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你还敢回来？＂我爹一见着我就开骂，＂当初非要去当兵，说啥都不听，现在倒好，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站在院子里，攥紧了拳头。那年我刚满二十出头，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气？可转念一想，这是自己亲爹，再怎么着也不能顶嘴。我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说：＂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好好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叫李长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从小家里穷，爹娘起早贪黑地干活，就为了让我能多念两年书。可我这人天生倔，书没念明白，倒是把当兵的心思越琢磨越深。那会儿村里的小伙子都爱往城里跑，我却一心想着进部队。爹娘死活不同意，可我偏要去，最后硬是顶着全家人的反对，背着个小包袱就走了。
现在想想，我这一走，可不就是给全家人添了堆愁？
＂行了行了，别杵在那了，进屋吧。＂娘在屋里喊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了眼爹，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我心里五味杂陈，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还是老样子，土炕、木桌、泥墙，一样不少。娘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一碗红烧肉，两个青菜，还有一盘花生米。这在我们家可是难得的好菜了。我心里一酸，知道娘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吃吧，别光看着。＂娘催促道，眼睛却红红的。我知道，她这是偷偷哭过了。
我刚要开口，爹突然拍了下桌子，＂吃什么吃？你倒是说说，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爹，我在部队学了开车，想去镇上运输队找份工作。＂
＂就你？＂爹冷笑一声，＂你以为开车是那么好找的？没关系没后台，谁要你啊？＂
我心里一沉，知道爹说的是实话。可我不甘心，攥紧了拳头说：＂我一定能行的，您给我点时间。＂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我探头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刘大壮在跟人吵架。这刘大壮是村里有名的混子，平时没少欺负人。我刚想出去看看，爹一把拉住我：＂别管闲事，吃你的饭。＂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甩开爹的手就冲了出去。等我跑到跟前，才发现刘大壮正在欺负村里的傻子阿福。阿福是个孤儿，平时靠给人家干活换口饭吃。我一看这情形，火气就上来了。
＂刘大壮，你干什么呢？欺负阿福算什么本事？＂我冲上去，一把推开刘大壮。
刘大壮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李长江吗？当兵回来了？怎么，想英雄救美啊？＂
我没理他，转身扶起阿福，＂没事吧？＂阿福摇摇头，眼里满是感激。
刘大壮见状，更来劲了，＂李长江，你别以为当过兵就了不起。告诉你，这村里还是我说了算！＂
我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刚要动手，突然想起了在部队学到的道理：遇事要冷静，不能动不动就打架。我深吸一口气，对刘大壮说：＂大壮，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这样？阿福又没惹你，你何必为难他？＂
刘大壮被我这么一说，倒是愣住了。他瞪了我半天，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松了口气，转身对阿福说：＂没事了，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阿福感动得直点头，我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我拍拍阿福的肩膀，说：＂阿福，你想不想跟我学开车？＂
阿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笑着说：＂我在部队学了开车，回来想去运输队找份工作。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去，我教你开车。＂
阿福激动得直跺脚，连连点头。我心里也高兴，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点方向。
可回到家，爹娘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你疯了吗？＂爹气得直拍桌子，＂教傻子开车？你是嫌命长还是咋的？＂
我急了，＂爹，阿福他不傻，就是有点慢。我教他，他肯定能学会的。＂
娘在一旁劝道：＂长江啊，你爹说得对。你自己都还没着落呢，怎么教别人啊？＂
我心里憋屈，可又不敢顶嘴。最后，我咬咬牙说：＂爹，娘，你们就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一个月后，我和阿福还是没有着落，我就听你们的。＂
爹娘对视一眼，最后爹叹了口气，＂行，就一个月。要是到时候还是这样，你就老老实实回来种地。＂
就这样，我和阿福开始了我们的＂开车培训＂。说是培训，其实就是我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阿福去镇上的运输队蹲点。我们俩蹲在路边，看着大卡车进进出出，我就给阿福讲解各种车型、操作要领。
阿福虽然反应慢，但很用心。每天晚上回家，他都会把我教的东西默默复述一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做对了。
可好景不长，刚过了半个月，村里就传出了闲话。
＂听说了吗？李长江那小子在教傻子开车呢！＂
＂真的假的？那不是害人吗？＂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心里难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阿福倒是不在乎，每天还是跟着我去镇上。
眼看着一个月就要到了，我和阿福还是没能进运输队。我心里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那天，我和阿福照常去镇上。突然，我们看到一辆大卡车停在路边，司机正在下面忙活。我们凑过去一看，原来是车子坏了。
司机看到我们，问道：＂小伙子，会修车不？＂
我赶紧点头，＂会一点。＂在部队的时候，我除了学开车，还学了点修车的技术。
我钻到车底下一看，发现是传动轴出了问题。我和阿福配合着，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车修好了。
司机感激地说：＂谢谢啊，小伙子。你们俩挺能干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运输队？＂
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我赶紧说：＂大哥，我们正想找份开车的工作呢！＂
就这样，我和阿福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运输队。刚开始，我们俩就负责帮忙洗车、打扫卫生。但我没有放弃教阿福开车的想法。每天晚上，我都会偷偷带他去练车场学习。
阿福学得很认真，虽然进度慢，但每天都有进步。看着他慢慢掌握驾驶技巧，我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就这样过了半年，阿福终于可以独立开车了。我带着他去考驾照，虽然考了好几次，但最后还是通过了。那天，阿福拿到驾照的时候，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也跟着乐。
可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阿福开着车出了趟远门。半路上，车子突然出了故障。阿福慌了神，一时没控制住方向，车子冲到了路边的沟里。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阿福已经醒了。看到我，他哭着说：＂长江哥，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我心里难受，说：＂傻小子，说啥呢？你没事就好。＂
可是，这件事在镇上传开了。很多人说我不负责任，教傻子开车，差点酿成大祸。运输队的领导也找我谈话，说考虑到安全问题，可能要辞退阿福。
我心里难受极了，觉得自己对不起阿福。可阿福却说：＂长江哥，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看着阿福真诚的眼神，我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收徒弟了。我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不该随便影响别人的人生。
后来，我托关系给阿福在镇上找了份修车的工作。虽然工资没开车高，但至少安全。阿福也很知足，每次见到我都笑呵呵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运输队干得不错，还当上了小队长。每次回村，爹娘脸上都有光。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有一天，我回村的时候，发现村口多了个年轻人。一问才知道，是村里办了个扶贫项目，派来的大学生。
那大学生叫张志远，是个热心肠。没几天，他就和村里人熟络起来。有一次，我碰到他在帮村里的老人修理收音机，心里还挺佩服的。
张志远知道我的故事后，还专门来找我聊天。他说：＂长江哥，你教阿福开车的事，我觉得挺了不起的。＂
我苦笑着说：＂哪里了不起，差点害了人家。＂
张志远却说：＂不是的。你给了阿福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了希望。虽然最后出了意外，但这不是你的错。重要的是，你让阿福感受到了被尊重和信任。＂
听了张志远的话，我心里暖暖的。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当初的决定并不完全错误。
就在这时，村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是我们运输队的老总，他亲自开车来找我。
老总一见面就说：＂长江啊，公司要开展一个新项目，需要培训一批新司机。我想来想去，觉得就你最合适。你愿意回公司当教练吗？＂
我一听，心里又惊又喜。可转念一想，又犹豫了。我看了眼张志远，又想起了阿福，心里乱成一团。
张志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长江哥，这是个好机会啊。你有经验，又有爱心，肯定能教出好司机。＂
我还是有些犹豫，说：＂可是，万一再出现像阿福那样的意外怎么办？＂
老总拍拍我的肩膀，说：＂长江，正因为你有这种担当，我才想让你来当教练。你放心，公司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的。＂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答应您。＂
就这样，我回到了公司，开始了新的工作。这一次，我把自己的经验和教训都用上了，认真地培训每一个学员。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都四十多岁了。这些年，我培训了不少司机，他们现在都成了公司的骨干。每次看到他们安全开车回来，我心里就特别欣慰。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阿福，没有那次意外，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但转念一想，正是因为有了那次经历，我才能成为一个更负责任的人。
前几天，我又回了趟村。在村口，我又看到了阿福。他还是在修车，但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灿烂了。他远远地朝我挥手，喊道：＂长江哥，欢迎回来！＂
看着阿福，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就像开车，有时候会走错路，有时候会遇到意外。但重要的是，我们要勇敢地往前开，把每一段路都当作学习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我从汽车连退伍后，带了一个徒弟，又因为意外再不收徒的真正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