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乐溪
作为《流浪地球2》中为数不多的女性角色,朱颜曼滋饰演的郝晓晞无疑是令人羡慕的:年纪轻轻就进入地球联合政府工作,在前辈的指引提点下,在一次次地球危机中,获得经验的积累与个人的成长。
但危难当前,所有人都在面临取舍得失的选择。郝晓晞坚守工作的代价,可能是亲情陪伴的遗憾。朱颜曼滋告诉叨叨,在电影未能交待完整的背景剧情中,“另外一半活在电话里”,郝晓晞经历了结婚、生子又离婚,月球危机后她一边忙着拯救地球,一边还要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而郝晓晞的儿子,正是《流浪地球》里参与运输火石任务并写出“春节十二响”行星发动机程序并提出点燃木星想法的青年工程师李一一。正如《流浪地球2》中的一句台词:希望是我们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坚信人类可以团结互助的郝晓晞,从老师周喆直手中接过了代表中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任。在电影票房即将突破60亿的这个春节档,我们与朱颜曼滋聊了聊,如何成为郝晓晞,在科幻片中窥见“未来的历史”的一角。“郝晓晞成了留在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朱颜曼滋还记得进组后拍的第一场戏,是郝晓晞带领外国代表团参观加蓬基地。即便提前做好准备功课,在现场看到七八辆大巴车上,下来了近百个外国人,“眼花缭乱”、“压力山大”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不知道我在其中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这同样也是郝晓晞的心境。在《流浪地球2》的故事背景下,联合国确认了太阳危机的存在,中方主导的逐月、移山计划希望能将地球推离太阳系存活,而如何说服各国代表相信与支持这项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的工程,是周喆直、郝晓晞们面临的挑战。
彼时郝晓晞还是刚毕业开始接触工作的年轻人。在朱颜曼滋的理解中,她成为周喆直的学生与徒弟有社会背景的因素,亦是这个人物性格底色使然。
“身处电影中末日危机的时代,多数人丧失了对于生活努力的希望,而郝晓晞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信念感,她觉得人类可以解决危机,才会走上这条职业道路,逐渐获得成长成熟。”周喆直看到了郝晓晞内心坚定的部分,有意识地将其作为接班人培养。第一次代表中国站上UEG大会演讲时,郝晓晞肉眼可见的紧张,朱颜曼滋告诉叨叨,因为角色需要从二十多岁演到四五十岁,“前面表演时会看起来青涩一些,包括说话、做事甚至走路的节奏都会显得有些莽撞和慌乱,到后面才慢慢稳重。”
地球经历了各种危机,对郝晓晞而言,这个过程中一定是有所失去的,但周喆直就像一座灯塔,让她坚信即便经历各种阻碍,但总有东西是一直立在那儿的。”在周喆直的影响下,郝晓晞成为独当一面的联合政府外交人员。2058年月球发生坠落危机,她代表中国政府提出开放地下城无条件接受幸存者,遭到他国代表质疑,郝晓晞果断指出,“我们是告知,而不是征求贵国的建议”。而当月球即将爆炸,陨石碎片波及联合政府大楼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逃难,郝晓晞能做到临危不乱,时刻关注着时局变化。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流浪地球2》中有埋下郝晓晞人物关系的伏笔。剧作设定里,郝晓曦结过婚,但在孩子4岁时选择了离婚。流浪地球计划启动后,孩子得以进入地下城,郝晓晞独自跟随周喆直为拯救地球存亡而努力。囿于电影篇幅和主题的考虑,郝晓晞生子、离婚后独自带孩子的戏份并未出现在正片里。“遗憾肯定是有的,演员都希望自己的角色更丰满,”朱颜曼滋坦言,“但也很能理解导演的取舍。”在她的印象中,郭帆导演“特别喜欢鲜活和生动的东西”。《流浪地球2》UEG大会开启前的一幕,郝晓晞匆忙穿过会场寻找周喆直。这是一场需要一气呵成的长镜头,现场人员众多,走位也复杂,“我一开始就跑出画了”,朱颜曼滋记得,“本来是要进一道门,我冲到前面才发现不对,只能跑回来重新来。”电影工业化体系下,上千人的剧组调动是多方配合的繁复作业。“我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得麻烦这么多人一起再来一条,郭导反而觉得跑错了挺好,把这条保留了,因为这是角色很真实的反映:郝晓晞面临巨大的压力,作为新人她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最终电影中呈现的,正是这一条。在不断打磨角色的过程中,朱颜曼滋逐渐将自己与郝晓晞融为一体。“这要感谢导演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说角色是由我生发的,他捕捉到了我性格的一些东西,觉得我像这个角色。拍摄过程中我也慢慢自信起来,觉得我就是郝晓晞,她成为了留在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拍《流浪地球2》“让我更加热爱表演了”朱颜曼滋的科幻启蒙,来自于小学时看的一部电影《超时空接触》:朱迪·福斯特饰演的女天文学家艾莉,试图在4亿颗星体的宇宙中寻找智慧生命,人类穿越时空隧道的镜头在当时惊艳又震撼。“我喜欢科幻,”在她看来,科幻作品将人类对于存在和爱的探讨上升至玄妙境地,宇宙永远充满了未知的浪漫,也不断拓展着人们认知与想象力的边界。曾经在《美丽新世界》中畅想未来社会图景的朱颜曼滋,并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亲自去拍中国自己的科幻片。“觉得是挺骄傲的一件事!”她记得读到剧本前,最先拿到的是二十万字像小说一样的《流浪地球2》世界观构建,涵盖近未来地球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包罗万象的背景信息。“你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两眼一抹黑去了现场,真的可能被导演踢出去(笑)。”拍摄前除了了解科幻背景,朱颜曼滋也翻阅了外交专业相关的书籍,但真正走进100万平米的置景地,还是被真实震撼到了。“郝晓晞这个角色所有的场景都是大场面,现场联合政府的环境、包括机库几乎是1:1复制,很多都是实景拍摄,会让你自然而然去相信角色。”
不仅电影中周喆直对郝晓晞的影响深厚,戏外的朱颜曼滋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李雪健作为前辈演员的敬业。因为几乎都是和雪健老师的对手戏,她坦言心理压力巨大,“害怕在这么棒的艺术家面前掉链子(笑)。但他本人没有任何的压迫感,她太优秀了,人物弧光一直照耀着你,每次拍摄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学习体验。”《流浪地球2》场景恢弘,空间站、月球等前线地区与后方联合政府的戏份交替拍摄,这需要演员对于其他人的戏份也有充分了解。有一场戏令朱颜曼滋印象深刻:当图恒宇、马兆潜入水下试图恢复全球互联网,由于意外频生相继殉职。在后方总部的屏幕上,看着两人姓名后的生命指征数据条慢慢变红,郝晓晞眼眶也瞬间红了,但作为中方代表,在危难时刻的情绪克制让她不能当场泪流满面。“你必须对他们的表演有所想象,才能理解这件事对于郝晓晞的情感冲击力。”正如电影中全球由各国博弈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流浪地球2》剧组在朱颜曼滋眼中也是团结互助,严肃又活泼的一群人,“我拍的时候是每天都不太愿意收工的,就想一直拍(笑)。”她告诉叨叨,“郭导是一个挺精分的人,他工作的严谨和精准,和他本人的幽默风趣并不违和,包括跟在雪健老师旁边,会有一种挺安心的感觉,没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杀青的最后一场戏,同样是郝晓晞带领各国代表去机库参观,如今看来仿佛是一场奇妙的梦境,一路成长又回到原点。不同的是,此时的朱颜曼滋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她记得有一天拍剧照,需要穿着20多岁和30多岁郝晓晞的衣服,“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我的身体姿态下意识地变了,我的眼神瞬间就稳下来了。”跟随角色跨越几十年的身体记忆已经形成,告别角色时的不舍在所难免。相比前作聚焦于父子亲情和人类对家园故土的执念,《流浪地球2》的主题更加恢弘深刻,不仅触及人类文明进程的选择,强调爱与陪伴的意义,也探讨了人与科技关系这样的科幻母题。参与这样一部作品,容易让人上瘾。“以后还是想拍科幻片,”朱颜曼滋毫不犹豫地说。“它让你更加热爱这一行了,对表演也有了更多想去探索和坚持的东西。从雪健老师、京哥、刘德华老师那里,我看到了他们身边特别华彩的东西,我也希望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潇洒不是摆烂,做享受当下的演员如果穿越到《流浪地球2》,“我一定要保持一个不像世界末日的心情,去过完最后一天吧,”朱颜曼滋笑起来。大家总开玩笑说心态放平格局打开,对朱颜曼滋而言,刚刚过去的2022年,是一个震动、深呼吸后又恢复平稳的一年。“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我们更要以不变应万变。”比起活在当下,她更相信行在今日,“我想接更多好的角色,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
在熟悉的人眼中,朱颜曼滋是从小就很明确自己想要做什么的小孩。从进入北舞附中读书,到考取中央戏剧学院,父母希望她毕业后能留校当老师,但做演员的梦想,早已在她的内心埋下种子。获得中戏保研资格时,“我的班主任刘天池老师给我骂了一顿”。女演员吃青春饭的现象普遍,老师担心自己读研究生会耽误从业时间,但朱颜曼滋想拼一把。拍戏读书两不耽误,无疑是辛苦的过程,研究生毕业后的几年,她也经历了事业起伏的迷茫。“心态上可能已经翻了180个筋斗云了吧,变化太大了。”有过一整年接不到戏的焦虑,朱颜曼滋曾考虑过是否要继续上学进修,但也意识到这是种逃避。疫情这几年,她学会了自处与修心,“不是环境影响被迫选择,而是我主动选择沉寂下来,没戏拍在家待的时候静下来,读读书健健身,莫名其妙这一切又都好起来了。”2022年,观众在《亲爱的小孩》里认识了偏执追爱的朱珠,在《我们这十年》中与干练热诚的黄小枫相遇,有在《执念如影》中,被前期温柔知性、后期黑化复仇的袁老师惊艳。网友们戏称朱颜曼滋是剧抛脸,“其实我没有刻意去立这样的人设,”她觉得,“但真的每次来找我的剧本都不太一样。我有时候也奇怪:之前自己不是演温文尔雅学霸的么,为什么疯批女主的剧本会想到我?”可塑性强的背后,是演员全情投入的结果。朱颜曼滋举了个例子,“比如演偏执的人时,我就会想自己内心是否也有偏执的部分。将性格的一面贴在角色上,也许不是完全像,但会产生一些化学反应。”近期在拍都市剧《199爱》,朱颜曼滋饰演的方明雨,是一个内心世界丰富的人,不止需要在校园戏与职场戏中交互诠释,“她的性格经历了对这个世界张开、关上又再次开放的过程,这是角色比较吸引我的点。”将人性的复杂放在表演中,生活里的朱颜曼滋温柔如水,带着几分小幽默与小俏皮。她谈起拍《执念如影》袁老师黑化的几场戏,片场导演开玩笑说,可能朱老师本人就是这么狠,才演成这样。“我本人根本就不是!给他们造成了这样的印象非常不好(大笑)。”不过喜欢和自己较劲,她是承认的。朱颜曼滋记得小时候,因为父母家教比较严,她也养成了生活习惯上的一切强迫症,“比如大冬天穿很多层衣服时,我必须把里面每一层都捋平。”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就是我自己,”她觉得,“接受了之后扬长避短,把它捏成我更喜欢的样子。”如今这种执着,变成了内心对于演到好角色的渴望。“有些角色可能我还够不到,我得再努努力。”比起新年立flag,朱颜曼滋选择少说多做,“去践行就好了,更去享受表演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