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之计的争议:为何要拥立楚怀王,项梁难道不具备称王资格吗?

品史学家江樵 2023-09-28 04:57:05

谈起范增,人们大多会想起他在鸿门宴上的摔杯为号与一句“竖子不足与谋”,似乎范增就是狗头军师的代表。  

他的“奇计”也饱受人们争议。

有人认为,范增影响了天下走势,加速秦的灭亡,令刘邦感到畏惧,完全配得上人杰之称;

而有人认为,范增并没有帮助项羽协调好与楚怀王、刘邦和秦人的关系,特别是范增劝项梁拥立楚怀王熊心这件事,就是一个重大失误。

王安石在其《范增》一诗中说:“中原秦鹿待新羁,力战纷纷此一时。有道吊民天即助,不知何用牧羊儿?”既然灭秦是天下大势,项梁项羽叔侄带头去做就行,何必再立个楚怀王束手束脚?

可苏轼却对范增建议拥立楚怀王一事大为肯定,称:“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叛之也,以弑义帝。”没楚怀王,项氏根本起不来。

对待人或事,如果断章取义,只会让事情变得云山雾罩。如果一时难以分辨是非,不妨进行横向和纵向延伸,更有助于发现真相的蛛丝马迹。

王安石和苏轼,究竟谁的分析更准确、更高明?到底有没有必要立楚怀王?在秦汉之际的历史时空中,范增之计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楚汉之争

范增之计有何谬误?

秦二世二年(前208)六月,陈胜兵败身死后,起义形势急转直下。为了找出路,张楚政权的上柱国项梁在薛城召集大家开了个会。

也就是在这个薛城之会上,范增提出了一个重要论断:必须扬起楚王的大旗。

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

项梁觉得范增的话很有道理,便派人到大山里找到正在放羊的楚王孙熊心,立其为楚怀王。

这一计,引发了千年争议。

清代王鸣盛认为:

六国之亡久矣,起兵诛暴秦,不患无名,何必立楚后? 制人者变为制于人,范增谬计,既误项氏,亦误怀王。

既然项梁可以自己扛起反秦这面旗帜,还何必拥立楚王?

到了后期,楚怀王使出了不少损招。比如楚怀王约定先入关中者封王,但偏偏又不让项羽直接进关中,而是让他作为宋义的副将去援救赵国。这样项羽失去对军队管辖权不说,还白当炮灰吸引秦军主力,为刘邦从西面进咸阳创造机会。

刘邦进入关中后实力大增。实力变强的刘邦和强势崛起的项羽,必定会产生冲突,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后来项羽杀了楚怀王,还失去了天下人之心,一时成为诸侯群起讨伐的对象。

这样看来,后期的楚怀王给项羽带来太多麻烦。所以王鸣盛便得出结论:范增谬计,既误项氏,亦误怀王。

怀王之约

项梁到底能不能称王?

由前面观点看来,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项梁是否可以称王?楚怀王究竟有没有起到积极作用?

陈胜死后,项梁究竟适不适合称王呢?

当时称王的主要有两类人群。一类是六国王室后人,主打一个血统高贵,比如当时的赵王、燕王、魏王、齐王等人;另一类就是草莽英雄,主打一个功绩突出,比如陈胜吴广等人。

那么项梁能够往哪个方向靠呢?

一、没有王室血统

项氏家族世代都担任楚国将领,受封于项地,后来就以“项”为姓氏。

项梁之父项燕就是战国末期楚国名将。项梁虽出任楚国上将军,颇有权势,但肯定没有王室血统。

后来拥立楚怀王后,项梁也仅只自称武信君。

“君”并非最高爵位,其上还有“侯”。比如秦国就封了穰侯魏冉、应侯范雎、武成侯王翦等等。

就是说,从身份上来说,项梁离称王,至少还差两档。

当时人们的观念认为唯六国后人有资格称王。如东阳县起义后,大家想立陈婴为王,陈婴母说: “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意思是他家连贵族都不是,根本就没资格称王。于是陈婴不敢为王。

所以项梁倘若贸然称王,难免底气不足。

二、功绩不足以服人

陈胜之时,有一个分封的标准:功德。没有高贵的血统,但凭借起义的功绩,也可得到相应的地位。

后来刘邦称帝,也是依据功德说:

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大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

可在当时,项梁所有的作为,仅是借陈胜起义之势起兵于会稽郡吴县,就是说除了起兵圈地吞并其他义军,项梁还没和秦军打过一仗。

所以论功绩,项梁也不足以称王。

三、实力也不允许

有人也许会说了,“有枪便是草头王”。只要兵足够多,难道就不能靠拳头开辟第三种称王模式吗?

可问题是义军老大陈胜死后,谁都没有把握能够打败秦将章邯。

即便项梁的实力在义军中首屈一指,也并没有获胜的信心。此时贸然称王,只会成为下一个被集火剿灭的对象。

所以与其成为冤大头,不如找一个挡箭牌:楚怀王。

项梁起义

立楚怀王究竟管不管用?  

范增提出立熊心为楚怀王,只是仿效赵、齐、魏、燕等国贵族称王的先例而已。

在拥立楚王后,张良也劝说项粱立了韩王:“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同样采纳了张良的建议,将韩成立为韩王。

可见当时立诸侯之后为王,已成为潮流。

项羽后来在分封十八路诸侯时也说:“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连项羽自己也承认了拥立楚怀王的正确性。

一、充分调动资源的旗帜

项梁并不是楚国王室,为什么他就能够快速发展起来,并兼并秦嘉、景驹势力,将楚地陈婴、英布、蒲将军、刘邦等多路起义兵马吸纳到麾下呢?

范增指出其中原因所在:“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就是说人家之所以投奔项梁,就是冲项梁世代为楚将,肯定会拥立楚国王室后代。

在拥立楚怀王之后,项梁实力实现快速增长,并以楚怀王的名义和原六国贵族势力联合起来,比如原楚国令尹宋义,就是在楚怀王即位后加入的。

所有这些举措,假如仅凭借项梁的名望,是不可能完成的。

诸侯纷纷起兵反秦

二、是谁灭了秦?

是谁终结了秦朝?

1、项梁并无灭秦的实力

是项梁吗?公元前208年,项梁为救援齐魏,对秦朝采取了一系列攻势。

项梁派遣项羽、刘邦等人反击秦军,打退章邯部队,攻克多地城邑,击杀秦将李由,楚军在多个战场取得胜利,一举扭转了陈胜败亡后的危局。

好景不长,之后秦国倾尽所有兵力增援章邯,项梁在大意之下被章邯于夜晚偷袭,最终在定陶县兵败身死。

项梁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扭转形势,但项梁并未伤及秦军主力。之所以无法取得大的突破,除了在战略和指挥上出现漏洞,更和项梁孤军作战,缺乏其他诸侯的援助有关。

比如项梁曾经多次催促齐国田荣一起攻秦,但田荣却推三阻四不肯发兵,导致项梁孤军奋战死于定陶。

2、楚怀王统一号令成功灭秦

项梁死后,楚怀王力挽狂澜。

首先与诸侯们约定:“先人定关中者王之。”这样便充分调集各方力量,定下了灭秦的总目标。

接下来,定下灭秦的具体方案:将诸侯力量集中起来,兵分两路向咸阳进军。一路是楚军主力,由宋义、项羽、范增率领,在巨鹿之战中将秦军主力彻底击溃;另一路是佯攻,由沛公刘邦率领,在秦军首尾难顾之际,快速插入关中,灭掉了秦朝。

项梁仅能依靠项家军和章邯死磕。但楚怀王却能联合各方力量一举灭秦。

楚怀王的作用究竟如何,便一目了然了。

试想一下,假如没有楚怀王。在项梁兵败身死后,项羽就算能幸运接手项家军,在没有刘邦和其他诸侯的配合下,擅自北上伐秦,能够取得巨鹿之战的胜利吗?项羽又凭借什么能够成为西楚霸王并分封天下呢?

项梁轻敌冒进,战死沙场

范增拥立楚怀王应是高屋建瓴之策

对于范增拥立楚怀王是否合理的问题,相比王安石,苏东坡的分析要更胜一筹。

可见身为词圣,其才学见识功力深厚、非同凡响。

所以不应以成败论英雄,范增的计策也有可取之处,而他本人也无愧于人杰之称。

虽然有人提出张良劝刘邦放弃分封六国诸侯的例子,用以反驳范增建议拥立楚怀王的合理性。但此一时彼一时。秦末之时项梁自身实力有限,在其势力范围之外拥立楚王和韩王乃至更多诸侯,能够增加可供其调配的资源和势力,是无中生有,能起到“加”的效果;

而楚汉之争时,刘邦若分封六国诸侯,是从其势力范围之内割走一大块,这种分散兵力的做法,只会被项羽抓住机会各个击破,起到“减”的效果。

如此对比,便可知计策不同是因为形势不同, 两者并没有高下的分别。范增拥立楚怀王之计符合当时形势需求,是高屋建瓴的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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