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秋季拍卖——水月妙像自在大千：张大千《水月观音》释读

别有天地 ── 曹氏默斋藏中国书画专场

LOT 623

张大千

《水月观音》

镜框设色特制画布

158.5 × 87.5cm. 约12.5平尺

估价：HKD 28,000,000 - 30,000,000

题识：

癸未秋，敬造水月大士一躯。为□□先生供养。蜀郡张大千爰。

钤印：“张爰”、“大千”

出版：

<一>傅申编著《血战古人—张大千回顾展》，第138-140页，华盛顿大学出版社，1991年。

<二>Mark Johnson、巴东编著《张大千在加州》，第50-51页，旧金山州立大学，1999年。

<三>李铸晋、万青力著《中国现代绘画史·民初之部》，第3页，石头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1年。

<四>李铸晋、万青力著《中国现代绘画史·民国之部》，插图、第20页，文汇出版社，2003年。

<五>中华美术基金会编《近现代中国绘画集萃—曹氏默斋藏》第三册，封面、第299图，上海书画出版社，2010年。

<六>李铸晋、万青力著《中国现代绘画史·民国之部》，封面、插图、第49页，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

展览：

<一>“血战古人—张大千回顾展”，华盛顿沙可乐美术馆，1991年11月24日-1992年4月5日。

<二>“血战古人—张大千回顾展”，纽约亚洲协会，1992年4月29日-7月19日。

<三>“血战古人—张大千回顾展”，圣路易斯艺术博物馆，1992年8月28日-10月25日。

<四>“张大千在加州”，旧金山州立大学艺术系艺术馆，1999年9月24日-11月20日。

出版物书影

水月妙像自在大千

—— 张大千《水月观音》释读

文/瞿朝祯

1941年—1943年，张大千敦煌之行，谱写了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一曲华章，影响至今不衰。两年零七个月的时间里，张大千率子侄、门人和5位来自青海的唐卡画师临摹壁画270余幅，这在抗战时期西行敦煌的美术家中是绝无仅有的。张大千临摹的敦煌壁画目前主要收藏在四川博物院（178幅）和台北故宫博物院（64幅），两院所藏合计242幅。外界流通且传承有序者，实属凤毛麟角。本幅《水月观音》作于1943年秋，为张大千敦煌归来后的精品力作。迄今所见，张大千此类题材作品共有3件：一为1943年5月在瓜州榆林窟所摹，现存四川博物院，简称“川博本”；一为1945年重阳在成都所作，现存成都宝光寺，简称“宝光寺本”；此件《水月观音》系曹氏默斋旧藏，来源清晰，外界流通仅此一件，至宝是宝。

1943年·张大千、三知、夏吾才让在榆林窟第15窟

前室临摹壁画

一、水月观音图像来源

水月观音又称“观水中月之观音”，为观音三十三种变相之一，其得名最普遍的说法为观音作看水中之月的状态，是佛教艺术与中国本土文化融合而产生的一种观音新样。据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十所载周昉“初效张萱画，后则小异，颇极风姿。全法衣冠，不近闾里。衣裳劲简，彩色柔丽。菩萨端严，妙创水月之体”，可知水月观音图像的最早源于唐代画家周昉。白居易在观看周昉所绘的水月观音图后，写下《画水月菩萨赞》，称其“净渌水上，虚白光中，一睹其相，万缘皆空”，表达其对水月观音的虔诚崇拜之情。

以敦煌壁画为代表，水月观音图式最基本构成要素是菩萨、圆光、竹和水月。此外还有祥云、假山岩石、净瓶、杨柳枝、莲花、鸟等用来表现菩萨身份和所在场景“布怛落迦”（又称“普陀洛迦”）的图像元素，后期还出现善财童子、龙女、取经图等辅助图像。水月观音通常居于画面主体位置，著璎珞装饰，造型姿态主要有结跏趺坐、半跏趺坐、抱膝坐、游戏坐4种类型，风格多样。

1943年·张大千、三知、夏吾才让在榆林窟第15窟前室临摹壁

1943年·张大千与张心玉、张心智和5位青海画师在莫高窟

二、《水月观音》壁画原位

敦煌石窟水月观音造像从五代、宋、西夏至元代长期流行，现存壁画28 铺，藏经洞内有绢画5幅，多为宋、西夏时期所作，在晚期敦煌艺术中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张大千此件《水月观音》源自榆林窟第2窟（张大千编号为第一窟）西壁门内北侧水月观音。

张大千此件《水月观音》源自榆林窟第2窟（张大千编号为第一窟）西壁门内北侧水月观音壁画。榆林窟，又名榆林寺、万佛峡，位于甘肃省瓜州县（原安西县）西南 70 公里处，现存洞窟42个，规模仅次于莫高窟。榆林窟水月观音壁画共计8铺，均为两两对称分布。其中第20窟为北宋时期作品，第2窟、21窟、29窟均为西夏时期作品。尤以第2窟西壁门内北侧所绘水月观音像，堪称西夏时期洞窟壁画的上乘之作。水月观音图中同时出现取经图和善财童子的形象，与《华严经·入法界品》中“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相关联，这一类型在中原两京和其他地方都没有对应的造像，可视为敦煌绘画艺术中的独创。

张大千曾三赴榆林窟，巡礼此窟水月观音。第一次在1941年5月底前往敦煌途中，同甘肃省副议长范振绪先生一起游览榆林窟；第二次在同年12月初，张大千至榆林窟进行编号、临摹，停留20余天，共编29窟；第三次在1943年5月初，张大千离开莫高窟转赴榆林窟，停留一月有余，日以继夜地临摹壁画，川博本《水月观音》即临摹于此，画面与原作等大，由门人刘力上协助完成。

1943年·张大千临敦煌壁画展览目录·兰州

左: 河西之游 1943

中: 蒙藏二女 1943

右: 闲吟策杖倚天风 1943

三、《水月观音》的临摹与再造

1943年6月底，张大千一行结束在榆林窟的壁画临摹，抵达兰州，寓居亲家鲁大昌（张大千之子张心智娶鲁大昌侄女鲁慧敏）的嵩龄别墅。8月14日至22日，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在兰州举行，共展出临摹敦煌壁画21幅，近作31幅，观者如云，轰动一时。至10月中旬，张大千携带临摹的敦煌壁画，离开兰州启程返回四川，在兰寓居近4个月。此际，生活安定，张大千心情舒畅，笔下佳作频出，《闲吟策杖倚天风》《蒙藏二女》《河西之游》《水月观音》等皆作于这一时期。

《水月观音》高158.5cm，宽87.5cm，布本重彩设色，款识“癸未秋，敬造水月大士一躯。为□□先生供养。蜀郡张大千爰”。题材吉祥，技艺纯熟，显然是大千敦煌时期临摹作品中最成熟的风格。所写水月观音呈现游戏坐造型，背倚洞石，铣足坐于石座之上，开脸饱满丰腴，弯眉丰鼻，头束高髻，戴通天冠，上饰火焰宝珠，长发飘逸，缯带下垂，后有头光，耳挂宝珠耳铛，手腕佩戴钏环，颈戴圆环状项圈，胸前饰有长串璎珞，呈Ｕ字形，下垂至腹部，佛教造像法上称为“严身轮”，此图中严身轮有类盛唐时期的形制，简约大气。

观音身着大巾，长帛外披，盘绕双臂，腰结束带，下穿红绿二色双裙，左手抚膝，右手轻捻披帛，杨枝净瓶置于身旁石桌，周身笼罩于圆光之中，呈举头望月状，水月宝像相中尽显自在悠闲之色。画中线条沉稳，运笔熟练，细节描绘精准，尤以菩萨脸部、颈以至身体各部皆晕染，色深浅不同，刻见细腻传神。服饰层层叠盖，以颜色深浅现其层次，复勾金线，加强质感，形像更为立体生动。《菩萨本行经》曰“庄严自身，令极殊绝”，此件《水月观音》就是最好的诠释。

《水月观音》另一可贵之处就是画布、颜料之稀有。此件绘于青海唐卡画师特制的画布上，此种画布，制作工艺繁复，殊为不易。画师先将拼接好的白布绷于木质画框上，在画布正反两面均匀涂抹胶液并晾干，再刷特制灰浆，先粗磨后细磨，正反两面反复打磨砑光，直至平整、光洁，易于下笔为止。绘画颜料的配制十分讲究，石青、石绿、朱砂、等珍贵矿物原料，配以藏红花、大黄、蓝靛等植物原料，色彩沉厚亮丽，艳而不俗，得唐画之古艳。

1941年5月，张大千游览青海塔尔寺时详细了解制作画布、配制颜料的工艺，大为折服。遂与此年5月，重金聘请昂吉、格朗、三知、夏吾才让、杜杰林且5位唐卡画师赴敦煌临摹壁画。目前所知，张大千敦煌壁画的布本作品外界流通者，除《朱衣大士》外，仅此一件。诚如陈寅恪先生所言：敦煌学，今日文化学术研究之主流也。大千先生临摹北朝唐五代之壁画，介绍于世人，使得窥见此国宝之一斑，其成绩固已超出以前研究之范围。何况其天才特具，虽是临摹之本，兼有创造之功，实能于吾民族艺术上，另辟一新境界。其为敦煌学领域中不朽之盛事，更无论矣。

此幅《水月观音》尤为神奇之处还在于观者无论从何种角度观看，都感觉在与观音对视，眼神交汇之刹那，隐隐然宝光流动，福慧无边，大千先生用笔之高妙，世所罕见。

此等非常之作，所赠必是非常之人，可惜上款人姓名已刮去，以待有缘者进一步考释。借用大千先生所言“神妙直到秋毫，传世仅此一件，当与天球、河图同珍也”，识者当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