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和穷书生两情相悦。
为了和他私奔,不惜把我塞进花轿,送往王府。
谁知穷书生名落孙山,空有脸蛋、满口谎话。
而面貌丑陋的小王爷,摇身一变成了梁朝的王。
我也因此跟着沾光,坐上后位。
小姐见状,心生不满,装病威胁我前去探望。
趁我放下戒备,活活掐死我。
再醒来,我回到了小姐出嫁那天。
当夫人叮嘱她安分守己,她骄傲挺起头颅应下时。
我便知道,她重生了。
荣华富贵她要,我巴不得她赶紧拿走!
临嫁前,夫人来小姐房中话别,叮嘱她安分守己,尽好新媳妇的责任。
前世她和穷书生郎情妾意,时常靠我隐瞒私会。
未被指婚前,小姐便认定非书生不嫁。
偏偏造化弄人,皇上错点鸳鸯。
婚期将近,她便费尽心思,成天钻研私奔之法。
把我塞进花轿后,她没有半分亏欠,仿佛是天大的施舍般。
“玉溪,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相府待你不薄,也该到报恩的时候了。何况,小王爷玉树临风,也算便宜你个贱奴了。”
如今,她依旧端着小姐架子,居高临下斜睨我:“既然要入王府,奴才也该换换了,省得破坏规矩叫人看不起。”
“娘,待会儿便将姜玉溪的卖身契交给女儿吧。”
夫人面露疑惑,有些不忍:“相府向来不苛待下人,再说这丫头自幼伴你长大,有她陪嫁娘才好放心。”
小姐似乎下定决心,斩钉截铁答道:“娘不必担心,每月十五我便回家探亲,保证让您安心过日子。”
夫人脸色缓和不少,犹豫片刻,终于交代身旁的嬷嬷前去取卖身契。
确保女儿没有因嫌弃小王爷的容貌而逃婚,夫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可那穷书生,却是个问题。
原本相约私奔,如今变成他单相思,难免闹个天翻地覆。
所以,小姐拿卖身契,便是要以此威胁,逼我跟了穷书生,堵住悠悠众口。
我身份低微,自然不答应也得答应。
掀开花轿前,她突然附在我耳旁,一脸戏谑:“上辈子抢本小姐的福气,这辈子好好跟他做对怨侣去吧!”
我压根不在乎。
因为书生落榜,并非能力不足,而是遭人陷害所致。
但小王爷,远没有表面那般良善。
前世,夫人也曾在小姐临嫁前过来看望。
为的就是,确保小姐没有因不满婚事,逃婚连累整个相府。
可小姐与穷书生情投意合,早就私相授受。
任凭夫人苦口婆心,唠叨一大通话,也没能叫她听进心里。
她和书生逍遥快活,我被迫嫁入王府。
本以为,相府欺君罔上,被小王爷梁渊识破,我这条小命定是难保。
生来卑贱,对主子的命令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又怎谈赎得自由身,出府归家孝敬父母?
哪知入洞房当晚,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后宫子嗣寥寥无几,太子愚笨被废,其他皇子不是早夭就是年幼。
唯一算得上可堪大用的,也就只有闲散的小王爷了。
梁渊顺其自然,摇身一变成为大梁高高在上的王。
而我作为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也因此跟着沾光,被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册封那日,相爷携家眷出席,小姐也在其中。
当底下直勾勾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停留不止时,我便知道,腥风血雨要来了。
第二章
听闻那书生事事不顺,接二连三受挫,好几次想寻死觅活。
要不是小姐及时发现,出手阻拦,怕是早就成了鬼魂。
心上人如此,小姐心里头也不好受。
腆着脸寻求相爷和夫人帮助,信誓旦旦保证书生必高中状元,带着相府享受荣华富贵。
亲事被毁,掌上明珠又一心扑在穷书生身上。
不管成败与否,相府也只能押宝,赌一把了。
可即便相爷有心助力,却为了避免口舌纷争,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使绊子的学生依旧没有收敛,甚至转移到暗处。
最后,穷书生名落孙山,遭人嘲讽烂泥扶不上墙。
非但没把相府捧上高位,还连累相爷名誉受损,在官场举步维艰。
不久,相爷便以生病为由,借故不上朝。
梁渊身为新帝,自然要慰问老臣,好给天下世人看看帝王的仁慈。
何况,小姐多次以夫人的名义,向宫里传达对女儿的思念。
就算前方是鸿门宴无疑,我也非去不可。
娇辇落在府前,我不慌不慢,直接往夫人的院子里去。
可进了门,见到的却是小姐的准夫婿——从前意气风发的穷书生叶舟。
“是我无用,害得你与阿念阴差阳错改变命数。伴君如伴虎,迫不得已留在宫中,你心里定有酸楚难诉吧。”
叶舟一字一顿,无比真诚,全然没有攀上小姐的高傲。
可就在这时,小姐突然带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命人拉走书生。
她眼中满是不甘。
一个贱奴,有什么资格接受相府大小姐的跪拜。
成为王妃,被封为后的本该是她才对!
小姐被仇恨蒙蔽,卯足了劲,把我活活掐死。
之后,相府杀害皇后传入宫,相爷连夜求见,自认欺君罔上。
相府落得满门抄斩。
因此小姐重生后,想都不想便应下婚事,满心欢喜踏上花轿。
顺便,把我指给穷书生,解决后顾之忧。
荣华富贵是要成了,有没有命享却是另一回事。
小姐头也不回踏上花轿,独留叶舟在身后痴痴相望。
再转头看到我时,所有的失望全化作一声叹息。
因为小姐铁了心要我跟着叶舟,特意耗几个时辰找夫人畅谈关于卖身契一事。
获得夫人和相爷同意,我这才拿到卖身契,收拾包袱随叶舟向相爷夫人道别。
这些年,小姐心系叶舟,不惜为他掏出私房钱,在京郊买下一座院子。
本来打算私奔后,作为两人的安家之所。
现如今小姐选择顺从皇命,弃他而去,又把我这个丫鬟指给他,堵住悠悠众口。
这座院子自然成了我和他的去处。
出相府,叶舟始终一言不发。
我当他不乐意,还在为小姐另嫁他人暗自神伤,便好心相劝:
“公子心中不服气,玉溪明白。只是相爷有令,不得不从。若公子愿意,婚后各走各路,互不相欠如何?待三个月后小姐事成,便放我归家孝敬父母。”
前世,叶舟要不是遭奸人陷害,以他的才能,定将成为百姓称颂的好官。
只可惜,人心难测,官场如战场,暗流汹涌。
“叶某并非不愿,还望姑娘不要误会。无论是否脱去奴籍,都不应自轻自贱。就算没有好出身,姑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不比相府小姐差。”
叶舟神色认真,一如前世。
目若朗星的模样,让人完全无法与之后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叶舟相联系。
我心头一动,拉他到桌前坐下,半真半假问道:“公子说得在理。接下来玉溪有事相告,恐有冒犯,公子可会怪罪?”
虽说时常帮小姐打照面,但我与叶舟从无接触,对他的真实性情更是毫无所知。
所以,我在赌。
若是他一意孤行,我便把秘密藏于心底,闭口不谈,免得惹来祸端。
叶舟愣了几秒,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我之间不必拘谨,虽未成婚,好歹有了名分。我双亲早逝,也不喜规矩,这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直说便是。”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全盘托出。
第三章
“前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江小姐临时反悔,坐上王府花轿弃公子而去。当夜宫里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小王爷荣登大宝,一跃成为新帝,而十日后的科考,公子被奸人陷害,名落孙山......”
叶舟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
并非他想相信这离奇事。
只不过近来他接二连三遇到挫折,正为此心烦意乱。
碰巧今日江知念突然反悔,私奔不成还狠心撇清关系,满心欢喜踏上花轿。
“玉溪提及这些,全是不忍公子的才能埋没,不忍大梁失去一个克己奉公的父母官!”
叶舟僵在原地,半句话说不出。
我面上淡定,后背却直冒冷汗。
我料不清他对江知念的情分,但这些话句句属实。
大梁的腐朽早已深入根部,我大可任由它覆灭,与叶舟逍遥快活,看那紫薇星再现。
可这样行事,苦的只会是千千万万百姓。
我人微言轻,却不能阻拦有志之才的报国之心。
更不想如同那些王公贵族般,视人命为草芥。
叶舟没有再开口。
手却默默将我掌心包围,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的话似乎颇有用处。
自那之后,叶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每日三更起五更睡,依旧精神抖擞。
他忙他的学业,我也有该忙的杂事。
前世叶舟落榜,并不简单。
从中作梗的权贵不在少数。
京城的苏家、林家、谢家各有出力。
因为跟在梁渊身边,世家权贵之间的肮脏我或多或少也耳闻了些。
我拿出本子,一一记下罪状:
苏家妄图买通叶舟代考,被拒后散布谣言,闹得满城风雨。
林家公子有龙阳之好,听闻叶舟相貌出众便想劝人放弃科考,随他进林家享受荣华富贵。
同样被拒,林家公子比苏家更狠,直接联合谢家,找宫里的谢贵妃给梁渊吹枕边风,诬陷叶舟科考舞弊。
不过这三家,并非像表面那般和谐。
其中的勾心斗角,比起宫里,可谓只多不少。
写完,我把它放入柜中,起身往最近的胭脂铺去。
苏家是全京城最大的商贩。
从一穷二白到富可敌国,便是靠卖胭脂得来。
旁人只看到苏家生意红火,认定其质量上佳,蜂拥而至。
可我知道,自从苏家的胭脂出名后,便偷工减料,甚至以次充好。
送往宫里的胭脂,品质如旧。
卖给百姓时,却滥竽充数,不顾百姓死活。
为了微薄的利润,掌柜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合格二字。
有百姓过敏找上门寻求解释,反被颠倒黑白告上公堂,直到散尽家财才肯罢休。
那时我陪梁渊微服私访,听闻这事后替百姓愤愤不平,说与他听。
可他却以苏家三代从商,纳税之重养活整个大梁。
区区小事便给人定罪,只会让朝臣看了寒心。
我瞪大双眼,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在心中感叹:大梁有此国君,迟早要亡。
如今梁渊刚登帝位不久,人心不稳。
我倒要看看,苏家胭脂造假闹得天翻地覆,他还会不会保?
顺着前世的记忆,我径直找到掌柜的所在,开门见山:
“苏家乃是全京城最大的胭脂贩,可卖的胭脂却以次充好,若是闹出去,想必很难收场吧?”
话音刚落,一个眉眼带笑的翩翩公子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认得他。
将军府的年轻才俊叶瑜安。
上能舞刀弄枪,下能吟诗作赋,继任将军府的衣钵是板上钉钉的事。
按理来说,我和他这等大人物八竿子都打不着,更别提出现在同个地方了。
但偏偏,我有前世的记忆,早早便知晓他在寻找失踪多年的弟弟。
第四章
江知念认为叶舟只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穷书生,家境贫困须靠十年寒窗争功名。
殊不知,叶舟乃是叶小将军一母所生的亲弟弟。
若非常年伴君侧,我也难以相信如此戏剧的消息。
本来,他该按话本中的走向,一举闻名天下后认祖归宗,意气风发过上好日子。
可惜奸臣当道,小将军叶瑜安见叶舟落榜,名声尽毁,恐危及将军府的清誉,索性把叶舟当弃子,断了认亲的念头。
步步踏错,致使江知念认定了叶舟空有皮囊,一无是处的猜想。
所以重生回来,当夫人来话别时,她点头如捣蒜,眼底的兴奋简直要溢出来。
如今科考尚未开始,叶瑜安也刚着手寻人。
一切都还有可挽救的余地。
以我小小的丫鬟身份,自然无法与王公贵族相斗。
但若有叶小将军出面,就算芝麻大的小事,官府也得办得妥帖。
因此,我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向将军府撒播信息,把他引到此处。
我不知他信了几分,又对这番话作何感想。
但只要人肯出现,手头的证据便有物尽其用的价值。
“这位姑娘,您可真爱开玩笑。做胭脂我苏氏认第二,整个京城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买不起还敢信口胡来,想见官老爷不成?”
掌柜一拍胸脯,扫视的目光中轻蔑与狂傲显露无遗。
他作为苏氏旁系家族中的一员,荣辱与共,不见棺材定是死不掉泪。
“掌柜说得有理,姑娘不妨拿出证据再辩驳。”
叶瑜安眼底尽是探究。
我心下欢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掏出袖中的胭脂,我径直塞到他手里。
或是出于羞辱,夫人离开后,江知念便把这盒新买的胭脂扔到地上,趾高气扬说赏给我做嫁妆。
我如获珍宝似的把它擦干净,揣到兜里时,她还为此哈哈大笑:“当了回皇后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她不知道,我不仅不怨她,还感激她亲手往我手里递刀子。
6.
叶瑜安接过后,显然愣在了原地。
在我眼神示意下,终于明白过来。
拿起两盒胭脂一对比,他顿时有了决断。
出身将门又久经沙场,小将军嘴皮都没动,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把掌柜吓得连连后退。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
胭脂同时落地,一盒完好无损,一盒却摔得稀巴烂。
将军府满门忠烈,镇守边疆所守并非大梁的江山。
只为百姓不再陷于水火,饱受战乱之苦。
如今撞见这等肮脏事,大发雷霆实属情理之中。
“这这这......你们两个专程来闹事的吧!来人,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我倒不怕他呼天喊地。
毕竟武功再好,能比得过叶小将军?
更何况,不把事情闹大,还报不了官呢。
周遭的客人们瞧见这番动静,纷纷围上来。
就在几个光膀大汉要动手动脚时,人群中突然发起一声惊呼:“哪个有眼不识珠的,敢冲撞叶小将军?”
拳头来不及收回,便被叶瑜安用力按住,狠狠甩向地面。
顿时,店里哀嚎声四起。
等我再回头时,掌柜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气势,瘫坐在地苦苦求饶。
但,还不够。
我转过身,举起两盒胭脂向大伙儿宣告:“苏式仗着胭脂发家,以次充好,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交代!”
话落,客人们一片哗然,争相配合喊着报官。
我勾唇一笑,朝叶瑜安微微点头,跟着他去往官府。
有权有势说话果真好使。
京兆尹一听到叶瑜安的名头,立马满脸堆笑迎了出来。
只交代几句,办案效率都比平时快上不少。
经查验,苏式贩卖的胭脂确实滥竽充数,造假甚多。
即便苏氏一族有心贿赂,也难逃牢狱之灾。
亲眼看到处决结果,我和叶瑜安才放心离开。
前脚刚踏出门,叶瑜安立马撕下礼貌疏离的面具,抓着我急切道:“姑娘信中所说可是真话?”
叶舟是将军府一脉,只有我和前世的梁渊早早知晓。
但这次,我偏要在科考前,让他们兄弟相认,认祖归宗。
我动了动嘴唇,“小将军不必着急,且听我慢慢讲。”
可惜,话刚到嘴边,便被来人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