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刻不容缓,踹掉竹马,搞到状元。
竹马不愿?耳光管够!
状元不肯?一顿暴揍!
想是这么想的,刚开始做,就乱了步骤——
高冷状元,居然立马同意入赘了!!
这,直接圆满大结局了不是?
1
我站在廊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全身血液犹如凝滞。
前世那场大雪和这一世的重叠,一样的寒入骨髓,我恍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郡主,郡主?”新月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犹如惊雷。
也将我从混沌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我看向新月。
“郡主,徐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她满脸焦灼,欲言又止。
我拢了拢裘衣系带,对她微微一笑,月儿,去把那副《思无邪》拿来。
“郡主,当务之急不是应该——”
“啰嗦,快去!”我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哦。”新月缩了缩脖子,进屋去了。
我共有八位侍女,新月并不是最聪明伶俐的那一个。她会关心我,但从不会忤逆我,而且口风尤紧。
所以,成了我的心腹。
不多时,新月将那副还没有来得及装裱的《思无邪》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画,打开。
画上是一个青衣公子,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但是熟悉此人的人都知道,这是京城第一公子徐长青——我那要退婚的准夫婿。
我画此画,是为正心。
但今日我已改变主意,所以,这幅画今后再也用不上了。
我偏头看了一眼新月,“再去取一个匣子过来。”
“是。”新月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
我手下微微用力。
一条裂痕顺着手中画卷往下延展,最后将整幅丹青分做两半。
我将碎片叠在一起,手下不停,不一会儿,一幅画卷就成了一叠碎片。
再抬眸时,新月正捧着匣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我走到她近前,抬手打开匣子,把手中碎片放了进去,又将匣子合上。
做完这些,我摆了摆手,“把这个交给徐长青,让他回家等着。”
“回家……等着?”新月一愣。
我伸出手,接了一片飞舞的雪花,看它融化成水。
我侧首冲她一笑,“照做就是。”
“是。”新月捧着匣子离去。
“小姐,外面凉,进屋去吧。”候在一边的素娥出声道。
“不。”我看向前院,“我要见爹爹,你和玄兔随我一道。”
说罢,我抬步往前院走去。
2
我站在正厅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止住了步。
门口小厮刚想进去通报,被我拦下了。
“这些年,他徐家借这门姻亲一路扶摇而上,如今过河拆桥,忒不要脸!”隔着一道门,我都能感受到爹爹的雷霆火气。
“老爷消消气,为这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娘亲的声音传来,“今日来的只是长青,至于此事,还需问过尚书大人。”
“夫人说的是。幸亏阿微极力反对我们为她举办及笄宴,不然,今日我穆家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老爷您说,微儿不让我们宴请宾客,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局面了?”娘亲补充道。
“夫人的意思是,长青那小子早就有退婚的念头了?”
“微儿聪敏,她那般喜欢长青,若是长青对她无意,微儿定然心中知晓。”
爹爹声音陡然拔高,怒气冲冲道,“来人,让徐恒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徐家哪来的底气,竟敢辱我侯府!”
听到这里,我轻笑出声,伸手推开了门。
室内一地狼藉。
“微儿,你怎么来了?”爹爹惊呼。
娘亲一愣,然后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轻声安慰道,“微儿,你莫伤心,他徐家定然不敢退婚。”
“娘,我没事。”我冲娘亲展颜一笑,而后看向我爹——镇国公穆靖远。
“爹爹,我同意退婚。”我镇定道。
爹爹一愣,似是不敢相信,“微儿,你说什么?”
我扶正身旁一张太师椅的靠背,然后坐了上去。
“爹爹,退婚和被退婚,您老总该选一个。”我仰视我爹。
“哼,他徐家想退婚,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上去!”爹爹气得胡子直颤。
“爹爹,事已至此,强求何益。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我即使顺利嫁过去,也不过是徒惹相思。”我内心无比安宁。
“微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退婚,你和长青就再无可能。”娘亲眉眼间俱是担忧。
我浅笑,“娘亲,我与他不过是年少情谊,如今时过境迁,他欲悔婚,成全他便是。”
娘亲一叹。
爹爹还要说什么,被娘亲一把拉住,“老爷,微儿说得对,姻亲易结,恩爱难求。”
“夫人的意思是,就这么顺了徐长青那厮的意?”爹爹瞪大了眼。
“谁说要顺他的意了?”我敲着扶手,悠悠道,“是我穆家不满意这门姻亲要退婚,而非他徐家。”
爹爹恍然大悟,“对,要退婚也该我穆家退。来人——”
“爹爹且慢。”我站起身,“女儿今日已及笄,名下总该有门合适的亲事。”
“等等,微儿的意思是,这亲事不退了?”爹爹揉了揉太阳穴,大抵是被我绕晕了。
“当然要退。”我挑眉一笑,“不过,我要嫁当今状元,顾景宸!”
爹爹被我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亲倒还镇定,温声细语来劝我,“当今状元郎是出了名的清高孤傲,自他高中,状元府的门槛都被媒人踏烂了,可他连人家姑娘的画像都不屑一瞥,日后定然不是疼人的主儿……”
“微儿,”爹爹回过神,也跟着来劝,“京城世家公子无婚约在身的还有不少,以我穆家门楣,不愁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我不为所动。
“爹爹,我穆家虽贵为国公,却终究无子,穆家的家业万不可交到徐家这等忘恩负义之徒手中。”我直视我爹,循循善诱,“顾景宸状元出身,虽得圣宠,也不过是一个给事中,他需要一个稳固的后盾,而我穆家,堪为他的靠山。”
“话是这样说,但那是顾景宸,连赐婚旨意都敢不从的顾景宸!”爹爹仰天叹息,“我穆家门楣再贵重,能盖过圣上去?”
我一笑从容,“让卫伐柯亲自走一趟,就说我穆府有意与他结亲,让他亲自来提亲。”
“他若是不愿呢?”娘亲迟疑道。
我活动了一下拳头,冷笑,“若他不愿,我会揍到他亲口同意入赘。”
爹娘面面相觑。
“微儿,顾景宸乃朝廷命官,又深得圣宠,揍他这事儿,还需思量……”爹爹一脸为难。
“爹爹放心,揍他是下下策。卫伐柯亲自上门,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呢。”我反过来安慰他。
“可是……”爹爹仍是拿不定主意。
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可一遇到我的事就瞻前顾后。
“爹,信女儿便是。”我催促。
“好。”爹爹不再犹豫,大步往外走,“来人,将徐家下的聘礼从库房搬出来,退亲去!”
“是。”有小厮匆匆离去。
“素娥,命人将正房收拾干净。”吩咐完,我执起娘亲的手,眯着眼笑,“娘亲,去我书房吧,我要亲自拟写婚书。”
“微儿,你确定顾公子会应?”娘亲蹙眉。
“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我抿了抿唇,目光越过高瓦屋檐。
那里,天光黯淡,霜雪沉默。
我掌心虚握成拳:顾景宸,这门亲事,你若不应,咱们,来日方长。
3
“晚生顾景宸,年方二九,无有娶过,今自请入赘镇国公府,为顾氏之女思微之夫。自入赘之后,一入永入,一赘永赘,永为公门穆氏之子。此系尔彼情愿,恐后无凭,立此入赘文书为据。”
看到这封入赘文书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是大白天,不是在做梦。
红纸黑字,一撇一捺写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那人的字迹。
我知道他为人狷狂不羁,可豁达到这个份上,对我而言不是惊喜,反倒是惊吓了。
“伐柯是如何与他交涉的?”我合上文书,看向卫伐柯。
“我刚言明是代表镇国公府而来,顾榜首二话不说,当场就写了这文书给我,托我转交郡主。”卫伐柯答得不卑不亢。
我单手执起文书,问道,“你可知这文书上写了什么?”
卫伐柯低了低身子,“郡主之物,老身不敢私自窥探。”
我满意地笑了。
“这门亲事,顾景宸应下了。”我轻声谢道,“有劳伐柯亲自走这一遭。”
“顾榜首与郡主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老身不敢居功。”
“新月。”我偏头看向新月。
新月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到我手上,我接过,又亲自递到卫伐柯手中。
“郡主赐,不敢辞。”卫伐柯接过荷包,一笑得体,“他日郡主大婚,老身必定上门讨一杯喜酒。”
我心情舒畅,语气也轻快了几分,笑道,“伐柯放心,旁的我不敢应,但是酒水,管够。”
4
卫伐柯离去之后,我摩挲着这本入赘文书,独坐半晌。
我与徐长青的婚约年少便立,算得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前世,他敌不过美人一笑,相思入骨。所以,在我及笄之日私自来府上退婚,想迎娶他的小白莲。
我自是不应。
我入门后,他顶着镇国公府和徐府的压力,强硬纳了那朵小白莲,而后对她极尽宠爱。
那朵小白莲倒也争气,虽是小家碧玉出身,却哄得阖府欢心,连生两子后,在府中地位更是牢不可撼。
我自幼习武,性情刚烈,能挡明枪,从不防暗箭,不知道中了那小白莲多少阴谋诡计。
而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成了我“欺负”她的最好证明,也消磨掉了徐长青对我仅剩的愧意。
我百口莫辩,也不愿服软,最后缠绵病榻,在一个飞雪之日含恨而终。
那一世,及笄之日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前半生的我活得张扬恣意,仗着爹娘宠爱,横行京都,无所避忌。
后半生的我,仗着镇国公府的威势,与徐长青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我与顾景宸交集不多,最后一次,是我感大限将至,拖着残身去佛前忏悔。
我伏在佛像底座上,将一生的泪水流尽时,却隔着重重幢幡,听到了方丈为他解读的签文。
那是一支姻缘签,方丈说他求一人而不得,注定孤苦一生。
顾景宸发现了藏在幢幡后的我时,凝视我良久。
那眼神太过复杂,我似是懂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懂。
重生归来,我收敛了个性,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便是屡次三番招惹顾景宸。
而他,以我有婚约在身为由,对我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京城子弟不知凡几,能入得我眼的,一是第一公子徐长青,一是当今状元顾景宸。
我以为误解了前世他的眼神,绘了那副《思无邪》,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毕竟,以爹爹的权势,我嫁给徐长青易如反掌。
左右是活过两世的人,这一世,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弄残徐长青,还有他那朵白莲花。
不曾想,顾景宸,竟要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