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彦玲/作品《生命,注定有悲凉》(邹鲁文学社625期)

记录邹城真善美 2024-11-13 09:52:34

生命,注定有悲凉

——怀念周姨

文 / 孙彦玲(山东济宁)

周姨还是走了,她像人们常说的一样:生不由你,死不由你。

周姨是我一年前照顾过的老人。和老人相识,一切源于偶然,偶然认识了她,偶然走进了她的家,偶然吃上了她种的花生,偶然照顾了她,偶然了解了她。似乎一切源于偶然,而且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周姨去年九月得了脑梗,突然不会走路了。她远在外地的孩子,我的同学突然发来信息给我说:我在老家,去医院伺候母亲几天了。

那天我到医院去看望刘姨,她侧卧在病床上。洁白的病床上躺着她瘦小的身躯,她见我来看她,高兴的咧着有点歪的嘴说道:我的嘴歪的很不?我说:一点不明显。我赶紧用手扶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说:周姨您是最棒的,加油了哦!刘姨有三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所以身边明显的少了人手,我说真要是忙不过来,我能搭把手……周姨开心极啦,连声说:好的好的,我一会出院了,我邀请你去我家里做客,我家的地里刚收完两亩花生,都在院子里晒着呢,这正忙的时候,我却生病了,我着急啊!

我说会好的,这不是你已经能走路了。周姨家里有花生,我听了眼睛一亮,我从小爱吃花生,就是没有见过自家种的,周姨说我让你见识见识,说着就拉着我的手走出医院,一起坐上回家的汽车...

九月的天气,天高云淡,气候宜人,一片金黄,一片宁静,诗意盎然。汽车像撒欢的野马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一路向东。大病初愈的周姨心情格外舒畅,一路谈笑风生。我觉得我和周姨一见如故,似曾相识,周姨聊过去,聊现在,聊得很开心。周姨说:我和老伴年轻时就做生意,一开始打烧饼卖,最多的时候我们一天打300多个,夏天的时候我们还卖西瓜。后来我们家在村里第一家买了自行车、电视机,第一家买了电动车、冰箱、空调,第一家盖起了楼房,现在如果我要是年轻十岁,我一定要去开汽车。听周姨讲的津津有味,我也乐不可支,频频点头。周姨接着说:现在我家缸里存着300多斤花生油,还有两千多斤小麦哩。你跟我到家里看看我种的玉兰花、玫瑰花、香雪海、兰花、菊花、石榴、葡萄,真是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周姨讲的,在我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我一次次将崇拜的目光投向周姨,去周姨家看一看的心情,似乎有点急不可待了。

不一会,汽车在公路边的一户人家停下来,周姨说:我家到了。啊!很好耶,一处深宅大院进入我的视野,目测中,院子的大小有两亩地左右,大门是高大宽敞的朱红油漆大门,对联:庭院花开鸟语鸣,家园欢喜喜事多。门前还种有石榴树、竹子,寓意多子多孙,竹报平安,院墙外侧一排杨树耸入云霄,把整个院落围在其中,走进院子里,院子里晒满了花生,鸟语花香,蔬果飘香,石榴挂满了枝头,一座两层楼房,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周姨殷实的家境,房子足足有600多个平方,周姨说:这个楼房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楼前种蔬果、栽花,楼后种粮食,周姨说:人家都说我过着陶渊明似的生活。在我看来,周姨不认识陶渊明是谁,周姨也不会写诗, 她却过着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

此时的周姨,精神健硕,和在医院时判若两人,乐呵呵的。说笑中从屋里走来一对夫妻,周姨给介绍说:彦玲,知道我生病了,大老远来看我的,是你的三哥三嫂。我忙迎上去,和三哥三嫂搭讪:嗯嗯,三哥、三嫂好!三嫂说:谢谢,做好饭了,做了六个菜,我们吃饭吧!周姨拉着我走进客厅,偌大的客厅干净整洁,客厅一周遭围着一圈沙发,几幅字画镶嵌在白色的墙壁上,一副“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闲云野鹤”的笔墨饱含着书香气韵。空调开着,此时九月的气温还是感到很热,空调旁边一株已有一人高的香雪兰,枝干被两根竹竿撑起,花朵微微倾斜,像一位温文婉约的女子,含情脉脉的婀娜挺立。香雪兰我是特别喜爱的花草,见过香雪兰,我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香雪兰,花开正艳,淡雅的花香充溢客厅。周姨,我就喜欢香雪兰,但是我总是养不好,您教教我吧?共同的喜好一下拉近了我和周姨的距离,再看周姨,愈发感觉周姨端庄慈祥,有大家闺秀之气。听三哥说周姨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秀才,解放后是教书先生,周姨读书到初中,是个文化人。我想:高雅的性情一定来至文化的滋养。 彦玲,吃饭,周姨的家人已经做好丰盛的午餐。原来周姨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安排好了。吃过饭,周姨带我参观了她家的院子。

周姨住的地方是老两口二十年前精心规划的:自家的六亩地,坐北朝南,前面是家人住宿,房后种粮食,一个大院又分为两个院子,一大一小,大院住宿,院里种花种草种菜,小院则种瓜果李桃。小院留有一个后门,想去地里看看门一开就是庄稼地。我沿着大门走向房后看去,此时满地的玉米一派丰收的景象。周姨家田地的周围种有桑葚、杨树、柿子树、核桃树、皂角树、花椒树、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微风一吹,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道绿色的树墙把自家与外界分隔开来,远远望去犹如一座美丽的庄园,一幅美丽的世外田园风景画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位有智慧的老人,是你们用一生的智慧为子女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能认识周姨,这是我们的缘分吧。

这缘分,这遇见,注定会写出一篇有趣的故事。我自信地想,我一定也是一位很懂您的人,欣赏您的人。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大爷,如果他在世的话,我能给他拉拉家常,倾听你们的故事,那该多好啊!

临走时,周姨让三嫂实坨坨的给我装了一袋子花生。

周姨个子不高,能量很大,能量大、大格局,是周姨给我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也是周姨待人真诚热情,她的魅力感动了我。我默默祈愿周姨,要好好地爱惜自己的身体,过些天我还会来看您的!

周姨我放不下的老人......

两个月后,周姨的脑梗又一次复发,不会走路了,紧急情况之下,医生给安排了血管照影,刚做完手术从手术室推出来还是好好的,谁知十分钟以后,周姨突然的心率下降、指甲变紫、眼睛紧闭,昏迷过去。紧急情况下,我大声地呼喊着大夫,那一刻我头大了,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生命在生死边缘徘徊,又慢慢地苏醒过来,啊!周姨苏醒了,终于醒过来了,经过一天两次抢救的老人,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奇迹,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脆弱和悲凉。我们万分焦虑地守在她的身旁。她时不时的看着我说:你嫌我脏不?你嫌我脏不?我笑着说:哪里话,怎么能嫌您脏呢,哪家都有老人。其实我是第一次这样照顾老人,但是我始终相信,我的付出会有一个更大的收获,这种经历是我人生路上的修行,它指引我做更好的自己。

经过几天精心的治疗,老人脱离了危险期,精神又渐渐的好了起来,老人又能给我聊天、讲故事了,还时不时讲个笑话,讲个谚语,有时我们也会一起哈哈大笑,周姨说笑一笑十年少。此时我想,每一个生命的过程,都不希望被人照顾,都想有尊严地活着。被人照顾,那是生命的无奈。在这特定的时间里遇到周姨,我想一定有一种磁场在吸引我来到周姨的身边。

又过了几天,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疗养了。周姨出院,我也要走了。走时周姨执意要我送她一程,我们用轮椅把她推到车上,汽车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窗外风景如画,周姨眼睛明显的不够用了,兴奋的像个孩子。

后来听同学说周姨出院后身体恢复的很好。春节后周姨被另外两个女儿接到江苏去住了。我时常询问,听说在江苏住着吃胖了很多,儿女们都特别高兴。

可好景不长,突然间癫痫发作,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从此周姨卧床不起,儿女最终决定回家治疗,让老人落叶归根。

五月的一天,我坐在通往周姨家的山路上,心情格外沉重,它竟像一条送别之路那么漫长。一种不详的预感,和周姨见面的时间不多了。

再次见到周姨时,周姨已面无表情。我轻声呼唤,周姨微微睁开双眼,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已不认得我了。我的心里一阵阵酸楚。她的儿女说妈妈一辈子都爱干净。卧床两个多月,翻身,擦屎端尿,孩子也累得疲惫不堪,但都毫无怨言。

周姨还是走了,她是2014年6月19日21时停止的呼吸,之前我还和她的孩子联系,说明天过去看她,带上一些消毒用品。五天前去看她,见她身上大片的褥疮,脚踝处已经腐烂,有一块露着骨头的溃烂处,让我心痛不已。

周姨这些天来,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时,周姨说:你不知道到我有多痛;她说想下地跑,想吃豆腐,想喝茶。可现在的她瘦骨嶙峋,一个米粒都咽不下去了,五天前我去看她,用手扒开她的嘴唇,从牙缝喂进几滴水。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鼓励周姨加油,周姨软绵绵的手被动地任我在手里揉搓。我把她的手放到她的胸前,我端详着周姨,她依旧是一副优雅慈祥的神态。

周姨还是走了。当我得知她去世的噩耗,本能地心生悲哀,咽喉哽咽。我一定要去看周姨最后一眼,送周姨最后一程。

走在那条熟悉的大路上,往日和周姨在一起的时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此刻,往日我喜欢的远山近景,在我眼前一片模糊。

周姨走了,带着世间的眷恋,儿女的不舍,把欢乐带走了,把痛苦也带走了。

作者简介:

作者:孙彦玲,六零后,山东济宁市人,济宁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朗诵、摄影、音乐。不忘初心,崇尚自然,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报刊、网络等平台。(主审:于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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