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高人李泌,三度出山终拜相(下)

史海撷侃侃过去 2024-11-20 16:4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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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折衷路线不好走

贞元年间吐蕃频繁犯边,朝廷从关东征调大量兵力防秋,直接导致财政吃紧。

李泌上疏道:“自从推行两税法以来,地方各级大都违反规定聚敛钱财。朱泚作乱,他们又采取提高专卖品价格、以罚代法的方式大肆捞钱,用以充作军费。朱泚败亡,他们知道当初所做违法,于是把大量节余下来的钱物藏匿起来不敢声张。请遣使分赴各地,下诏赦免他们的罪行,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除留足本级钱物外,其它一律运送京城。”

“各地应征缴的租赋,能征的尽量征齐,实在不好征缴的可暂时免征,以示朝廷宽容大度。敢有私自隐没、贪占钱物的,一经发现严肃惩处!”

一听到与钱有关,德宗顿时大喜:“卿的办法很好,然而立法太宽,恐怕到了地方不会得到什么!“

李泌答:“此事臣已考虑很久!法令宽和,收获既多且快;法令严苛,则既少且慢!这是因为处理的宽和,人们庆幸免除罪责才乐于缴纳;一旦过于苛急,人们便会想尽办法竞相藏匿。朝廷如果不劳心费神的一一审讯,恐怕无法让他们如数缴纳。如此以来,这些财物不但应不了急,反倒尽数落入奸吏私囊。”

德宗采纳了李泌意见,安排度支员外郎元友直赴河南、江淮等地督办!

德宗上任初期,尚不知当家的难处,在对待钱财上表现的相当大度,赏赐立功将帅大手大脚毫无节制。等到泾原兵变爆发,战争经年不息,他又辗转逃亡奉天、梁州,这才知道钱的重要!从此一改当初作派,像个守财奴一样,想的全是如何让各地多交钱粮。

但大唐国力衰微已久,长期战乱导致户口流失严重,加上不少藩镇处于割据状态,不向朝廷缴税。可供收缴的租赋越来越少,财政状况一年不如一年!

德宗曾不无忧虑的向李泌诉苦:“以往每年各道贡献大约五十万缗,今年却只有三十万,足足少了二十万的进项。我也知道身为天子,说这些话有失体统,然而宫中用度实在勉强。”

李泌道:“自古天子不私下求财,今年的事我替陛下想办法,先从国库拨付一百万缗供宫中开销。只是希望陛下莫要再接受各道贡献,更不要派宦官各处索取财物。如果确有需要,请陛下降下诏旨,由臣交代有司将需求折合成赋税照数征收即可,以免贪官污吏借机盘剥。”

一百万缗早已远远超出德宗预期,德宗当然不会反对。李泌的初心,是想堵住德宗不走正常途径索钱索物的路子,没想到反而增大了德宗贪欲。

贞元四年(788年)二月,元友直圆满完成任务,押运着从江淮收缴来的二十万缗抵达长安。李泌将这些钱全部拨给了大盈内库,供德宗使用。

李泌的大方并未减轻德宗对钱财的欲望,他仍像往常一样安排宦官向各道索取钱财,并交代各地勿将此事告之李泌。李泌听到后心情极为惆怅,却也不便再说什么!

司马光先生就此发表评论:“君王以天下为家,天下的钱财都归他所有。使用天下的财物来抚育天下的民众,君王一定也会安享快乐!如果君王也要积蓄私财,岂不与小民百姓一个样!

古人讲“贪不学俭”,什么意思?贫穷的人你不用教他如何节俭,他手中无钱又如何奢侈的了!而一旦钱多了,欲望也将随之而生。

李泌想通过多给德宗钱财的方式堵住德宗私欲,没料到德宗手头钱多了欲望反而更多。李泌给他的钱不够花,他又怎能不到各地索取!

这就如同打开了一扇门,却又禁止从此门出入一个道理,如何禁的住呢!德宗晚年多有荒唐之举,恐怕与李泌的折中路线和过于纵容不无关系!

李泌是位具有“结果导向”的人,不是传统儒生,不擅长像魏徵那样劝谏君王向善。但他身为宰相,在处办棘手事务上确实机变百出,且效果奇佳!

河陇地区落入吐蕃之手,切断了大唐与西域的联系,致使自天宝年间以来从安西、北庭到朝廷办事的大量胡人无法返归本国,只能长期客居长安,其衣食住行全由鸿胪寺代为操办。

鸿胪寺只是个外事机构,本身并不分管钱粮,胡人所需物资先由当地官府从市场筹措供应,再由度支统一支付。但度支时常不按时结算,搞得长安坊肆极为不便。

李泌听说留在长安的胡人有的长达四十年,早已娶妻生子,并通过抵押放贷的方式牟取高利,在长安购置田产富得流油,根本不愿再回本国。

于是他安排人员彻查拥有房产的胡人数量,调查结果令人咋舌,竟有四千人之多!

李泌立刻让鸿胪寺停止对上述人员的供应保障,理由很充分,你作为使者出使大唐,朝廷有义务保障。但你在大唐成家,还有自己的收入,大唐没理由再养活你全家。

胡人们不服,集体到朝廷上访哭诉。李泌接待了他们,对他们讲:“你们现在的状况,都是以往宰相不负责任造成的,哪有让前来朝贡的外国使者,留居京城数十年不归的道理,我们准备让你们借道回纥或是走海路回国。”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李泌停了一下,接着道:“有不愿回的,可向鸿胪寺反映,由朝廷量才授予官职发放俸禄,成为大唐臣子。人生在世,应当有用于他人。怎可只做个吃货,客居他乡庸碌一生呢!”

李泌的话让胡人振奋不已,纷纷表示愿为大唐效力!

李泌将他们统统编入神策军,身份高的授个有名无实的官衔,其他的一律充做士卒。

李泌此举不仅加强了神策军力量,而且为朝廷减免了不必要的负担。此后,归口鸿胪寺保障的胡人仅剩十余人,每年为朝廷节省开支五十万缗。没了这些胡人的搅扰,市井百姓个个拍手叫好!

如此一举多得的办法,除了李泌这样的高人,恐怕无人能够想得出!

【05】大棋局

吐蕃与大唐的实力此消彼长,玄宗时大唐强吐蕃弱,不仅河湟尽为唐土,就连吐蕃西部的大、小勃律都是唐朝属国,吐蕃在大唐全面压制下不得不俯首称臣。

可惜安史之乱让这一切化作泡影,大唐内乱不休,吐蕃乘势崛起,大小勃律背叛,河湟国土沦陷,广袤的西域也被吐蕃控制。即便如此吐蕃仍贪心不足连年进犯,德宗一直在寻找对付吐蕃的办法,却苦无良策可施。

李泌曾对他谈及恢复唐初府兵一事,让他深感兴趣,因泾原兵变爆发没来得及深问。几年过后,李泌出任宰相,君臣在议政时德宗想起此事,重新向李泌请教。

李泌道:“今年(注:指贞元三年,即公元787年)朝廷从关中征募十七万人戍守京西,一年大约消耗粮食二百零四万斛。一斗米市值一百五十文,计算下来每年需花费三百六十万缗。现在国家屡遭战乱天灾,经费严重不足,而且即使有钱也无粮可买,暂时没有条件恢复府兵。”

德宗一脸失望:“那怎么办?要不裁撤戍卒,让他们即刻返乡?”

李泌道:“陛下如能采纳臣的策略,不仅不用裁减士卒、搅扰百姓,还会使粮食充足、米价下降,府兵自会应运而成。”

“如果可以这样,朕为什么不采纳!”

“此事须尽快着手,再拖十天恐怕就来不及了。”李泌道:“如今吐蕃常住原州(今甘肃固原境)、会州(今甘肃靖远县)之间,用耕牛运送粮食,粮食一经耗尽牛就没什么用了。请将左藏库中积存多年的十八万匹陈旧缯帛取出,全部漂染成彩色花布。然后通过党项去与吐蕃互市,每头牛价值最多不过两三匹布,算下来我们一共可以换回六万多头牛。”

见德宗听的入神,李泌接着说:“然后再下令冶铸农器、购买麦种,分别赐给边防军镇,让他们征募戍边士卒开垦荒田。待明年麦熟,加倍偿还种子,由朝廷按高于市价五分之一的价格统一收购。”

“关中土地肥沃,且撂荒已久,所种庄稼定会丰收。戍卒们获得了利益,耕种开荒的自会越来越多。边境人口稀少,边军士卒每月又有官粮供给,收获的粮食无处可卖,价格必然便宜。虽说我们高于市价收购,而实际开支则要比以往少得多!”

这笔账很好算,李泌阐述的又极为清楚,德宗当即拍板:“这是好事,马上办!”

李泌又说:“边防官员缺编严重,请下令允许捐粮补官,如此可补足今年粮食。”

德宗点头认可,问道:“卿还是再讲讲府兵的事吧!”

李泌笑笑,道:“戍卒们通过开荒致了富,自然愿意留居边防。我唐有制,戍卒每三年一轮换。等到防期将满,有愿意留下的,我们将他开垦的荒田颁授与他,作为他的永久产业。他家人愿意来的,由当地官府开具证明,沿途州县供应吃住。”

“按照这个办法,经过几次调整,戍卒就都变成了当地土著。届时再用府兵制的办法予以管理,让他们闲时训练、忙时务农,关中就会逐渐摆脱疲敝转为富强!”

德宗大喜:“真要如卿所讲,天下将再无战事!”

李泌道:“这还不是全部,臣有办法可不费一兵一卒,让吐蕃自陷困境。”

“竟有这样的好事,卿快说,怎么办!” 德宗惊奇中略带焦急。

李泌从容道:“臣现在还不能说,等到边境庄稼丰收,然后再与陛下详议。”

德宗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不停追问,李泌坚持不说。其实他是想联合回纥、大食与南诏共同对付吐蕃。但他知道德宗对回纥持有很深成见,担心说过之后引起德宗不满,以致连屯田的事也一并否决,所以才暂时隐瞒。

李泌的方法一经实行,自愿留在边防屯田的戍卒络绎不绝!

这一年的八月底,夏秋之交,吐蕃大军又来了!

他们联合羌、浑部落进犯陇州(今陕西陇县),声势浩大连营数十里,引发长安震恐。

德宗派神策军将领石季章戍守武功,决胜军使唐良臣驻防百里城(今甘肃平凉灵台境)。

九月初七,吐蕃大肆掳掠汧阳、吴山、华亭三县,将老弱人员要么杀死,要么断手挖眼弃之不顾。驱赶着一万多丁壮押往安化峡(今宁夏泾源县南)以西,将他们分别隶属羌、浑。临行前,吐蕃将领告诉他们:“允许你们向东与故国告辞!”众人嚎啕痛哭,近千人因不愿离开家乡跳崖身亡。

没过多久,吐蕃卷土重来,再次包围陇州,被刺史韩清沔、神策军副将苏太平趁夜发兵击退。

吐蕃的进犯令德宗深感忧虑,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又多次遣使与大唐讲和并请通婚,被素来反感回纥的德宗一口回绝。

恰有边将奏报战马急缺,李泌找德宗禀明此事,借机说:“陛下如果能用臣的办法,臣敢担保数年过后,马匹会比现在便宜十倍。”

德宗吃惊的问:“为什么!”

李泌卖个关子,道:“希望陛下能以至公之心,为江山社稷着想,臣才敢说。”

德宗道:“你我君臣自来相得,卿何苦有这样的顾虑!”

李泌沉默片刻,道:“臣希望陛下北交回纥、南通南诏,西结大食、天竺,如此以来吐蕃必会陷入困境,马匹也就容易得到了!”

德宗道:“其他三国按卿说得办,但回纥不行!”

李泌道:“臣知道陛下会这样,所以臣才不敢早说。要对付吐蕃,必须先结好回纥,至于其他三国,倒可缓缓再说。”

德宗有些恼怒:“卿不要再提回纥!”

李泌道:“臣身为宰相,事情办不办取决于陛下,又何至于连说都不让说呢!”

德宗道:“朕对卿的话言听计从,只有与回纥结交这事,留待子孙去办。朕只要在位一天,坚决不可!”

李泌问:“是为了当初的陕州之耻吗!”

德宗道:“没错!韦少华等人因朕的缘故,被回纥殴打至死,这份仇恨朕怎能忘记!只不过现在国家多难无暇报复罢了,与他们和谈绝无可能。卿不要再提!”

李泌仍不罢休,继续劝道:“害死韦少华的是牟羽可汗,此人已被现在的合骨咄禄可汗所杀。照此来说,现任可汗不仅与陛下无仇,反而对陛下有功,理应接受封赏,为什么还有怨恨他呢!”

德宗板着脸道:“听卿这么讲,那是朕的错了!”

李泌不卑不亢:“臣是为了社稷着想,如果只知附和您,将来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肃宗、代宗的在天之灵!”

德宗沉默良久,缓缓道:“容朕考虑考虑!”

自此之后,李泌先后十五次上疏提及回纥,德宗始终不表态!

李泌有些急了,找到德宗开门见山的说:“陛下既然不听臣的意见,那干脆让臣告老还乡吧!”

德宗安慰道:“不是朕不听谏言,只是要与卿较一较这个理,为什么偏要与回纥和亲,卿又何至离朕而去!”

李泌见德宗态度缓和下来,也就不再提及辞职的事,劝道:“陛下允许臣讲理,这是天下福分!”

德宗插话:“朕可以委屈自己与回纥讲和,但是不能负了韦少华他们。”

“依臣来看,是少华有负于陛下,而不是陛下有负于他。”李泌道,“当年回纥第一次入援,其叶护带兵协助征讨安庆绪,肃宗只让臣在元帅府设宴招待他,先帝(指代宗,当时是广平王)也没去看他。叶护极力邀请臣到他营中坐客,肃宗都不准。等到大军临出发前,先帝才与叶护见了一面。之所以如此,只因戎狄生性残暴,挥军进入我唐腹地,不可不慎加防范。”

“反观回纥第二次入援,陛下虽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年龄尚小,韦少华他们身为幕僚不经深谋远虑,竟轻易让陛下造访回纥营地,且又未提前与回纥勾通相见时的礼仪,致使陛下蒙羞,这难道不是少华他们有负于陛下!他虽死也不足以偿还过失!”

“香积寺大捷,叶护准备抄掠长安,先帝拜倒在他马前劝阻,叶护这才未敢入城。当时在旁观看的众人都感叹‘广平王真不愧华夏与夷狄的共主!’照此来看,先帝所受的委屈少,所得的人心多!”

“叶护是让您蒙羞的牟羽可汗的叔父,牟羽作为可汗,举全国兵力赴中原之难,表现的不免倨傲,竟要求陛下对他施礼。陛下身赴险境,却并未向他屈服,假若当时他把陛下留在营中十天,天下势必动荡恐慌!幸亏天威所在,豺狼驯服,可汗的母亲斥退左右,为陛下进献貂皮大氅,亲自送陛下乘马返回。陛下用香积寺的事来衡量一下,是委屈了自己对,还是不委屈自己对?是陛下向牟羽屈服,还是牟羽屈服于陛下?”

李泌这番话中没有一句吹捧的词汇,却生生把德宗说成了一位不畏虎狼、深入虎穴的盖世英雄,让德宗心中那道过不去坎儿猛然消失无踪!但他又不便马上同意,于是看向李泌身旁肃立的李晟、马燧,问道:“朕一向痛恨回纥,今天听李泌说起香积寺的事,朕自感理亏。你二人是什么意见?”

李晟、马燧都是盖世名将,怎会不清楚李泌的良苦用心,答道:“如果真像李相所说,回纥似乎也可原谅。”

德宗叹道:“连你们都不帮朕说话,朕还能怎么办!”

李泌趁机道:“臣认为回纥并不可恨,可恨的是我唐历任宰相!当今的回纥可汗杀死了牟羽,其国人又有收复长安的功劳,他们有什么罪过!吐蕃趁着我唐内乱,攻夺我河陇数千里国土,又引兵犯我京城,致使先帝蒙尘于陕州,这才是我唐的血海深仇。宰相们不去为陛下剖明形势,反倒准备联合吐蕃攻打回纥,岂不太可恨了!”

德宗有些担心的问:“朕与回纥结怨已久,又在吐蕃劫盟之后才与回纥讲和,他们会不会拒绝,由此招来夷狄嘲讽。”

“不会的!”李泌答:“臣当年在彭原时,现在的可汗官居胡禄都督,与现任国相白婆帝共同跟随叶护前来,臣待他很好,他听说臣做了宰相特地遣使请和,怎么会拒绝!”

“臣还请求与他们书面约定:向陛下称臣、称子,每次派来的使者不得超过两百人,马匹不得超过一千,不得携带中国人及行商胡人出塞。这五条如能遵守,陛下才会答应与之和亲。如此以来,陛下威震北疆、慑服吐蕃,足以施展生平宿愿!”

德宗道:“自从至德年间以来,我唐与回纥按兄弟礼仪结交,是地位平等的国家。如今让他们称臣,他们能答应吗?”

李泌道:“他们想与我唐和亲已经很久了,现在的可汗、国相一向听信臣的话,只需臣一封信足矣!”

在李泌苦口婆心的劝谏下,德宗终于放下对回纥的成见,完全采纳了李泌意见。

没过多久,回纥可汗遣使前来,上表以儿、臣自称,所提五项约定也全部遵守。

德宗龙颜大悦,问李泌:“回纥干嘛如此畏惧卿!”

李泌答:“这是陛下威望所致,臣哪有这个本事!”

李泌的话让德宗更开心了,继续问:“回纥问题解决了,南诏、大食、天竺怎么办?”

李泌道:“回纥与我们和好,吐蕃已不敢再犯我边疆。下步与南诏和好,则是为了切断吐蕃右臂。南诏从汉朝以来就臣服于中国,全因杨国忠无故搅扰才使他们背叛大唐向吐蕃称臣,这些年他们一直苦于吐蕃的繁重赋役,没有一天不想重归大唐。至于大食,在西域中他们实力最强,国土自葱岭直至西海(今咸海),与天竺都仰慕我唐,且世代与吐蕃为仇。由此可知,招服他们并不困难。”

德宗点头赞许,答应将女儿咸安公主下嫁回纥可汗为妻,与南诏等国建交事宜则全权交由李泌办理!

一年后,贞元四年(788年)九月!

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得知大唐答应和亲,非常高兴,当即赶走了吐蕃使者,与吐蕃绝交。并派妹妹骨咄毗伽公主,以及国相以下千余人到长安迎接可敦(突厥语,意为皇后),在递交的国书上礼貌写道:“当初我们与大唐兄弟相称,现在则是大唐的女婿、半个儿子。今后吐蕃再敢作乱,儿子一定替父亲除掉他们!”

十月十四日,回纥迎亲队伍抵达长安,提请更改国名为回鹘。二十六日,加封回鹘可汗为长寿天亲可汗。

十一月,咸安公主在刑部尚书关播陪同下前往回鹘,成为大唐嫁到回鹘的第三位公主。

李泌亲手运作的这盘大棋,不仅消弱了吐蕃实力,让一度强盛的吐蕃开始走下坡路,而且重新沿着“回鹘道”开通了与西域断绝已久的丝绸之路。

李泌的宏大视野,出众智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强韧劲,以及出色话术在这一历史事件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令人叹服敬佩!

【06】功过与否留待后人评述

贞元三年(787年),长安城内有个叫李软奴的和尚,自称李氏皇族,曾见过“五岳四渎”的神仙,告诉他可以代替当今天子。

唐时帝王大都信崇佛教,僧人在当时的地位很高,与朝中权贵交往密切。李软奴的身份与传言,让他得以结识许多禁军将领,殿前射生将韩钦绪更是对他尊重有加。

韩钦绪父亲是战功显赫的邠宁节度使韩游瓌,韩游瓌当年与浑瑊联手在奉天死战,挡住了朱泚的疯狂进攻,保全了躲避在那里的德宗,是奉天靖难功臣主要成员,深受德宗器重。韩钦绪也因而得到重用,担负起护卫天子的光荣使命。

可惜他对此毫不珍惜,竟伙同禁军一些将领,与李软奴整日厮混在一起,密谋于十月十日起事,刺杀当今天子,拥立李软奴为帝。

就在计划即将实施前,参与叛乱的神策军将领魏修、李傪顶不住内心恐惧,秘密进宫将此事报告给了德宗,德宗忙派心腹宦官王希迁率兵抓捕叛党,押送内侍省审问。

内侍省是专司打理皇宫内部事务的机构,唐初也归文官管理,玄宗后期逐渐交由宦官,成为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脱离六部之外的存在。

消息一经传出,李晟吓的瘫软在地,脸色惨白不停念叨:“完了完了,我李晟要被灭族了!”

李泌关切的询问原因,他说:“我如今正遭人诽谤,家里家外一千多口人,但凡有一人参与其中,恐怕连宰相您也救不了我!”

李泌知道此事处理不好必将是一场弥天大祸,如让内侍省那帮宦官审讯,不知会牵连到多少朝中大臣,形势将变得无法控制。于是秘密奏报德宗:“大狱一起,所涉必广。现在外边人情恐慌,为了安抚人心,还是请将此事交由御史台,依律公开审理较为妥当!”

德宗对李泌一向言听计从,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韩钦绪逃到了他父亲的驻地邠州(今陕西彬州),恰好韩游瓌在辖区长武县驻防,邠州留后不敢包庇耽搁,扣住韩钦绪将其押送长安。

韩游瓌得知此事,立刻就要赶赴朝廷当面请罪,德宗念及他的功劳,遣使制止了他。韩游瓌又将韩钦绪的两个儿子押解到长安,也被德宗下令赦免,对他信任如初。

德宗猜忌心很强,但却极重情义。浑瑊、韩游瓌作为战功赫赫的将领,没有与李晟、马燧一样遭到冷遇,恐怕与当初奉天那段艰难岁月有关。

十月十二日,德宗公开腰斩了李软奴、韩钦绪等八名首恶,禁军中坐罪处死的多达八百余人,而文武群臣却在李泌的斡旋下没有波及一人!

贞元四年(788年)正月,已经六十多岁的李泌渐感精力不济,奏请德宗再配备一位宰相。

德宗略显为难的说:“朕也知道卿辛苦,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

随即与李泌谈论起自他即位以来的几位宰相:“卢杞忠诚清廉做事认真,但人们都说他奸佞邪恶,朕却从不这么认为。”

“大家都说卢杞奸恶,唯独陛下不觉,这正是卢杞奸恶所在。”李泌插话道,“倘若陛下能早些察觉,哪里还会发生建中之乱!卢杞以私愤杀害杨炎,将颜真卿置之死地,又激怒李怀光起兵作乱。多亏陛下圣明,将他贬官外地驱逐出朝,不然的话那场灾难何时才能终结。”

德宗一听李泌谈及杨炎,马上接口:“杨炎把朕当成孩子,每次与他商议政事,朕如果采纳了他的意见,他喜形于色。一旦朕稍有疑虑多问几句,他即刻怒容满面,动辄以辞职相要挟。看他那副样子,好象是朕不配与他谈论。因此朕才无法忍受,杀死他并非是卢杞过失。”

“建中之乱爆发前,就有术士让朕提前加固奉天城防,这是天命,也不是卢杞所能左右的。”

李泌道:“天命的事,一般人可以说,但君王不能说,君王是创造命数的人!如果君王也把所有事情归结于天命,那么国家设置礼乐制度、刑法政令还有什么用!纣王讲‘我命由天定!’这才是商朝灭亡的根源。”

德宗道:“朕喜欢与众臣辩论国政是非,崔祐甫性格急躁,朕问的多了,他就应对失序甚至语无伦次,朕知他短处便不再过多为难他。杨炎思路敏捷,谈论国政确有可取之处,然而他神情傲慢,稍加质问即勃然大怒,甚至不顾君臣礼仪,所以每次见他朕都怒火中烧。至于卢杞,他在朕的面前小心谨慎,朕所讲的话他无不听从。只是他本身没什么学问,无法与朕深入探讨,让朕每每不能畅所欲言。”

李泌抓住德宗话柄,道:“卢杞对陛下无话不从,这难道能说是忠臣吗!”

德宗没有接这个话题,继续道:“只有卿与他们三人不同。朕说的对,卿面露喜色;朕说了错话,卿常带忧容。虽然在谏言时卿也讲过诸如刚才商纣、灭国之类的逆耳之言,然而仔细想想,卿都是在提醒朕这样做好、那样做不好。语调虽然严肃但是态度温和,不像杨炎那样盛气凌人。朕不停的追问质疑,卿在道理上从不屈服,却压根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一直到朕将心中所想的话全讲出来,不得不听从卿的意见。所以朕在私下里时常庆幸,能得到卿这样的贤良辅佐真好!”

李泌道:“陛下任命的宰相还有很多,为什么今天没有提及!”

德宗道:“他们哪里算得上宰相!所谓宰相,一定是能够托付给政事的人。像玄宗时期的牛仙客、陈希烈,你能称他们是宰相吗!再如肃宗、代宗时,用卿做事,虽没有宰相名分,却是真正的宰相。如果说官至同平章就可以称作宰相,那么王武俊之流不都成宰相了!”

从这番话可以看出,给德宗这样的皇帝当宰相还真不容易。他过于矫情,总爱在群臣面前刻意显摆才华,以把大臣驳的哑口无言为能事,是个看似聪明、实则糊涂的君王!

李泌深感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便想在离世前多为朝廷举荐几名优秀人才。

夏县人阳城以学问品行著称于世,隐居在柳谷(今山西芮城县境),经李泌推荐,被征拜为谏议大夫。

李泌做过陕虢水路转运使,对江淮漕运航道非常熟悉。其中徐州境内甬桥段(今安徽宿州境)是咽喉要冲,与淄青节度使李纳相毗邻。但徐州刺史高明应年少无知,没什么本事,根本不是李纳对手。一旦让李纳夺控甬桥,漕运将会彻底阻断。

为此,李泌奏请德宗,提议让寿、庐、濠都团练使张建封镇守徐州。张建封既是大诗人,又极能打仗,是文武兼具的能臣。

德宗采纳了李泌意见,提任张建封为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施政虽宽但极重法度,不允许属下侵犯百姓,到位后阖境安然,李纳不敢觊觎。

贞元五年(789年)正月,李泌再次奏请提拔一位宰相。德宗想用户部侍郎班宏,李泌认为他虽清廉却呆缓迟钝,不是宰相之才,推荐了窦参、董晋,提议让窦参兼管度支,董晋主管门下省。

德宗一个也没看上,事情遂搁置下来。等到李泌病重,再次向德宗举荐他们。德宗不好驳李泌面子,索性将班宠、窦参、董晋一并提升为宰相。

窦参为人干练果决,学问不高,极擅权术。每次奏事时,他都要躲在最后,以度支事多且杂为由单独向德宗汇报,实则是想像李泌那样独揽相权。至于董晋则表现的相对柔弱,对窦参言听计从。

三月初二,三度辅佐大唐的乱世高人李泌病故,享年六十七岁!

李泌学富五车,极富谋略,为人处事以及所作所为,也深受朝廷内外赞誉。但他所学过杂,且喜好谈论神仙,加之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与当时所谓的正途不太相符。因此他虽有白衣宰相的声名,辅佐三帝的威望,平复两京的功勋,后世却并未将他纳入大唐名相之列。

只是功过与否,自有后人评说!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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