除了破碎的内丹,还有我的绝技一叶飞霜的痕迹。
他们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后,齐齐朝顾枫看去。
他们都是长老院派来的人。
第一要务就是保证林诗阮和顾枫的安全。
如今,我断了林诗阮的活路,按照长老院对他们的命令,我应该被立即就地正法。
顾枫凝眸看向他们,抽剑断我一臂。
顷刻间,我的右臂血流如注。
“绾绾,别怕,我会补偿你,你不会有事。”
我痛得直冒冷汗,但这些痛抵不上我刚来这里时受的千万分之一的苦楚。
我并不恨顾枫,也不恨林诗阮,或者说,我不恨任何人。
我背下了这个锅,面如死灰的告诉顾枫,“我不爱你了。”
7
其实。
我不是没犹豫过要放顾枫一马。
他除了虚伪了些,是个伪君子外,并没有其他过错。
甚至伪君子亦是君子。
相比穷凶极恶的坏人,他至少为这这片大陆斩杀过许多妖兽。
可我来放过他,谁来放过我?
当年我初入修仙界之时一无所有,被贩卖,被凌辱,手断了,腿断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拼着命活过来。
为什么?
在穿进修仙界前,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做题家,眼看着就要熬出头,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稳定高薪的工资,有爱着我的家人。
只是一朝被那所谓的天道看中。
拒绝当他的信徒。
他便将我丢至另一个时空。
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人。
来到修仙界最低等的散修聚集地,什么样的折磨我没受过,什么样的屈辱我没经历过。
比起复仇,很多时候我更想死去。
死了, 就能一了百了。
死了,就能摆脱这残酷的一生。
可我活下来了。
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活下来了。
我杀光那里所有人,成为人人惧怕的第一剑修。
往后的我更是手染鲜血,踏着无数人的骷髅,修成无情道。
这个传说中根本无人能修成的道。
心怀仇恨之人,怎能修成无情道?
那如果这个人心中想的是大道,想的是万千生灵,想的是拯救世人于水火,将这腐朽的天道颠覆,制定新的秩序,让万物自由生长呢?
弑去旧的天道,不过是我取代其位置过程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而不是目标。
这也能算得上目的性的报复?
看啊,这就是现如今的天道。
蒙昧、愚蠢,就该被我取而代之,不是吗?
所以为了将它拉下神坛,我必须拥有可与之一搏的能力。
我之前的那副身躯。
不够。
我需要的是,能修炼迅速,没有上限的,纯阳之体。
而这样好的躯体,被一个耽于情爱的人拥有。
这不就是在给我机会么。
颠覆天道的机会。
所以顾枫,我真的找不出放过你的理由。
8
兽母内丹已碎,但整个妖塔都是它的身躯。
它驱使着所有已死去的妖兽,为自己做着最后一击。
所有人只能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就连已是废灵根的林诗阮,也提起了自己的剑。
所有妖兽都在一瞬间复活朝着塔顶涌来。
妖兽越来越多,塔也在慢慢坍塌。
顾枫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挥剑。
我的右臂被他斩断,面上已是死志。
“师兄!”
顾枫又要护我,又要护她,已经无暇再去管其他人,不过片刻,他们便被妖兽蚕食殆尽。
等再出来的时候,我几近昏迷,林诗阮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顾枫盯着她的脸,犹豫片刻,终是不忍,将她扶起来,掌心对掌心,输送起……
纯阳之力。
我的眼睛骤然发光。
林诗阮哭着说:“师兄……这样会……有损你的性命。”
原来如此。
世上关于纯阳之体的纪录并不全,我只知拥有之人在输送纯阳之力时,防御大开,能让人有机可趁,却不想还有这样的限制。
顾枫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输送灵力。
我正准备趁机动手,却不想纯阳之力突然消失殆尽。
我只好继续闭上眼睛。
林诗阮被顾枫掐住了脖子。
“师姐,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现在还想拿着师兄的一丝魂魄过来夺舍,我岂会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