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宫里最尊贵的太子妃,却也是萧承宇最不受宠的女人。
成婚当晚,他宠幸了一名舞女,勒令我跪在殿外,听他们一夜还好。
他还纵容侧妃霸占我的寝宫、仗毙我最亲的婢女。
后来他得登大宝,成为天下之主。
第一件事却是,带着吉服来我的宫殿,求我做他的皇后。
可我忘了告诉他,我中毒了。
从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起,我就被下了毒。如今深入骨髓,快死了。
1
和萧承宇成婚第二年,他又去圣上面前求娶了一位太子侧妃。
这位侧妃叫孟江篱,皇后娘娘的侄女、内阁大臣的千金,容貌出众,还是萧承宇的青梅竹马。
东宫的人都说孟江篱和我不同,她家世显赫,和萧承宇有自幼的情谊在,未来定会取我而代之。
我唯一的婢女春梅气不过,替我狠狠罚了两个嘴碎的,众人才终于收敛了些。
我与孟江篱初见,是在半月前的一次宴会上,当时她还未嫁入东宫。
我记得那日,我自晨起就不舒服。
太医诊脉后说我的毒已深入肺腑,时日不多了。
我好一阵才缓过来,问他我还能活多久?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我轻轻点头。
强打起精神,让春梅给我梳妆,去参加萧承宇设的宴。
经过后花园时,正好碰见孟江篱与几位千金赏菊。她一袭红色缎地绣花百蝶裙,即便在万花丛中,也毫不逊色。
我的出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孟江篱回过头上下打量着我,高声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妃?长相平平,也不见得多美啊。”
我早被毒伤了根本,面容苍白,再浓厚的妆容也难掩病色。
确实不怎么好看。
她身旁的人说:“孟姐姐小声些,太子哥哥很喜欢她的,要是被他听到,肯定要生你的气。”
孟江篱撇撇嘴,哼一声,冲我翻了个白眼。
“少吓唬我。”
“殿下若是真宠她,怎会因我一句话就让她搬去偏僻的寝宫?又怎会娶我?”
“他可是在姑母面前承诺过的,会爱护我,一辈子不叫我受委屈……”
这些年,府里美人侍妾无数,能让萧承宇求到圣上面前的,除了我,便只有她了。
听说他还依着民间习俗,亲手绣了红盖头,寓意恩爱不移、白首不离。
萧承宇对她确实挺不一般的。
2
春梅和我一同长大。
她待我如亲妹妹般,最见不过的,就是我受委屈。
于是挡在我的面前:“太子既如此爱护孟小姐,为何孟小姐只是个侧妃,屈居人下。必得正妃之位,才配得上太子对您的情谊。”
孟江篱变了脸色,推开春梅,昂着头走向我:“你不过运气好些,年长几岁,先占了太子妃的位置。可是现在你又老又丑,还能和我争什么?”
“等我和萧承宇完婚,这东宫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她直呼着他的名讳,得意极了。
旁边的人大概是怕我生气,忙跑过来,将她往回拽了一把。
我真的,无所谓的。
因为,萧承宇早就不值得我生气了。
孟江篱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撞倒了两盆花,泥巴弄脏了她的衣裙,有些狼狈。
不远处的萧承宇见了,立刻抛下宾客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阿篱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低吼道。
众人看着他不顾君子礼节,直接将孟江篱护进了怀中。
失控的模样,完全不似平日冷静自持的太子。
没人敢再说话。
拉孟江篱的人是皇后最小的和宁公主。
她自小最依赖的太子哥哥,也是她最怕的人。
看着萧承宇阴沉的脸,和宁公主小脸煞白,直往我身后躲。
我直接说:“是臣妾弄的。”
孟江篱指着我,双眼通红,眼泪线一样的往下掉。
“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萧承宇你要替我做主……”
萧承宇看得心疼,替她擦掉泪水,柔声哄着她别哭。
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良久,萧承宇才有空来惩治我这个“罪魁祸首”。
“跪下!”
他看着我,冷冷地说道。
花园里的人很多,对面的亭子里站着的人也在往这边张望。
这出好戏没人想错过。
“舒卿,立即给江篱道歉。”
我跪在地上,脊背挺起,一言不发。
孟江篱抽泣道:“殿下,你快看她。”
“我还未嫁给你太子妃就这样针对我,日后我真进了东宫,只怕太子妃根本就容不下我。”
萧承宇听得皱眉。
“舒卿你如此不知悔改,自己去跪三个时辰思过。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寝宫半步。”
我跪着伏在地上:“臣妾,谢太子殿下。”
东宫的女人很多,争吵从未停过。
但这是萧承宇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罚我。
我轻轻笑了。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站起来,带春梅离开。
3
我在寝宫门前的地砖上跪着,春梅就陪着我。
“娘娘,今日之事都是奴婢的错。”
她看着我,满是愧疚。
春梅和我都是父母早亡,被迫入的宫。我们在花房待过,在贵人的殿中做过洒扫宫女。我们都是被困在这宫中的,最卑微的人。
相伴数十载,早就是彼此最亲的人。
我握住她的手,小声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萧承宇大概是不放心,安排了两个嬷嬷在门口守着。
我跪到膝盖肿痛,头脑发昏才跪足三个时辰。
春梅去向嬷嬷求情,请她们去帮我找个太医。
“太子罚娘娘在宫中静思己过,娘娘还是安分些好。”
春梅大声争辩:“太子也没说不准请太医呀?”
她们看都不肯再看她一眼,直接关了大门。
宫中的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了一点权力,必会发挥到极致。
我叫春梅回来,别再求她们,我一会儿就好了。
刚站起来,就晕倒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一双金色龙云纹底鞋出现在面前。
更多的就没看见了。
不过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这味道我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
我用尽全身力气:“三郎,是你吗?”
回答我的是无尽的黑暗。
我醒来时,春梅正伏在床前,给我的膝盖上药。
见我醒了轻轻开口:“娘娘起来吃些东西吧。”
我问她有谁来过?
她一怔,上药的手微微一滞。而后看着我,平静地说:“无人。”
她在说谎。
我知道,她是不希望我与萧承宇再有任何可能。
4
我被罚着,太子和侧妃的婚宴自然也不必操办了。
正好,落得清闲。
大婚那天,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来了,东宫的门槛都快踩碎了。
丝竹声响了整整一夜,扰得人难以入睡。
没办法,叫春梅亮了灯,起来做女红打发时间。
她坐在我对面,突然问我:“你好像瘦了不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看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入秋了,没什么胃口。”
正说着,从外面闯进来几个人。
是那日在后花园见过的,孟江篱身边的几位千金。
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荷包:“太子妃一起去前厅喝几杯喜酒吧,就别绣鸳鸯了。”
她们嬉笑着。
“你绣得再好又怎样,太子根本就不稀罕。”
“现在太子有了孟姐姐,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识趣些将正妃的位置让出来。”
我抢回荷包,平静地说:“我本无心太子妃之位,是萧承宇硬在圣上面前求来的,你们当真以为,我想嫁他?”
有人对我的话很不屑:“哼,说得好听。”
“你一个卑贱的奴婢,运气好进了东宫、做了侍妾,靠蛊惑太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登高必跌重,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我笑了笑,正想说话,胸口一阵疼痛来袭,是毒又发作了。
我捂住胸口,从凳子上摔下去,磕破了额角。
有人笑话我,说:“没想到啊,你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快步走到我面前,“我今天就要替老天,好好教训教训你。”
一个巴掌猛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春梅挡在我面前,眼眶泛红,怒吼着:“大胆,娘娘乃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妃,东宫之主,你们怎敢?”
打我的人愣了一会,忽地将目光转移到春梅身上,恶狠狠道:“那便由你替她吧!”
她使了个眼色,其他的人立马也围上来,拽着春梅往外走。
“住手,有什么都冲我来。”
我伸手去拉春梅,被人大力推了一把,撞倒桌子,摔到地上。
肚子、胸口像有千百跟针扎似的,动弹不得。
晕过去前,还听见春梅焦急地叫我的小名:“阿荷!”
5
阿荷,是我娘亲为我取的。
萧承宇也喜欢这样唤我。
可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那是他被封为太子的第一年。
不知怎的开罪于圣上,被罚在东宫思过,连早朝都免了。
我做为他的侍妾也被幽禁起来。
关了好几日,皇后来了。
我曾在皇后宫中伺候过,我求她帮帮殿下。
她同意了。
但是她说:“帮他可以,但你得离开。”
我问为什么?
她答:“以后太子就是本宫的儿子了,我的孩子,身边必然不能留你这等贱婢伺候。”
“可殿下从未嫌弃过我。”
“那又如何?”她眼皮轻掀望向我,“紫禁城从不缺优秀的皇子,如今圣上已有了废太子之意。要不是本宫保下他,他早就被赶出了东宫。”
“而你,除了会哭,还能做什么。”
“你是族中有人能在前朝替他进言?还是有能力将来替他管理六宫?”
我看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
他自小就不被重视,满腹才华无处可施。
靠着豁出性命控制时疫,才在圣上面前有了露脸的机会。
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
怎能再变回那个无人问津、人人欺负的三皇子。
他要走的路太艰难。
我既帮不了他,便不能拖累他。
我跪在地上,过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说:“奴婢自请去热河行宫,侍奉太妃。此生,再不入东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