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一百二十七章高僧密语

刀白说小说 2024-10-31 20:16:57
赤灵子心中惊疑不定,心中暗道:“天龙寺一乘和尚去世后,只有七个徒弟传续香火,号称‘天龙七子’,天龙七子中年纪最大的法严和尚,到今也不过六十岁出头,说话的人声音如此苍老,却又是谁?”只听那声音又道:“王二侠,还不上前,更待何时?一乘大师的弟子,什么时候要把赤灵子这样的魔头放在眼下!?” 王剑清心中一动,缓步上前,铮地一声,长剑抖得笔直,一剑刺出,赤灵子心中惊疑,伸手取过独臂夜叉手中的毒剑,涩声道:“不识趣的东西,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了!”倏地一掠数丈,三起三落,宛若一头怪鸟般迎面扑来,人未到,剑先发,奇快无比! 双剑交击,一声脆响,火花蓬飞,两人都是一般般虎口微热,王剑清更不换招,欺身直进,顺手一剑,指向赤灵子面门,赤灵子引身一闪,毒剑反转向下用力一拍,想将王剑清的长剑震开,不料这一剑拍下,软绵绵毫不着力,反给王剑清长剑搭上毒剑剑脊轻轻一引,一个借力打力,赤灵子高大的身子竟给这招带动,前移了两步。王剑清趁他身体趁前倾,疾的翻剑倒绞,解了赤灵子那股强悍无比的内劲,“当”地一声将赤灵子的毒剑荡开,捷如飞鸟,寒光疾吐,一剑径刺赤灵子心腹要害。 两人转眼斗了十七八招,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好,就是这么样!走离方,进坎位,天龙夺魄剑第十四招‘叶公好龙’,刺他脑后风府!”王剑清不及细想,依着那声音的指点,脚下一转,走离方进坎位,剑尖果然正好对准赤灵子的后脑风府。赤灵子正好一剑劈下,眼前忽然不见了王剑清身影,脑后风响,王剑清已是一剑刺来。这一招别无解法,赤灵子只能飞身前扑,左手撑地,右手后扬,铮地一声,火光爆散,毒剑剑刃已被王剑清长剑削了一片,王剑清也被他这一剑反击之力震得腾空飞起,倒跃三丈开外!只听那苍老的声音又叹道:“这一招使得虽然精巧,却有违‘叶公好龙’的剑意所在。你先使 ‘极目沧波’,次使‘百鸟朝凤’,再接‘沧海桑田’试试看!” 天龙夺魄剑一共七十二手三百六十五招,王剑清练剑半生,在这套剑法上用了数十年寒暑之功,整套剑法每一招每一式无不烂熟于胸,但那声音指点出剑方位和身法步法,自己脑中略微一想,却似无论如何难以连贯如流。那声音道:“迟疑什么?只管听我的便是,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王剑清是个剑术大行家,听了不禁心想:“便依他所言一试,又有何妨?!”长剑一振,果然先使“极目沧波”,剑尖斜斜向上刺出,眼见赤灵子毒剑向下劈砍,接续的第二招“百鸟朝凤”便再使不下去。要知“极目沧波”是上手剑,“百鸟朝凤”却是中路进手,两者方位落点相去甚远,就在这一呆之下,赤灵子连挥三剑,乌光飞舞,风声猛烈,腥气大作,中人欲呕,又将他逼退了几步。 那苍老的声音道:“唉!剑术之道,讲究阴阳汇融,圆转如意,行云流水,如臂使指。似你这般拘泥古法,固步自封不知变通,好看倒是好看,何日能达一乘老友之境?你使完‘极目沧波’,剑尖向上,顺势下拖,不就是中路剑的路数‘百鸟朝凤’?”这时正好赤灵子一戟横批,毒剑剑刃对着他右边脖颈划来,王剑清还了一剑,飞身跃开,身形半转,长剑向下一勒,果然变成“百鸟朝凤”,借着剑尖一转之下将赤灵子毒剑荡开,正好使接下来的一招“沧海桑田”。长剑在半空飞过,剑尖一勾一挑,将赤灵子力大劈山的一招解开,这三招果似如行云流水,剑势转折之际,前一招与后一招衔接几乎天衣无缝,王剑清试了这三招,心下不但不以那苍老的声音责怪自己而羞恼,心中反倒有说不出的惊喜和快乐。 那苍老的声音嗯了一声,说道:“你练剑的天赋还说得过去,现炒现卖的三招勉强还可看得,但离令师一乘大师的剑法修为差得太远,刀雕斧凿之气太重,不合天龙夺魄剑本意。你把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招式随心所欲打乱来使,看看结果如何?!”赤灵子闻言大怒,毒剑横空一挥,只听呜呜风响,迫人而来,王剑清毫无惧色,一剑出,剑剑出,后着源源而至,赤灵子竟似无法招架,毒剑只能见招拆招,再要还手,时机却又转瞬即逝。两人翻翻滚滚拆了五十余招,突然间只听赤灵子一声大喝,一剑直劈。王剑清晃身相避,长剑一抖,剑尖斜斜上指,正对赤灵子胸口。只听又是铮地一声,声若龙吟,双剑相撞,赤灵子一声怪啸,手中毒剑断成两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个筋斗翻出五六丈远,拉着他的韩四娘,带着冀北四凶和龙四先生,几个人飞也似地跑了。 王剑清大喜,霎时之间,对那苍老的身音钦佩到了极点,收了宝剑,拱手朗声说道:“皇甫大师,请容晚辈拜见!”那苍老的声音淡淡一笑道:“我骂你蠢材,你不恼我么?”王剑清道:“大师是世外高人,能得大师指点剑法,见一见大师尊颜,晚辈实是万千欢喜,怎敢动怒?”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也不必如此过谦。”忽觉微风响起,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山门前不远站住,点头说道:“天龙门户有你们发扬光大,我那一乘老友在泉下大约也可放心了。”此时夜色黑暗,灯光昏黄微弱,王剑清他们离那个影子大概有六七丈远,人影模模糊糊,无法看清面容,只能看清他头顶光光,的是一位僧人。王剑清正要上前,那僧人摇头道:“你们不用上来。我愧对令师当年指点,虽只是见他后辈,也已愧疚不安,不知如何自处。” 王剑清好生奇怪,问道:“大师此言何意?师父在世,无时无刻不念你呀!他老人家去世时,最遗憾就是没见着你一面!”那僧人轻轻摇头,道:“贫僧当年闭门封剑退隐江湖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决不再用剑涉足江湖,也不再见天龙寺任何一人。这是贫僧在落发之前发的誓愿,不能不守。贫僧破例再到天龙寺,是为了一个人报信而来,高教主,请你上前来。” 这时高七娘子也在寻思来人声音似曾相识,终于想起这不愿在天龙寺露面的老僧,就是在巫山时忽然出现,替无忌排解江湖恩怨的那位黄袍老僧、无影剑皇甫崧的叔叔皇甫一清:“原来这位大师就是师父在世时不止一次提起、十分欣赏的一位江湖异人。他和师父相互唱和多年,极为相得,后来不知何故和师父反目,从此飘然而去,不知所踪。他在天龙寺挂单几十年,和师父交情不浅,所以二师兄剑法中的毛病和不通之处,他自是了然于胸。” 高七娘子依言走近,只听那僧人对她说道:“你的公子困囚京城,武功尽失,豺狼环伺,危险万分,敝侄托贫僧送信给你,希望你们各位想法助他一臂之力,令他脱出牢笼。”高七娘子悚然一惊,拱手道:“多谢老禅师。”那僧人微微一笑,道:“贫僧与令师是生死之交,‘多谢’二字,实不敢当。你的公子是武学奇才,只是他生来命运多舛,又连遭不幸,指引不当,贫僧怕他就此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未免可惜。他吃了甘凤池的毒药,武功已废,终他有生之年,能恢复到他原先武功的七成,就已是大幸,万难勉强。” 高七娘子心里一酸,颤声道:“无忌之毒,难道无药可解?” 那僧人道:“洛阳秦药师已在他身边,如果秦药师也没办法,那就只有求上天保佑了。唉,当今武学之士毕生所想,只重‘意修’,不知‘心修’方为根本,心修至于炉火纯青,随心所欲,信手挥来,不用拘泥成法,也能超脱物外,具足浑然之相,功乃大成。你把老僧这番话传与令公子,他能于危难之际领悟几分老僧的话,就看他造化了。你只记住,万事不可强求,但顺其自然,或于得失之间所获更多。” 秋山大师听得频频颔首,合掌赞道:“大师不愧为三百年来无出其右的武学大宗师。” 那老僧微微摇头,道:“一乘大师若还在世,老僧半句赘言也不敢多说。说到宗师,当年武林四大高手,那才算得上学究天人、实至名归呢。你们但记得一乘老友往昔的一言一行,时时以他老人家为榜样,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天龙寺则复兴可望了。”法严大师亦合掌说道:“晚辈等一定谨记在心,多谢大师教诲。”那老僧叹了口气,道:“当今之世,像一乘老友这样空前绝后的高手,已是难找得很,若能侥幸遇上一两位,恭恭敬敬领受指点,那就是学武之人毕生的运气。有的人练一辈子的武功,真正的高手宗师也见不到一次。法严,你少年老成,行事恭谨,作为一乘大师的座下首徒,有这点品德,也实在很难得了。” 法严大师合掌道:“是,多谢大师责备。”那老僧顿了顿,道:“一切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人与人的缘分也是如此。缘分到了,诸事不须勉强。老衲要走了,诸贤请务必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但见山门外人影一闪,悄无声息,已是人迹杳杳,天龙七子一起上前,叫道:“大师,大师!”但见四野寂寥,鸿影杳杳,哪里有人在? 七子心下怅然,望着那影子消失的方向伫立良久,陆天照说道:“大师兄,这位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历?”法严大师微微摇头,说道:“据恩师所言,这位皇甫大师当年名震江湖,但他六十岁未到就金盆洗手,武林中知道个中情由的寥寥无几。听恩师跟我说,这位大师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妈,是他的师父一手将他抚养长大。但他盛年盛名之时离开师门,却有一段曲折的往事,从未对外人说起。” 鲍素娟道:“什么曲折往事?”法严大师道:“他那一派在江湖中名气不显,但这位大师少年得志又英才伟器,多少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对他垂青有加,可他偏偏一个也看不上,最后却和一位赫赫有名的女魔头相识。他的师父闻讯,希望能阻他和那女魔头相爱。哪知任凭他的师父说破了嘴皮子,这位大师还是一意孤行,声言此生非那魔女不娶,要他们分开,除非师父杀了他。他这种性格,在于今天我们而言,未免太过执拗。” 鲍素娟道:“的确如此。” 法严大师说道:“这位大师少年时性情直率,却有些偏激,他喜欢上的人,哪怕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决不后悔。和他的师父大吵一架之后,他的师父一怒之下即刻回山,声言有生之年不会再见他一面,除非他幡然悔悟,‘改过自新’。”高七娘子道:“后来又怎样了呢?这位大师和那魔女怎样了?”飞法严大师说道:“他们倒是鱼水恩爱,哪管别人想法如何。他的师父如此严厉地处置于他,可他倒好,众目睽睽之下纵声长笑,带着那位魔女飘然出走,竟尔不知所踪。往后十年,江湖上再没人见过他,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在这十年里,他的师父抱憾而终,他也没回去过。” 众人听了,不禁连连叹息。 法严大师接着说道:“后来才有人探听到,他自从和师父大吵一架之后,就带着那魔女远去异域,在昆仑山闭门隐居。那魔女竟然是隋末著名的大魔头独孤城的后裔,名叫独孤青凌。独孤青凌生得闭月羞花,国色天姿,她本只是和这位大师逢场作戏,自从这位大师被他相依为命的师父赶出师门之后,独孤青凌忽觉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此死心塌地地爱她,非常难得,心意收转,也开始一心一意地爱着这位大师了。独孤青凌后来凭借这位大师玄门内功心法的指点,几乎打破了‘戒日神功’没有总纲经文万难练成的壁垒,将戒日神功六种绝学修炼成功。而这时候,这位大师的师父已不在人世,他们合璧双修取得的武学成就,可就再也无人懂得欣赏了。” 陆天照道:“据小弟所知,戒日神功没有总纲的指引,极难练成,就算机缘巧合,练成之后控制心魔反噬的过程比练功的过程远较为难,而且凶险万端,一不小心就会内火焚身,无药可救。独孤青凌练成了戒日神功六种绝技中的‘腐骨神掌’之后心智大乱,为害武林,没人阻止得了她滥杀无辜,后来恩师才率领武林同道将她杀掉。” 法严大师道:“不错。师父率领武林同道赶到西昆仑山中,一战之下,独孤青凌的爪牙几乎一无幸免,这位大师想阻拦师父杀掉独孤青凌,但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眼睁睁看着独孤青凌倒在血泊中而无能为力、悲痛号泣,激愤之下,一夜之间须发皆白。他葬了独孤青凌之后飘然远引,两年之后下书请了八位知名的武林高人观礼,在泰山玉皇观中金盆洗手,宣布从此退出江湖,再不理世间俗事。他金盆洗手那一年,正好是他四十三岁的生日。也正是那一年,他听了师父苦口婆心的规劝,落发出家,做了一位青灯古佛的沙门弟子。” 高七娘子道:“听他刚才的说话,似乎应该不是恨师父,只是隐约有所不甘罢了。”法严大师道:“不错。师父率领武林同道杀了独孤青凌,对于这位大师而言,这种痛当然是锥心刺骨、难以忘怀,但他并未埋怨过师父,只是两者之间从此有了心结,再不愿和师父见面罢了。他虽然隐藏行迹不肯出来见师父,但每年师父的生日他都一定会送来生日礼物,一直到师父去世,礼数年年不缺。听说他金盆洗手之后带着他的侄子皇甫崧住在藏边,他已过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极少和外人再见。” 陆天照问道:“只这些缘故,似乎还不足以令这位大师避世隐居啊。” 法严大师道:“不错,所有缘故和最主要的那个缘故相比,实有云泥之别。原来独孤青凌死后,她耗尽心力推演出来的‘戒日神功’练功秘法都留给了这位大师。这位大师认真回忆独孤青凌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闭门隐居的这段日子里,想的都是没有总纲的经文在修炼的过程中不会堕入恶道的解决办法,这几十年来他除了偶尔看望师父之外,毕生之功,全用在如何破解总纲之上了。” 段永炎道:“戒日神功在武林中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这位大师如此睿智,何不一把火烧了它算了?”法严大师淡淡一笑,抚着长须说道:“他是练武奇才,看见无法解决的武学难题无法解开,就好似一只猫儿在抓挠他的五脏六腑一般,心痒得难以自持,好容易得来的心法秘籍,这位大师又是天生的好武成痴,怎舍得一把火将它烧掉?他练好正宗内功,再去练被称为‘邪魔外道’的‘戒日神功’,这在武林中是被视为数典忘祖的‘重罪’,是要遭人唾弃的。 但他以正派玄门内功为辅修炼邪派神功的想法,却是标新立异,别人永远也想不到这上面去。一直到二十多年前甘凤池那魔头横空出世,终于印证了这位大师当初想出来的法子是对路的。甘凤池专心练戒日神功六种绝艺其中一种,用深厚的玄门内功为辅,自然不需多花气力去提防走火入魔,这位大师和独孤青凌的想法和甘凤池大同小异,只是他们俩是六种绝艺一起练,甘凤池却是只练其中一种,艺精而专,所以练功速度远在当年的独孤青凌之上,春秋鼎盛之际、武功已是趋于大成。” 陆天照道:“难怪西楚霸王庄而重这样一等一的人物,都无把握能杀得了甘凤池那厮,旁人想杀他,那就更不可能了!” 法严大师道:“是啊。不过戒日神功当真深奥无比,这位大师武功练到登峰造极,倘若真的去练戒日神功,一旦心魔反噬,走火入魔,只怕没人帮得了他,他洞悉其中的厉害,才希望在没有总纲经文的情况之下,想出一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修炼戒日神功时易走火入魔的危厄,有了办法,日后就算再有人练戒日神功,也不怕因此而丧命。” 王剑清道:“大师兄,‘戒日神功’真有那么厉害?” 法严大师道:“‘戒日神功’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它所包含的六种绝学,而在于‘戒日神功’中记载的所有武功都无法破解。武林中人一直以为‘戒日神功’是邪派武功,其实不然,而是‘戒日神功’流入中国之后,给得到经文的魔头改得面目全非,分解出来的绝学,就是用邪派练功的方法练成而威力大增,其质怙恶不悛,而被后来人大大误会了。 师父在世时就曾对我说道:‘无论正邪,武功不会有错,错的是人。’他老人家这句话我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了。比如‘戒日神功’在少林寺的了空大师手里未曾为害人间,但在独孤城这样的大魔头手里,却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血腥风浪。我后来想明白的道理,是秉承恩师之意,不用太把正邪之道分得明明白白,诚如恩师所言,有的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皮囊,私下里行事却是龌龊不堪;有的人在邪门黑道混了一辈子,却泾渭分明,从不滥杀无辜。 这是品行的分别,和武功高低正邪并无多少关系。记得当年恩师在世,曾令我们每人一年至少要读十本有用的书。他说:‘你们有一技傍身,就算从武功上不能出人头地,跟我读了这么多的书,最不济也能在乡下开馆授徒,挣一口饭吃而不至误人子弟。这也是一件足以营生的本事,所以你们即便江湖倥偬,也要挤出时间来认真读书,令自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介武夫。要知武圣关公名震宇内,他即使是走在行军的路上也是手不释卷的。你们比不上关公,只要把自己做好就很不错,有点墨水在胸总比做个白丁好得多。’其实这才是恩师留下最重要的嘱咐啊。我虽不掌门户,忝为师兄辈,也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记得恩师的这一席话。” 陆天照听了,不禁感慨万千,道:“可惜我生不逢时,没能领受他老人家更多的教诲。好在师父做了榜样给我们看,我们也的确该值得庆幸了。诚如恩师生前所言,他老人家只做一个布衣僧人,凭手中这口宝剑,也足以驰骋湖海,扬名立威,靠的不是他老人家的绝技,而是以德服人的性情。抚今追昔,今日却非所宜,关于无忌那孩子,还得请大师兄指点迷津才好。” 法严大师说道:“我虽未亲见此子,能得皇甫大师垂青而远来报信的人,品性想必不差,七妹视他如己出,也由不得我置身事外。六弟,你和七妹一起去北京,待机而动。皇甫大师目光如炬,他只是看了皇甫崧给他的信,就已预知此子凶险临身,此行万不可延误,以免大变来时,无法挽回。” 王剑清道:“既然如此,我们都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正说,忽听有人哈哈大笑,陆天照回身望去,却是站在本因堂门口的纪药师和白药师,发出笑声的,正是冷笑的纪药师。 法严大师听得纪药师笑声刺耳,不禁皱了皱眉道:“不知纪先生因何发笑?” 纪药师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天龙门户,威名垂之寰宇,天龙七子个个都是武林一等一的人物,想不到你们这等超凡脱俗的大高手,居然被一个黄口小儿骗得七颠八倒,哈哈,可笑啊可笑!” 法严大师不软不硬地说:“姑且不论纪先生所说曲直如何,佛门弟子,以劝善积德、拯危救亡为己任,积德就是积福,还望纪先生自重。”这时,陆天照和高七娘子也已明白过来纪药师所指为何,猜到纪药师与白药师此番来意,陆天照还不如何,高七娘子却已是怒从心起。在漠北飞鹰堡发生的往事,无忌在巫峡时已向高七娘子说过,高七娘子知道无忌心中最恨不是纪药师和卓夫人的是非不分、黑白不分,而是度恶尊者之死。高七娘子相信无忌不会胡作非为,对于纪药师心中自是有了芥蒂,可是纪药师却全然不知。 纪药师心中所想,武林中人看在自己女婿庄而重的面子上,多半不疑自己所言,矛头对准高无忌那是铁定,他想杀无忌,是听了他的“好友”王二十八的“谗言”,可笑他名震江湖,却刚愎自用,从头到尾,悉未静下心来想一想此间是否有甚不对之处,也从不分辨无忌在所谓“弑师”之事上有无对错,白白浪费了自己半世英名,徒惹笑柄。 此事换作别人,那倒也还罢了,偏偏纪药师和白药师遇上的是高七娘子,偏偏天龙七子中老四段永炎、老五凤栖梧又亲眼见过无忌,知道无忌的秉性,纪药师这么一说,段永炎和凤栖梧尚未开言,高七娘子已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笑起来。 她双眼闪出怒火,冲着纪药师就来了一句:“昏聩!” 纪药师成名久矣,行走江湖,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一般?听得高七娘子骂他这一句“昏聩”,不禁恼羞成怒。他倏地站起身来向着法严大师将拳一抱,愤然说:“纪某闯荡江湖,纵横万里,进过龙潭,入过虎穴,在江湖上与人为善,仅以薄技谋生,从未在人前失过半分礼义。想不到天龙七子,欺人过甚!” 白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远道而来,存的是‘治病救人’之心,不知高教主为何恶语相向?” 高七娘子这时心头一把怒火,焰腾腾地按捺不住,杏眼圆睁,正要上前好好理论几句,鲍素娟在她身旁,将她一把拉住,微微一笑,对白药师说道:“请问两位药师今日光降敝寺,要治谁的病、救哪一个人?” 鲍素娟甚是老成稳重,她一早已知道无忌的事,虽是没见过无忌,从心底里她仍偏向七妹高七娘子几分。她一直在旁默不作声,把纪药师的言行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心里对纪药师找上门来无端肇事也感气愤。 只是见纪药师和白药师都是江湖武林的成名前辈,不是一般二三流人物,过于敌视,只怕引起武林正道之间相互的猜忌,招来无端的仇祸,加以自己又确实未曾见过无忌,不知此间到底有多少委屈、冒昧上前,言语难免吃亏,正在进又为难、退又不忍之际,猛地听见白药师这一番短短的几句话,正好让她抓到了说话的“主动”。她面带笑容,纪、温二老,也“伸手难打笑面人”,白药师又拙于言辞,一下登时就给鲍素娟问住了。他到底心中只是怀疑无忌的人品,较之而言纪药师又更显稳重得多,于是连忙抱拳说:“高无忌是高教主的养子,这层关系鲍三娘想必是知道的。” 鲍素娟说:“不敢,我们天龙寺上下,人人都知道。请问药师此言何意?” 白药师略略迟疑了下,说道:“江湖传言,高无忌背叛师门,杀害业师在前,后又投靠满清,作了满清的王公,这件事总是有的。” 鲍素娟点了点头说道:“前面这件事,是有人信口雌黄,诬良为盗,后面这件事,则是顺势而为,不得不如此,难道药师不知其因?” 白药师说:“老朽实是只听江湖传言,来到天龙寺,想求一个真章而已,三娘必有以教我。” 鲍素娟道:“设若药师此来就是为了以释心中疑问,不妨去问一问西楚霸王庄而重庄大侠,便知端的。我们天龙寺毕竟也算是当事人之一,药师来问我们,难以尽释心中之疑。” 白药师见天龙七子除了高七娘子满脸怒容之外,其他六位个个神色泰然,不禁心中嘀咕一下:“难道江湖上的传言,当真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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