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李玲教授接受凤凰卫视的采访的一些言论在网上比较轰动，甚至有些人称她是中国最有良心的学者。其中两个最主要的观点，一是中国医疗费用1年9万亿人民币，如果实行免费医疗，那么1年花8000亿就足够了；二是中国每年人均就诊人次是7次，远超发达国家的人均3-4次，所以中国存在严重的过度医疗。
首先我需要在网上找权威机构的数据，来看看李玲教授说的对不对。下面我是在网上找到的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里面的医疗数据截图，可以发现2021年全国卫生总费用是7.68万亿，2022年是8.48万亿，按照这个趋势，2023年差不多就是9万亿，这个说法基本是正确的。强调一下这个总费用是包括政府支出，社会支出和个人支出的总和。
其次，李玲说的中国每年人均门诊7次，远超发达国家的3-4次，所以存在过度医疗这个结论。还是在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里面，2022 年居民平均到医疗卫生机构就诊 6.0 次。而且这个人均就诊人次的数据比较稳定。看下图，从2017年到2022年，总的就诊人次基本上不变，所以人均应该变化不大，应该是在6左右，虽然和李玲说的人均7次就差距，但是不算严重错误。
但是李玲教授说发达国家人均3-4次，明显就错误了。2019年1月1号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布的一项关于全球门诊率、住院率和医疗耗费的研究报告披露了这一数据。报告称，2016年，全球门诊利用率为人均5.42次就诊，中国为人均5.17次就诊（日本人均15.24次，韩国人均7.24次，美国人均5.65次）；全球住院利用率为人均0.10次入院，中国为人均0.14次入院（日本人均0.1次，韩国人均0.17次，美国人均0.11次）。《柳叶刀》是医学领域比较权威的杂志，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人均门诊人次是比发达国家要低的，并不是高，这是李玲教授的一个严重错误。而且根据这个错误的结论，得出中国存在严重的过度医疗更离谱。
然后我谈谈我的一些看法。
1.我感觉李玲教授对医疗领域了解的不够深入，没有深入临床一线去了解医生护士的具体工作状态。她也没有深入医院去了解患者的诉求，估计就是像领导视察一样在院长陪同下到医院里面晃晃，然后就到会议室里面听院长汇报各种数据，就得出了她的结论。她眼里的免费医疗，就是理想的三级分诊，小病找社区卫生院找社区医生看，然后社区医生开一些很便宜的国产仿制药。只有大病和大手术才到三甲医院。而且我觉得她说的免费医疗，是只包含基本疾病和某些危重症的免费医疗，不是所有疾病所有药物都可以随便用的免费医疗。所以她觉得8000亿就能搞定免费医疗。而患者眼里的免费医疗，是眼里只有顶级三甲医院和顶级专家，我想去北京协和医院看就到北京协和医院看，我想去上海瑞金看就到瑞金看，社区医生是个什么鬼，社区医生也叫医生？我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抱怨，北京协和医院（或者上海瑞金，华西，同济等等差不多的医院）国际门诊为什么一个号要几百元甚至上千挂号费，我们老百姓怎么看得起。你看看老百姓的要求，国际门诊的权威才叫医生。李玲教授不一定知道，顶级三甲医院的医生护士每天都是超负荷的工作，我半天门诊需要看40-45个患者，全天门诊基本上是80-90个。另外国产的仿制药和进口的原研药在效果上确实有一定的差距，我听过不少人说情愿自费用进口药，也不用免费的国产药。如果说进口药完全免费，我估计患者都会选进口药，仅仅药物费用都不止8000亿。
我在网上找了一下李玲教授的介绍，发现她本科是武大物理系毕业，硕士博士都是美国匹兹堡大学经济系毕业。工作经历在武大当了2年物理系教师，当了3年经济学教师，然后在美国当了几年经济学教师，然后就是回国在北大当经济学教师。她既不是医学专业毕业，工作经历当中也没有在医院工作的经历。说实话，在我眼里，她对医学政策的研究，纯粹是一个纯理论的工作者。
2.她提到中国70到80年代是免费医疗的，而且网上很多人也说那个年代是免费医疗，看病不花钱。如果是一个老百姓瞎逼逼无所谓，作为1961年出生的一个专家，这样说就是混淆视听和有点邪恶用心了。我是出生于80年代初，而且从小在医院长大，对当时的医疗状况还是有点了解的，根本就不是全民免费医疗。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如果是常见病和轻症，开点药用用。如果是重症或者绝症，基本上就是回家等死。另外上世纪70-80年代，医院是财政拨款，收支两条线，后来改为差额拨款，再后来改为少量和不定量拨款，最后就是改制，医院自负盈亏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财政没钱，养活不了公立医院，那时医院还是很纯洁的、没有回扣这个概念的，也没有医疗纠纷的。那时分医疗技术事故和医疗责任事故，医疗技术事故医生是不承担责任的。我们很多老教授都说，那个时候医疗技术落后，做扁桃体经常手术后出血的，差不多3个里面就有1个，当时患者根本就不会抱怨医生没做好，来医院止血的时候还带点水果过来，说是麻烦医生了。
3.李玲教授提到1978年100多亿人民币就实现了免费医疗，现在1年花9万亿还没解决问题。首先当年根本就不是全民免费医疗，其次当年的物价和现在的物价能比吗，当年我父亲作为医生1个月的工资条上面是47-48元，1985年热干面1碗是1毛5分钱。现在没有5元以下的热干面了。
不过站在医生的角度，李玲教授还是说了一点良心话，她提到财政对医院的拨款不到医院成本的8%，其他的部分都需要医院自己想办法。事实上公立医院只是名义上的公立，实际上都需要自负盈亏。最近不少新闻里面都有公立医院效益不好，医生护士降薪降到无法生活的地步。如果是财政百分百支持的公立医院，怎么会出现降薪，说到底还是得自负盈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