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80年11月入伍,在连队和文书一起整理过退伍老兵档案,可我退伍后转干考核时却找不到档案,退休前办理优待证,我到多个部门查找,终于在废弃的屋子里找到档案。
1980年11月12日,我从豫西黄河南岸一个古老的县城入伍,到安徽一个部队服役,新兵训练结束的次年2月10日,我被分配到通信连当了一名战士。
新兵连期间,连队让填过家庭情况登记表,作为一名高中生,对于填表这样的事情基本没有过,我记得印象较深的是征兵时的体检登记表。
征兵体检前,我是在县医院的过道上填的体检登记表,虽然当时不知道填表干啥,但后来拿着这张体检登记表,挨个科室检查身体,检查完后医生又在对应的项目后面记录检查结果,我这才知道表格的作用,但是,当我离开县医院后,这些表格又去到了哪里则一概不知。
我的老乡王银虎是我们连队的文书,他是我高中同学,他当文书时我曾经常到他那里去玩,发现他宿舍隔壁有一排高大的书柜,银虎说那是连队的档案室,里面的每个柜子都上着锁,全连战士的档案都他管。
有一次,我俩悄悄打开档案柜,银虎把我的档案取出来让我看,发现我的档案里面只有两张纸,一张是我入伍时的体检表,还有一张入伍登记表,后面的表格里分得很详细,有大队队长的签字,也有公社武装部的盖章,最下面是县武装部的批准意见和盖章。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银虎的档案却比我多了一张表格,是高中学校的入团登记表,我想起来了,在高中时,银虎他们开过团会,他是团员,而我不是,自然我的档案里表格比他少一张。银虎说,咱们是新兵,档案里的东西少,如果当兵时间长些,就可能会有立功受奖这类的情况,表格就会多一些。
这时,银虎悄悄给我说,咱们连队有好几名战士的档案里,除了这些表格外,有入党申请书、党员登记表,还有三个战士的档案里有处分登记表,有的是因为打架,还有一个因不假外出受到的处分……
银虎一再提醒我,今天咱俩说的事以后千万别说,要么连长、指导员饶不了我,文书也干成了,我当即向他保证,决不乱说……
然而,年底时我却名正言顺地看了连队老兵的档案。
那是81年的年底,连队老兵复退工作开始了,当时,我们连一下子退伍了28名老兵,但是,因为上级给的老兵档案移交时间紧,而确定老兵退伍名单又晚,结果导致这28名老兵档案里的资料既多又乱,银虎一个人不可完成,于是,银虎就向指导员建议,让我协助他填表。
指导员批准后,我们俩就关在档案室,从早干到半夜,除了吃饭、上厕所时出来一下,其余时间就专心致志翻看档案资料,对照军务股的档案移交清单,逐个核对档案里的资料,让我难忘的是,在整理档案时,连长和指导员专门交代我们俩,退伍老兵档案里有处分表格的,就把这张表格撤下来,指导员说,撤下的表格交给他处理。
我当时还想,连队首长让把这些表格取出来是啥意思,银虎说,取出这些表格,是不想让这些不好的东西影响战士的就业安置,听到银虎这样说,我感到了是连长和指导员的善意和关心,到底是连队干部想得远……
过了两天,银虎说,他在打扫指导员办公室卫生的时候,发现前两天取出的那几个退伍老兵处分登记表,已被撕碎扔到了废纸篓里……
到1982年的时候,银虎下到班里当了副班长,之后,我就再也没接触过档案的事了。
1983年,银虎当了班长,而我在班里还是战士,这一年的年底,我执意要退伍回家,而银虎留在部队继续服役,我退伍后,听说他被送到军教导队学习,学习期满提干当了排长。
我是11月19日退伍的,离队前,司务长给我们结算退伍费70元,另外还给了我480斤粮票,当时,我的津贴是12元,我们班长比我早两年兵,他的退伍费是128元,粮票也比我多了许多,看起来当兵时间长,退伍费就多。
让我难忘的是,离队前,指导员专门和我们这些退伍的战友讲,受过处分同志档案中的处分表格已经取了出来,大家回到家乡后,发扬了军队的好传统,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忘发家致富!指导员还特别交代,你们的档案,团里会随后寄到你们家乡的武装部,这个事就不用大家操心了。
21日我回到了家里,到家的第三天,我就和村里一起退伍的战友到县退伍办报到,那天,聚集到退伍办的老兵较多,我们只好在外面等着,等里面的人出来差不多了,我们才走进去,把提前准备好的退伍证、退伍军人介绍信和组织关系介绍信一并交给了办公室的同志,办公室的同志说老兵档案还没到,不过这个事情是组织上的事,不用大家担心什么。最后,我们在服预备役登记表上签上名字后,就离开了。
离开部队,成了一个老百姓,开始的十几天里,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在部队因受纪律约束,我们连出营门的次数都受限制,当兵三年,我总共出营区才十多次。
退伍前,连队要求很严,虽然让我们到街上采购安徽当地的特产,但要求尽量不要在外面吃饭,当时我们想,连队之所以这样要求,一是连队炊事班为退伍老兵准备了比其他战友丰富的饭菜,宣布退伍名单后,退伍老兵集中坐到三张桌子上,每张桌子的菜也比其他战友桌子上的菜多两个,多了一个荤菜、一个素菜。
连队这样要求的另一个因素,是担心退伍老兵在外面吃饭不卫生,同时还担心老兵和当地青年发生冲突,这种事情以前出现过不止一次,因此连队这才要求老兵外出要回到连队就餐……
作为一名在部队受教育三年的老兵,我十分体谅连队干部的苦心,上街买完东西就没有多逗留,不一会儿就回到了部队,如今退伍回来,在家里呆了两天,就感到不自在,总想做点什么。
其实,在知道我将退伍的消息后,父母就替我考虑以后的事情,我到家的当天,父亲就和我说,村里一位亲戚在县上的煤矿上班,还是个小头头,父亲托他打听煤矿是否有招工的消息,后来,还真打听到了,亲戚回信说,煤矿食堂有个工人退休了,目前正在招一个会做饭的人,管吃住,一个月给37元。
父亲一听当即就说我家南山会做饭,那个亲戚说,他的一个同事在食堂当经理,只要想去,这事好说,先按临时工干着。后来我才知道,我探亲时曾和父母说我在部队经常到炊事班帮厨,洗菜、做饭、炒菜都会,没想到父亲竟然都听进去了,这一次一听到煤矿食堂招工,竟直接替我应下了。
后来我想,到食堂先干着也行,毕竟算个正经事,于是,我就跟着亲戚到了煤矿,经理一看我是退伍军人,长相和气质和当地青年不太一样,当即就答应让我来上班。
煤矿的食堂有好几个,我来的这个食堂是煤矿机关干部食堂,条件相对好一些,但是,由于是为机关干部服务,经理对食堂要求也严,幸好我在部队帮过厨房,也真会蒸馒头、炒菜,食堂的工作我倒也干得很顺利。
但是,干着干着,我渐渐蒙生了换工作的想法,毕竟在食堂是临时工,啥脏活累活都是我干,拿的工资又是里面最低的,而且,无论是在窗口打饭,还是在后厨摘菜、做饭,总会遇到一些盛气凌人的家伙,颐指气使,我受得了那份苦,但受不了那个气,我决心换个工作。
后来,我听说城关镇派出所正在招临时工,我就有了跳槽的想法,经过战友推荐,我来到派出所,所幸自己是退伍军人,各方面条件都符合,也就留在了派出所。
1987年,县林业系统公开招录干部,我卧薪尝胆准备了两个月,终于考上了林业局干部,但新干部一律到乡下的林业站工作,而我分到的林业站,则是距离县城70多公里外的山区林业站。
当时,我上班报到后的第三天,林业局办公室管人事的同志打电话给我们站长,说我的档案找不到,我感到纳闷,我退伍时档案由部队寄到了武装部,这么长时间,我压根就没看到过自己的档案,他们找不到,我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由于我在乡下,当时我们站管理的区域,以前工作不到位,出现了老乡乱伐林木、乱占林地的情况,地区和县局对此提出了明确的整改要求,站里4名同志整天忙着森林和林木的保护与采伐利用管理,监督林地的保护和利用,那名办公室的同志给我打电话之后,再也没再催问这事,我也就把档案这事给忘记了。
后来,我在乡林业站工作6年后,又调到别的林管站当站长,十多年后调县林业局上班,这些年我的职级晋升、工资发放并没有受到档案缺失的影响,因此对档案的事情也就淡忘了。
一晃这么多年又过去了,到了2019年,县里对退役军人进行登记,说是要发优先证,我就到退役军人服务部门咨询,工作人员说办优先证需要提供一系列资料,由于年代久远,许多事情记不清了,需要看档案,我这才想起档案的事。
这时的我和县里各单位的人也比较熟悉了,我专门跑到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查询,局里说,那个时候的退伍军人档案,部队一般都会寄到民政局退伍办,最好到那里找。
于是,我又到民政局,但是,局里的退伍办早在几年前就合并到退役军人事务局了,而且当年的人调离的调离,退休的退休,又经过几次搬迁办公地址,一时找不到知道这事的人。
后来,在战友和亲戚的帮助下,我终于在县民政局一间废弃的空房子里,找到了挂满蜘蛛网的几个老式木柜,那里面还真的有我的档案。
拍打掉档案袋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发现里面的纸张已经很脆,一不小心就弄烂了,没想到,我竟在简单的几张档案表格里,发现了一张1982年的奖励登记表,看着上面的钢笔字迹,才想起那一年,我因为训练成绩突出而受到嘉奖,连队还评我为“优秀士兵”,但当时没有发奖章……
民政局的同志说,这些档案因局里人事变动,给遗忘到了这里……由于不是什么重要资料,局里同志就让我把档案拿走了,我拿着这份档案到了局里,交给了办公室的同志……也许,这几张纸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2020年,我到龄退休,档案,就再也和我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