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王翠华 51岁

我出生在四川的一个偏远山区，老家的县城是一个古镇，这里不仅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古镇上还有许多地方特色小吃，物价便宜，非常适宜居住。

我家离镇上还有二三十里山路，那时候还没有通车，这条路全是泥土和碎石铺成的地面。

因为那一段路没有公交车，村民们上街就只能走路，骑自行车，家里条件好的，就买了摩托车，方便驮载货物进城买卖。

这样，村里一些人便也开动脑筋，载人摩的也应运而生，村里好些个年轻人都跑起了摩的，这样也方便乡下人进城，替代了公交车的作用。

我的爸妈，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靠种地为生，养大了哥哥、姐姐和我三兄妹。

在我读初一的时候，家里修了三间新瓦房，哥哥便将嫂子娶进了家门，父母也算卸下了一项重任。

我姐比我大4岁，她长得很秀气，皮肤也白净，在哥哥成家的第2年，我姐也出嫁了，嫁去了县城里一家开副食品店的人家。

姐姐能嫁去城里，这是我爸妈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虽然姐夫也是农村人，但他们能在县城里开店做生意，也算是脱下了农袍。

那时候，在我们偌大的村子里，除了两三个男生读书厉害，到县城里读了高中，还没有一个女生能够继续升学。

我的成绩一般，所以读完初中，自然也和村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回家务农，帮着爸妈做地里的农活，料理家务，然后等着到了结婚年龄，就被许配到合适的人家。

我爸妈当然舍不得我在乡下吃苦，就一直让我姐在县城里多注意点，好帮我物色条件不错的对象。

那时候，我二八年华，正是爱美的年纪，虽然天天在家里做农活，甚至还要下田地，在稀泥没过膝盖的水田里割稻子，但也磨灭不了我作为女孩子，喜欢梳妆打扮的爱美心理。

在农闲的时候，我便悄悄问母亲要零用钱，想到县城里去买花裙子，买漂亮的红皮鞋。

我爸性格比较古板， 舍不得拿钱给我零用，我就只能磨着母亲要钱。

母亲比较宠我，但她一个乡下女人，一辈子都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并没有掌握经济实权，所以她也拿不出一分零花钱。

但母亲爱我，她就想方设法多喂些母鸡，母鸡下了蛋，她便用土坛子悄悄收藏起来。

等鸡蛋集满几十个，母亲就将鸡蛋装在竹篮子里，让我提到县城的集市去卖，卖鸡蛋的钱就给我零用，这样我也有钱买新衣服，新裙子了。

去县城赶集，路途远，路又不好走，我就只能打摩的去。

当我悄悄提着鸡蛋，去村口坐摩的时，我就看到邻居家的周军正坐在一辆新摩托车上，站在那里等生意。

周军也和我在一个学校读过初中，但他比我高一个年级，身高1米75，长得很壮实，面相也憨厚，有一种让我信服的安全感。

因为我们两家人住得近，我和周军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在学校里，他也一直很照顾我，我对他很有好感，总是叫他军哥。

周军看到我提着一篮子鸡蛋，就马上把摩托车推到我身边，高兴地说：“翠华，你要去赶场吗？我用摩托车载你去。”

我好奇地问：“军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新摩托车呀，看起来真帅！”

周军骄傲地说：“我在工地上干了两年，存下了几千块钱，我喜欢玩摩托车，就买了一辆，专门用来跑摩的，这样既能挣钱，又能玩，不错吧？”

我也挺为周军高兴的，他真能干，居然能够自己挣钱买车了，我却只能卖鸡蛋挣零花钱，和他真是没得比啊！

我高高兴兴地坐上周军的摩托车，将装鸡蛋的篮子护在胸前，周军说：“你抱紧我的腰，我们出发啰！”

风声从耳边呼呼地吹过，我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周军的衣服，动也不敢动一下。

喜欢刺激的人，可能会觉得坐摩托车很爽，但说实话，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却始终悬着一颗心，心里除了惊吓，还是惊吓。

我大声道：“周军，你能不能骑慢点？我害怕！”

周军放慢了速度，稍稍转头笑道：“我以为，你也喜欢高速行驶的畅快感呢。”

我嗔怪他道：“我是女孩子，女孩子胆小，在乎的是安全感。”

在后面的路程中，周军就一直缓缓地行驶，我也终于放下心来，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直到我们来到了镇上。

周军陪着我去了农贸市场，土鸡蛋很受城里居民的青睐，我只卖了两三个买主，装鸡蛋的篮子便见了底。

我便想着去逛服装市场，周军一路陪着我，我看中了一件衣服，钱不够，他便从自己兜里掏钱，给我添了20元，才买下衣服。

我继续在街上逛着，周军走在我后面，却突然不见了身影，等我停下步子，用眼光到处寻他时，却见他从一个杂货店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粉色的丝巾。

“送给你的，坐摩托车的时候，你可以用它掩着嘴和鼻子，就不怕被风吹了。”

周军说着，就将丝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羞得一张脸通红，心里的小兔子也“咚咚”地跳得厉害。

回去的路上，我很自然地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望着他坚挺厚实的后背，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后来我又去县城的集市卖了几次鸡蛋，都是周军用摩托车免费载我去的，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了。

周军挣到了钱，就会给我买零食，买发饰等一些小零碎，我总是独自藏在房间里瞧着，暗自欢喜。

但有一天，我刚提着母亲为我捡的鸡蛋篮子，准备出门去集市时，就碰到父亲正从外面回来，他看到我手里提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说，这么久家里不怎么煮鸡蛋吃，原来鸡蛋都被你偷偷拿去卖了，真是岂有此理，家贼难防啊！”

父亲不仅骂我，连带我老妈，也一起被他骂了一顿。

虽然我家里并不富裕，但父亲平时很重视营养，家里养的鸡和鸡蛋，他一般都不让拿去卖，而要自家留着吃的。

父亲又看了我一眼，说：“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镇上，你姐在城里给你寻了一户人家，家里是开丧葬用品店的，听你姐说，那小伙子人才不错，如果你们相对了眼，你嫁过去就是老板娘了。”

我一听，吓得手一滑，一篮子鸡蛋掉到了地上，也没有心思再去捡蛋了，就对父亲抗议道：“我才不嫁那样的人家呢，天天跟花圈打交道，那还不吓死人呀！”

父亲瞪了我一眼：“先去看了再说，你嫁去城里，又不一定让你守店，你可以干别的工作呀！只要他家的条件好，以后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我还是不住地摇头，一再跟父亲声明，我是不会去镇上相亲的。

然后我就跑进了里屋，不去理会父亲。一会儿，母亲也走到我房间，苦口婆心地劝我：

“丫头啊，你爸也是为你好，免得你在乡里受苦，插秧收稻子，这哪里是你小丫头干的事情啊！你就听你爸的话，明天跟他进城去，你姐给你介绍的人家，肯定是不错的。”

我执拗地摇头，对母亲坦白说：“妈，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就是周军大哥，他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

母亲大吃一惊，她转身就去找我父亲商量，结果父亲走进屋里就对我大发雷霆，骂了我老半天。

他说：“死丫头，那周军就是一个初中生，家里几间土砖房，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行，你绝对不能嫁到周军家里去，他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做重活，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读书，负担多重啊，周军就靠着跑摩的挣那点钱，吃饭都成问题。”

“你赶快给我醒醒，丫头，你应该多向你姐学习。能嫁到县城里去，这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好事，爸妈都是为你好，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我不想听父亲的说教，故意把耳朵捂住，父亲就吼我母亲说：

“你把房门都给我关住，不要让她出去乱跑，简直把心都跑花了，明天就让她跟我去相亲，不然就不准她出门。”

我听了，心里一阵发慌，我该怎么办呢？

父亲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不仅哥哥和姐姐从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连我母亲都向来对他百依百顺。

我和周军哥这段心心相印的初恋，难道就这样被父亲生生割断？

我自然不甘心。

我站在窗户边，终于看到父亲拿起了锄头，出院门去了地里，就央求母亲打开门，让我出去透透气，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母亲性子软，对我毫无办法，她只得应允我快去快回，不然等我父亲回来，她也会跟着挨骂的。

我立刻答应，然后就一溜烟跑去了村口，恰好看到周军推着摩托车，在那里无聊地等生意。

我向他招招手，然后我们就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我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就瞪着他说：“周军，你会娶我吗？”

周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上下打量着我，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才认真地说：“当然，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去你家提亲。”

我苦着脸说：“我姐给我说了一个城里的对象，明天就让我去相亲，爸妈铁定不会同意让我嫁给你的。”

周军一听也急了，用手挠着他的脑袋瓜，说：“那该怎么办？我去求求你爸妈，行不行?”

我摇头：“别做梦了，你也知道我爸的性格，油盐不进，他把我关在屋子里，我都是偷跑出来的。”

周军茫然无措地望着我，苦着一张脸，难过地说：“翠华，我喜欢你，不想你嫁到城里去，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发狂的。”

我猛地抓住周军的胳膊，激动地说：“军哥，如果你真喜欢我，我们就离开家，一起去大城市打工，等以后挣到钱了，我们再回来，到那时，我爸就不会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周军又挠挠耳朵，说：“翠华，我们真的必须离开家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晚上我们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5点钟，你骑着摩托车在村口等我，我们一起去省城打工。”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那一刻却下了如此坚定的决心，到后来我都一直没有想明白，原来我也可以变得很勇敢。

周军还有些迟疑，他说：“这件事我能告诉爸妈吗？”

我想了想说：“你就告诉他们，你要去外面打工，但不要说是和我一同走的，不然我爸妈会怪罪他们的。”

周军走后，我也迅速跑回了家，父亲还没有回来，只有母亲在院门口张望着，她看到我，才长吁了一口气。

“丫头，你终于回来了，可不要乱跑了，被你爸知道，又要说我把你宠坏了，老不听话。”

我认真地对母亲说：“妈，我已经19岁，长大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你和爸就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女孩，担心这担心那的。”

母亲叹气说：“你做事太冲动，妈怎能不担心呢，你可千万不要去惹什么事才好。”

我说：“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只想着打工挣钱，不想嫁人，你就劝劝我爸，打消让我去相亲的念头吧？”

母亲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我们这里的女孩子，到了20岁，就都该嫁人了。”

“想想我们那个年代，我15岁就嫁给了你父亲，我们都互不相识的，还不是相守了几十年，女人的一生，就是做一个贤妻娘母，生儿育女啊！”

我对母亲说：“妈，现在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我爸那么凶，也只有你软弱可欺，才能够忍受我爸的性格，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呢！”

“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即使他穷，没有钱，我也可以陪着他一起吃苦，我们一起努力，终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的。”

母亲说：“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性格，都是那么执拗，不听人劝，唉，真拿你们父女俩没办法！”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就开始偷偷收拾衣物 ，装着两大袋子。

后来我又想到出门在外，东西拿多了不方便，就又删减下几件衣服，只带上自己最中意的两三身衣服，装了一个黑色帆布箱，才满意地将箱子拉链拉好，藏在柜子里。

我想了想，又拿出笔，撕下一页作业纸，在上面写道：

爸，妈，我去省城打工了，你们不要来找我 。放心，我会自食其力的，以后我的对象，我也要自己选择，你们好好保重身体，等我挣到了钱，会回来报答你们的。 女儿：翠华

晚上，一切都如平常，我吃过饭就回了房间睡觉，还听到父亲在堂屋里问母亲：“翠华没有吵闹吧？”

母亲说：“她早晚都要想通的，还不是和她姐一样。”

我上好闹钟，想了想，又怕半夜闹铃声会吵醒父亲，就又关上了。

还是早点睡吧，到时候自己才能早点醒。

我刚开始很兴奋，睡不着，一直盯着时钟，盯着，盯着……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睡了过去。

突然，我床边的玻璃窗，竟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小物件，弹落在玻璃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抬头一看，窗外还黑蒙蒙一片，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谁？”我害怕地低呼出声。

看看闹钟，哇哦，居然就快到5点钟了，我的心跳顿时加快，是周军来找我了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