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三支队六团奉命东进,与一部分受我党影响的地方游击队会合,扩编为“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江抗”),声势不小,但受敌、伪、顽夹击,情况复杂。六团领导认为,必须狠狠打击日寇,树立威信,才能在苏常太敌后地区站稳脚跟,坚持抗日斗争。
部队首先选择浒墅关为攻击目标。
浒墅关紧靠苏州,是运河上的关隘,又在胡埭、望亭、枫桥日寇据点中间,是沪宁铁路上一个不小的车站,所驻日寇兵力不大,易于袭取,如果插入日寇腹地而袭击得手,胜利的意义将是深远的。
六团团长叶飞、副团长吴琨、参谋长乔信民和政治部主任刘飞几个人研究确定后,即派“江抗”第四路的参谋长周达明和女同志李贯玉,先化装深入浒墅关据点进行侦察。
周达参军前是个大学生,曾参加过东北抗日联军,在陕北抗大学习过,既有战斗经验,又熟悉城市生活,李贯玉是本地人,曾在浒墅关念过书。两人化装成放暑假归来的学生模样,进入了浒墅关。此时西瓜已经上市,俩人装着跟西瓜小贩讨价还价,把整个车站的地形和警戒配备观察得极为仔细。
根据侦察情况,六团确定了作战部署:由参谋周后荣带着侦察排抢占东桥,要求一点声息也不露地把伪军一个中队解决掉,主力第二路一支队(即六团一营一连)随后直扑浒墅关,第三路向望亭警戒;第四路攻击黄棣伪军一个团,力求解决其一部;战斗打响以后,一支队派一个连炸毁浒墅关东侧通向苏州的铁路桥,使日寇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利用铁路运兵增援。
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傍晚,部队从梅村驻地出发。不久,暴雨倾泻,天色漆黑,道路泥泞,加之田径狭窄,战士们一步一跳地艰难地前进着。直到将要逼近东桥镇时,天空中才透出朦胧的月色。
捷报传来,侦察排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了东桥的伪军。指挥所刚刚确定在东桥镇,十几个俘虏就被带到政治部来了。
午夜一时许,一支队第二连在连长吴立夏、政治指导员吴立批的带领下向浒墅关车站攻击,刚到铁路边,便看见五个鬼子向北游动过来,大概是定时的巡逻队。鬼子一面前进一面谈笑,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隐伏在地上的二连部队。
吴立批带着第一排就跟随在鬼子巡逻队后面,摸进了鬼子驻地的大门。吴立夏则带着第二排插过铁路,直扑日寇宪兵司令部。闽东老红军陈排长带着一个班,摸错了方向,一时找不到大门。
吴立夏已插到这一个班前面,堵住了大门口,命令机枪手王明荣把轻机枪架在大门口,一面派人通知第一排,等宪兵司令部这边打响时,同时攻击。
没有什么通讯器材,双方约定以两声手榴弹声为攻击信号。随后,吴立夏冲进大门,扑向里屋。里屋的窗门大开,只见鬼子们赤膊短裤地躺着,睡得像死猪一样,鼾声如雷,连战士的脚步声都被鼾声掩住了。
吴立夏想把手榴弹从窗口投掷进去,谁知窗户上罩着一层东西,伸不进也敲不破,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其实是铁框绿纱窗,当时谁也没有见过)。只好又转身由大门进到屋里,向里屋丢进一枚手榴弹,向外房也丢进一枚手榴弹,随着两声爆炸,浒墅关战斗打响了……
投在外房的手榴弹大概是引爆了汽油桶或是煤油箱,霎时间烈火熊熊地燃烧起来。火光里,鬼子们乱成一片,赤身跳起来,找不到挂在一旁墙上的枪支,叫喊着,呻吟着,撞翻了的床和桌子碰击着……
战士们的手榴弹不断投进屋里去。硝烟火光里,赤身的鬼子想从另一个门里蹿出来,却给我机枪火力挡住了。
吴立批带的第二排,随着巡逻的鬼子摸进大门后,面前五个鬼子就不见了,大概完成例行公事后回去呼呼大睡了。部队就隐蔽在门墙边上,门边正是敌人放着的一挺三八式轻机枪,二排长就爬过去,抱起那挺轻机枪,转过枪口,对准了屋里。
机灵的闽东老战士刚要进入里屋去把墙上挂着的三八式步枪摘下来,有个睡得稀里糊涂的鬼子跑了出来小便,战士们只好赶快把身子紧贴在墙上,鬼子竟一点也没有发觉。等鬼子小便回来,又像醉汉一样摇晃着走进里屋时,攻击的信号响起来了,战士们随即向里屋投掷手榴弹,并且在房屋周围烧起火来。
周后荣带着侦察员们是从另一面摸进车站的,目的在解决东桥的伪军,所以到得迟一些。
他们摸到岗亭边,看到岗亭里灯火明亮,四个鬼子赤着膊在打麻将,桌边还摆着切开的西瓜,边吃边玩,有说有笑。另外一个鬼子全副武装地站在岗亭前放哨。
不用周后荣指挥,侦察员们已分成两股向前扑去,两个侦察员扑向哨兵,一个按头一个按腰,可立即发觉有些异样,鬼子哨兵怎么是软乎乎的?再使劲一抱,猛然响起清脆的铃声,原来那是个带电铃的橡皮人!
岗亭中的四个鬼子一听铃声就跳起来,但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里的麻将牌,侦察员已经扑到他们面前了,因为约定时间未到,不能打枪,侦察员们就和鬼子在小岗亭里展开了格斗,一会儿滚作一团,一会儿扯在一起……
直到手榴弹声响起,侦察员才用驳壳枪击毙了鬼子们,冲向日寇宪兵司令部……
宪兵司令部那里,仍在激战。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不断地向外冲击,战士们狠狠地将他们打回燃烧的屋子里去,鬼子又端着刺刀向外冲,甚至直冲到战士们的面前,但又被战士们赶了回去。机枪手王明荣的手臂上负伤了,他马上把绑腿布解下来,包住伤口,继续战斗。
猛然间,从小屋里冲出来一个赤着膊的鬼子,举着手枪射击,来势汹汹,看样子是小队长之类,陈排长扑过去,却被手枪击中头部倒下了,赤膊鬼子正想再向前冲,恰好几个侦察员从另一方向赶过来,趁着鬼子没有防备,一拳击落手枪,猛扑过去,将鬼子掀倒在地上生擒住了。
枪声逐渐稀落,只有一挺三八式轻机枪还在继续响着。战士们找那挺机枪的时候,周后荣已倒在轻机枪的旁边,一手紧捏着机枪枪管,一手握着驳壳枪,枪口还有硝烟的味道,对着枪口的三四步外,一个死鬼子扬着双手仰卧在地上,其余的鬼子也都在燃烧的屋子里毁灭了。
其他部队也随着解决了战斗。
当我部队回到东桥镇时,鬼子从苏州开来的铁甲车不断地向火光冲天的浒墅关炮击着,但是无法开过来,因为铁路桥已给第三连炸断了。浒墅关战斗,全歼驻守日军,毙伤日伪军二十余人,烧毁了车站,炸断了铁路,使京沪铁路交通中断。
此战,威震江南。当时在我军的美国记者史沫特莱曾写了这次战斗的通讯,刊载在上海、香港等地的报刊上,使这一消息传播到海外和国际友人中。陈超寰也曾写了一篇通讯,发表在上海的《大美夜报》、《译报》上,《国军夜袭浒墅关》的巨型标题,吸引了上海和江南人民,到处流传起新四军的神奇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