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教授邀请加入他的项目是10月份的事儿，也就是入学的第二个月，这件事一直拖着没有分享，是想着项目启动后看看到底是干啥的，结果总是没动静。上个礼拜课上问他，告诉我目前只是把项目报上去了，等学校一系列手续走完了才会开始。

他之前说这个项目的参与人员有讲师和博士生，就我一个研究生。听他这意思我注定是那个干苦力的，不过由于我是唯一那个研究生，倒也值得自豪，在此分享一下加入这个项目的经历。

国庆长假7天，我跟陈科长回了她娘家。回去第1天我们待在县城，第2天老丈人开车拉着四个人回了乡下老家，老人们看到我们非常开心，大家一起吃火锅、摆龙门阵，空闲的时候下河捞鱼，相当惬意。

2号夜里开始下暴雨，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的，3号就完全停电了，好在两个手机都还有电，笔记本电脑充满电还没开过机，离开西安的时候箱子里还塞了一个充电宝。

吃过午饭后陈科长他们在院里打麻将，我在阳台借着自然光看书，中途手机收到了消息，而且连着响了好几声。打开一看研究生群里有个教授的留言，说他收集了一些论文，现在需要列个目录出来，要求写明作者、文章标题、出版日期和来源，按照他写的前两个格式为准，谁现在有空帮他做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群里没人吭声。我一直期待有人可以接了这个活儿，因为我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网还没有电，而且笔记本干这活儿也不方便。整整一分钟过去了，依然没人站出来，我有点耐不住了，在群里发了三个字：我来做。

之后和老师私聊，他把收集的论文打包发给我，告诉我要严格按照他的格式做，字体、字号、字间距、符号、行距都要一模一样。

我合上书回房间打开电脑，连上手机热点，下载论文压缩包，刚一下完立刻关掉了热点，不是我心疼流量，是连着热点的时候手机耗电特别严重。

解压后看了一下大概50篇论文，我新建了一个文档，把所有论文的题目挨个复制到文档里，然后把50篇论文一次性全部打开，挨个把作者、刊物名称、出版日期复制出来，一条条整整齐齐列下来，接着用格式刷刷了范例的格式，最后加上序列号，活儿就算完成了，用了接近两个小时。

发过去后老师说你做得很不错，谢谢你。跟老师客气完瞅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电池已经掉了小一半，赶紧关了电脑，继续到阳台上看书。

晚上吃过饭屋里一团漆黑，陈科长他们支着4个应急灯打麻将，我坐在沙发上喝茶冥想，这时老师又发了1个压缩包给我，说今晚务必做好给他。我咬咬牙，回房间开机，连手机热点下载压缩包，将电脑亮度调到最低，再次用了两小时干完活，电脑的电量所剩无几。

连着几天一直在下雨，山里可以听到洪水的咆哮声，电力部门无法抢修，吃了两天如假包换的柴火鸡和柴火饭。熬到5号，每个人的手机开始低电量报警，老丈人冒雨开车回了县城。刚到老丈人家，老师又发了3个压缩包给我，每个包里都是50篇左右的论文，不过现在有网有电，忙了一个下午弄完发给他，晚上一家人上街吃豆花火锅。

7号中午我和陈科长坐高铁赶回西安，下午老师又发了一个压缩包，说这是最后一个，我到书房开始干活儿。书房的电脑是一台6年前配的台式机，2015年我们参与的项目赚了大钱，老板给我们组的机器集体升到公司的最高配：I7八核、16G内存、1T硬盘、GTX750显卡。这台电脑跟着我很多年，2019年辞职后凭关系低价从公司买了下来，并亲自从深圳人肉背到西安，给它配了机械键盘、罗技鼠标、两个26寸的显示器。

好的工具就是生产力，这次不到1小时就弄完给老师发过去了，他一度怀疑我偷工减料，反复检查了好一阵。想想前两天盯着14寸的屏幕，在文档和论文之间切来切去复制粘贴，觉得自己那两天是真可怜。

长假结束后回去上课，几个同学聊到这事，都幸灾乐祸地说当时他们都没敢吭声，不然出游计划要泡汤了。我告诉他们不止是他群里发的那50篇论文，后来又发了5次，总共接近300篇论文，大部分用笔记本做的，老痛苦了。听到这个，他们更开心了。

原以为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帮忙，没想到几天后老师私信告诉我说，他发起了一个陕西省的XX项目，他专门问了一下研究生也可以参加，你要不要加入？我不假思索地回他：可以。之后根据他的要求提供了电话号码、身份证、电子签名。

这个教授太忙所以今年不带研究生，他的研究方向也不是我想做的方向，所以他不可能是我的导师，毫不犹豫加入他的项目，就是想看看这些文科教授们的项目到底是做什么。陈科长对我的选择表示肯定，说参加这种项目可能有钱拿，还可以作为评奖学金的条件。

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我想起了另一件往事。

那是2015年年底的某一天，我和另外几个程序员被项目总监拉到一个群里，总监发了一张截图和一段很长的话，大致意思是说：公司有个新项目，要求同时以手游和页游的方式发布，并且还要上Steam平台，现在这个项目缺主程，你们几个人是我认为有能力当主程的人选，谁自愿去带这个项目？

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没有出现争先恐后的情景。

2015年是我入行做程序员的第6年，这毫无疑问是个机会，一旦敲个“我”字发出去，我就从一个普通程序员变成主程了，职业生涯将上到一个新层次，但问题是我觉得自己不行，手机端游戏怎么发布？自己没把握；Steam平台怎么上，压根就没接触过。

我非常想把握这次机会，可是又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胜任，但是我又非常害怕那一刻其他人抢了这次机会。群里一直没人吭声，或许大家都在犹豫，我心跳得厉害，额头上也冒了汗，双手在键盘上微微颤抖，最后一咬牙敲了几个字：我来试试。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总监在几十秒内就回复说他这就向公司上报，并且解散了群。我的心怦怦直跳，在窗口望着深圳南山区繁忙的马路无限感慨，想着即将升职加薪，既激动又害怕；我猜群里不止一个人正在后悔，但是已经晚了，群都解散了。

有些程序员入行三四年就做主程，我的资质很一般，入行第6年才做了主程，而且还是以这种惊险刺激的方式。后来那个项目做的非常痛苦，为了发布一个运行流畅并且手机不烫的版本，我查阅了很多文档，自掏腰包请其他同行吃饭请教优化技巧；为了游戏上Steam平台，我到外网跟外国人用英语咨询接口的调用，成了公司这方面的“专家”。

一晃6年过去了，年龄越大，时间似乎过得也越快。

我们都知道那句名言：机会属于有准备的人。以我的亲身经历，我们总是没准备好机会就来了，这时候拼的完全是勇气，豁出去先抓住机会，然后逼着自己去准备就是了。

生活从来都是那样：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课间拍摄的学校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