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治安公馆是抗战胜利后接收的战利品,一座两层小楼,冯治安和他的二老婆住在楼上,下面是待客的地方,一大一小两个厅,院子里还有十几间卫兵、仆人们住的房间。前几天要打仗了,冯治安的小老婆带着孩子们回上海去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他自己。这几天警报解除了,第三绥靖区的部队,除意外得到一批精良的武器弹药补充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大伙虚惊一场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正在一棵硕大的法桐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看着一片片落叶落地的冯治安,似乎有了几分悲秋的伤感,枪炮声里度过大半生日子,除了靠血性、运气之外,便是自己的运筹能力了。跟着冯玉祥干时,靠的是一股子猛劲,在第29军时,靠的是对日本鬼子的痛恨,当时自己并没有什么思想,也极少有什么手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存的需要,冯治安学会了许多,敛财、打滑头仗、报假战绩、说瞎话、阳奉阴违、尔虞我诈,为的都是自己这个家底,都是自己这点军队。然而,所有的一切,或许都有时令,世间的万物,或许都有兴衰,冯治安觉得,秋天来了,树叶落了,一片,一片,一片……
就在冯治安发呆的时候,副官报告,孙长官到了。冯治安一愣,哪儿来的孙长官?就在这时,孙良诚迈开大步走了进来,嘴里说道:“仰之,发什么呆吗?连老兄我来了,都不欢迎?”
冯治安这才急忙拱手,说道:“绍云兄,别来无恙,睢宁那边,还好吧。”
来人叫孙良诚,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但只能算是个小小的配角,如果要介绍他的故事,那可真是丰富多彩,因为他当初在西北军中的地位,远远要高于冯治安、张自忠等人,他可是冯玉祥当年“十三太保”中的“大太保”,排名在孙连仲、佟麟阁、刘汝明、韩复榘、石友三、张维玺、过之纲之前。但囿于我们的篇幅,只能大致地介绍一下这位“大太保”、“大汉奸”了。
孙良诚是天津静海人,1893年生,北洋陆军大学第三期毕业,此后在冯玉祥部任职,1926年时,任国民1军2师师长,在陕西和镇嵩军决战,大胜刘镇华、憨玉琨余部。北伐时,任第2集团军第1方面军总指挥兼第3军军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兼山东省主席。中原大战时任第2路总指挥,失败后下野。察哈尔抗战时任同盟军骑兵挺进军军长,失败后寓居天津。
抗战爆发后,1939年2月,任河北省政府委员兼冀察战区游击指挥官(其实就是蒋介石给个帽子,自己发展武装)。1940年春任鲁西行署主任。1941年2月任第39集团军副总司令。1942年4月率部投降日伪,历任伪第2方面军总司令、伪开封绥靖公署主任、伪苏北绥靖公署主任等职。抗战胜利后所部被蒋介石收编,历任新编第2路军总司令、暂编第5纵队司令、暂编第25师师长、第1绥靖区副司令官兼第107军军长。
有关这个人的黑历史,讲述三件小事。第一件事,中原大战的时候,他看别人都投蒋倒冯了,便也想投蒋,还说,蒋代表的是国家,冯代表的是个人。可参谋长写好拥蒋反冯的通电,让他签字时,他却让参谋长代签,参谋长不签。于是北伐军便解决了他的部队,他也就没了官职。
第二件事,石友三被高树勋活埋之后,答应他任第69军军长一职,没想到却被第69军高参毕泽宇来了个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在上报呈请报告时,军长一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毕泽宇便当上了军长,而其他人也被蒋介石照准了,唯独孙良诚没有了位置,于是一怒之下,和高树勋等翻了脸。
第三件事,孙良诚在鲁西拉起了队伍,却没有正规的番号,于是下属王清瀚、赵云祥等人劝说他“曲线救国”。孙良诚既想要军队、要地盘,又不想落下汉奸之名。于是就想了个“遮羞”的办法,联系日本鬼子,包围了自己的驻地,把自己给“俘虏”了, 于是“不得已”当了汉奸。
说完孙良诚,再说他的第107军,如今驻守在睢宁一带,下面有两个师,一个第260师,由副军长王清瀚兼任师长,一个是第261师,由孙良诚的堂弟孙玉田当师长。这两个师的兵力如何呢?第260师加上军部及直属部队投诚时,总计2000人,而且,王清瀚还说过,他的那个第260师,比孙玉田的第261师,强一些。看来,整个第107军,不会超过4000人,这哪儿是一个军啊?简直是开国际大玩笑的。
我们可以不把这位孙良诚当军长,可他自己却认为他是军长,而且是个大军长,甚至面子上比刘汝明、冯治安要大。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贵宾位置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仰之,吴化文那家伙反了老头子,特务们可是把我们老西北军的人,当成了重点监视的对象啊。我从睢宁刚一上车,就被他们盯稍了,有几个家伙,还在你的公馆门外监视着呢?你说,怎么办?与其这样不死不活的,不如按‘小诸葛’(指王清瀚,人称西北军中小诸葛)说的办,那家伙,眼明。”
冯治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说道:“绍光兄,别人怎么着,我管不得,我是忠于总统的,天地可鉴!”冯治安似乎有些气愤了,大叫一声:“王副官,请陈参谋长过来议事。”
冯治安没有想到,陈继庵已经站在门口了。冯治安冷冷看了孙良诚一眼,这才对陈继庵说道:“发通电,拥护蒋总统戡乱救国大计,讨伐吴化文投敌卖国的可耻行径,话要狠,态度要明朗。”
陈继庵笑了,说道:“仰之兄,这一回,我们又走到刘子亮(刘汝明,字子亮)后面了,你看看,这是他的拥蒋讨吴通电,已经刊登在《中央日报》上了。”
孙良诚尴尬地说道:“陈参谋长,给我个副稿,我们第107军,也要表明态度,表明态度,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