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沈绾一十三年了。
我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相知、相爱、相离、相弃。
到最后独自悬梁自尽挣扎死去。
不是我不帮她。
而是手拿剧本的我清楚。
这就是她的命。
NPC准则第一条不要干扰剧情发展。
但是，在她死后我亲手为她毒死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1
“稚儿，你醒醒，我错了我错了…”
眼前这个哭得像孙子一样的男人是皇上裴墨尧，也是这本小说的男主。
而木棺里躺着的则是莞妃，也是这本小说的女二。
莞妃名唤沈绾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她的死无论是读者，也就是曾经的我，抑或是宫里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而我，偶然机遇来到书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窥探沈绾一的一生，才发现，她的一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悲剧、圈套。
“滚！都给我滚出去！”
眼前发疯的是沈国公府的大小姐，贯宠全府，曾经是沈国公的独女。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因为前几个月沈国公有多出一个女儿，只比沈绾一小一岁。
“沈宣，沈宣那个贱人，自从她来以后爹爹，大兄，二兄，就连裴墨尧都喜欢她胜过我！”
“该死，她该死！”
“该死，她该死。”
第一句是她说的，第二句是我说的。
我穿到这本书里已经六年了，这本书是我的虐文top已经五刷了，这本书里的情节，人物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沈绾一是书里的恶毒女二，投毒，雇凶无恶不作，但却蠢得可怜，每次都被识破。
我是她的贴身侍女，从小跟着她，在这本书里我戏份不多，但是活得比她都长。
“小姐，您消消气，老爷还在前厅等着呢，快些过去吧。”
沈绾一听见我说的，猛地愣下来，坐在地上顶着凌乱的头发，呆呆地问我。
“爹爹这会儿在前厅干什么。”
我笑了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推到梳妆台前，用木梳帮她梳理头发。
“太子来了，老爷见你去前厅相见呢”
沈绾一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催促着我快点梳妆，一边在首饰盒里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一支翡翠珠簪，戴在头上。
收拾完我们快步前往前厅，她在前我在后。
脚步轻快，步步生莲，珠钗在阳光下反射出莹莹光亮，步摇随着脚步摇晃。
我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神采奕奕了。
“沈国公放心，作为回报我定会迎娶沈小姐。”
走到前厅门旁，还未踏进去，就听裴墨尧的声音传来。
“小桃，允礼说，她要娶沈小姐，是我吧，一定是我吧！”
沈绾一压低声音对我说，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
沈绾一和裴墨尧八岁相识，十二岁许下山盟海誓。
“稚儿，等我长大娶你为妻。”
“好。”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可惜。
“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宣儿就交给你了。”
可惜，不是她，是她的妹妹—沈宣。
2
什么！？
沈绾一瘫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为了保护她的颜面，我捂住她的嘴，强拽着把她带回卧房。
“她要当太子妃了，允礼要娶她了。”
沈绾一自从回来就坐在床边，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一句话。
我心疼她，但是我不能帮她，我只是一个NPC，我的职责是什么呢，是看着剧情一点点进展，看着她的命运逐步验证，
十月初一，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了，送来了圣旨。
沈宣被封为太子妃，沈绾一封为侧妃。
我心里暗叫沈国公老爷的高明，那年裴墨尧来府上看望沈绾一，沈国公会见了他。
他问“你想当太子吗”
他答“想”
半个月后太子薨了，圣上只有两个儿子，时才爹不疼娘不爱的裴墨尧顺利补位。
如今太子的正妃侧妃都是沈家的女儿，沈家的地位算是保住了
受到册封的那天，沈绾一在后院见到了裴墨尧。
裴墨尧上来就抱住了沈绾一，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说了多少声，沈绾一哭出了声
“你不是说娶我吗，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妻子吗，为什么她是正妃，我是侧妃！”
裴墨尧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沈绾一，半晌才开口道。
“稚儿，稚儿，你才是我真心爱的人，我是迫不得已的，你相信我，正与侧只是一个名位而已，我对你的爱才是真的。”
我站在他们身后五步之外，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梨花树下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相拥，让人看了泪目。
我抬手擦去泪水，戏中的人不觉，看戏的人却入戏了，真是讽刺。
那天之后，沈绾一又恢复了从前那样入府前一天她拉着我置办了很多珠宝首饰，绸缎布匹。
“小桃，我戴这个珠花好不好看，比沈宣美吧。”
“小桃，这个锦缎颜色衬不衬我，比沈宣美吧。”
“小桃，这个步摇好看吗，允礼能喜欢吗。”
…
那晚我们一起收拾好了去太子府的行李，她激动万分，抱着枕头在床上傻乐。
我在地上轻点着物品，抬头看见她。
唉，傻子，那不是幸福，是深渊。
3
十月初九，大婚之日。
正妃侧妃同时进门，婚礼办得极其盛大，十里红妆配上银装素裹。
外边下着大雪，我陪着沈绾一在房间里候着。
外边酒宴刚结束，太子就来了。
一推开门，沈绾一小声问着我，声音中有难掩的激动。
“是不是太子来了？”
我退半步向门处看去，先闯进眼睛的是鲜红色的袍子，我快速应了声。
“是”
我看见了沈绾一的紧张，两只手不停地搓着。
也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是紧张兴奋的。
太子走进来，挑了盖头，喝了合欢酒，走完了流程。
他轻抚着沈绾一的小脸，亲了亲她的额头，俯身在她耳边说。
“我先去趟正妃那，等我。”
说完就起身走了。
沈绾一短暂地失落了一下，不久眼眸又亮起来。
“他说要我等，证明他是要留宿在我这，对吧小桃！”
我对她微微一笑。
笑她的天真。
4
那晚太子没来。
我陪着她等了一夜，起初她是激动的，期待的。
后来她是疲惫的，失望的。
她头倚在床边，几次昏昏欲睡后又强挺着睁开眼。
就这样，等啊等啊，鸡鸣了，天亮了。
沈绾一很伤心，她说。
“小桃，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小桃，允礼他就是一个骗子！”
“小桃，你说他们共处一夜，会做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只能站在她身旁，安静地听她自言自语。
…
沈绾一嫁入太子府五日了，一次都没见到太子。
她忧心忡忡，派我出去打听，得知沈宣也没见到，这才放下心来。
听太子身边的小侍从说，皇上病了，太子入宫尽孝了。
沈绾一嫁到太子府的第七日，太子回来了。
那日大雨，太子浑身淋得湿漉漉的，沈绾一见了匆忙地让我去煮热汤。
等我端着热汤回来时，只见太子趴在沈绾一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沈绾一半搂住他，手轻拍他的背，温柔地说。
“允礼别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次日，太子走了，沈绾一同我们说。
皇上死了。
太子要登基了。
她要做皇后了。
5
我不知道太子对她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让她能那么确信自己能当皇后。
岁末，太子登基了。
沈绾一被封为莞妃。
沈宣被封为俪妃。
依旧是没立皇后。
登基仪式结束的那一晚，皇上来了瑶华宫。
沈绾一没像平时那样热情地贴上去，反而像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地看着书。
裴墨尧不顾她的冷漠，亲昵地贴上去，嘴里说着哄人的话。
“稚儿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稚儿不开心，朕也不开心。”
“稚儿怎么不理朕，是朕惹你不悦了？你想怎么惩罚朕都行。”
沈绾一经不住皇上的糖衣炮弹，赌气地开口。
“允升不是说要封我为皇后，怎么不封？何时封？”
皇上没给出明确的时间，只是哄着她说，快了，快了。
当晚留宿在了瑶华宫。
6
那晚留宿后，沈绾一又变回了那个单纯的没有忧虑的小女孩。
皇上宠爱她，在院子里为她种了一棵梨花树。
“小桃，你看皇上心里有我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梨花树下。”
我当然记得。
那年梨花树下，少女芳心暗许，本以为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的序章，没想到确实迈入深渊的第一脚。
我笑着应道。
“是的娘娘，皇上最爱的还是您。”
…
这日，沈绾一生辰，清早起来就开始计划着菜品。
她心里断定晚上皇上一定会来陪她过生日。
不出所料，太阳刚落皇上果然带着不少礼物过来了。
锦绣华衫，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凡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拿了个遍。
沈绾一站在宫门口迎接，见了皇上欣喜万分，拉着皇上的胳膊往屋里面带。
“允升，我准备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允升，你待我真好，这些礼物都是我喜欢的。”
皇上命人把礼物送进去，然后捏了捏沈绾一的脸说。
“今日就不陪你过生日了俪妃身体抱恙，我去瞧瞧。”
说完就走了。
皇上走后，沈绾一像一具被抽了魂的空壳，菜没吃，礼物也没看。
我扶着她回到床上。
“小桃，什么时候开始，沈宣在皇上心中比我重要了。”
我没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娘娘，累了就休息吧。”
沈绾一睡了，眼角还留着泪痕。
她跟我说，这是她自小到大最伤心的一个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