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澄，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他常常拿着一根杖，杖头上只卷着一本书，在长安附近住了快一年。他经常和一些轻浮的人交往，自称是得道的人。

叶静先生知道了这件事，就去拜访他并责备说：“你为什么自称是得道的人？你既不洁净自己的身体，也不净化自己的心灵，却还和世俗的人混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姜澄回答说：“我的身体没有污秽，又何必去洗涤呢？我的心灵没有受到干扰，又何必净化呢？不得道的人自称得道，既然不是得道的人自称得道，又有什么不对呢？”

叶静先生问：“什么叫做身体没有污秽？什么叫做心灵没有受到干扰？什么又叫做得道呢？”

姜澄说：“就像荆山的玉石温润，是自然的本质。即使它和普通的石头混放在一起，也不会被玷污，这和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呢？济水清澈，本质上就与众不同。即使和浑浊的河流一起流动，也不会被搅浑，这和我的心灵有什么不同呢？大道本来就是没有欺骗的。我既然得到了道，说出来的就是通向大道的。”

叶静又问：“什么叫做通向大道？”

姜澄说：“可以说出来的道，不是永恒不变的道。永恒不变的道就是平常的道。如果我因为别人尊贵就认为他尊贵，因为别人富有就认为他富有，因为别人低贱就认为他低贱，因为别人贫穷就认为他贫穷，那就不是道了。我知道天地间人们自我区分，却不认识道的本质。道的本质生出一口气，一口气生出天地。人和万物，现在天地间万物都具备了，都是由道而来的。我通晓这些，所以即使和富贵的人交往，也不认为他们尊贵；即使在世俗中，也不认为自己卑微。我只是安然地和世人混同在一起，这难道不是通向大道吗？”

叶静笑着说：“我以为你在人间待久了，不再能谈论道了。你虽然超脱了尘世，却没有脱离你的踪迹。”

姜澄说：“我超脱尘世，不是等你说了才做的。我三百年前就已经超脱了。”

叶静问：“你既然超脱了尘世，为什么还在尘世中呢？”

姜澄说：“我只是暂时来到尘世，并不是没有超脱。”

叶静行礼告辞。姜澄拉住他的衣服说：“你和当今的天子是朋友，你作为人主的朋友，不教导人主之道，反而用仙家的事情诱惑他，一定是想让天子不治理国家，而喜欢修仙。这是你的不对，所以你不能说我是不对的。”

叶静又笑着说：“别说这些狂妄的话了。”

姜澄说：“你不要相信那些狂妄的行为，我自然不会说狂妄的话。”说完他们一起笑了。

分手后几天，姜澄就不知去向了。有人看见他骑着鹤飞过关口离开了。

附：姜澄

按《疑仙传》：姜澄者，不知何乡人也。常策一杖，杖头唯有一卷书，客长安近一年。每与轻薄之流游处，自称得道人。叶静先生知之，访而责曰：君何自称得道人。既不洁其身，涤其神，而又尘杂其游处焉，何哉。澄曰：我身无秽，又奚洁也。我神无挠，又奚涤也。不得道称之，既非得道称之，又何非也。叶静曰：何谓身无秽。何谓神无挠。何谓得道邪。澄曰：夫荆玉温润，自然也。虽与众石同处，故不秽，又何异我身也。济水澄清本异也。虽与浊河共流，亦不挠，又何异我神也。大道也固无欺诈。我既得道言之，即达大道也。叶静又曰：何谓达大道。澄曰：可道之道，非常道也。常道即犬道也。我若以贵者为贵，以富者为富，以贱者为贱，以贫者为贫，即非道也。我知天地间人自区别，殊不识道之本也。道之本而生一气，一气而生天地。人及万物，今三才备万物睹，其由道也。我达之是以狎富贵，不以为尊，处尘杂，不以为卑。但兀然混同，而在人间。此岂不谓达也。叶静笑曰：我以为君久在人间，不复能论道矣。君出其尘寰，不出堕君之迹。澄曰：我出尘寰，非待君之言。我已出之三百年也。叶静曰：君既出尘寰，何在尘寰也。澄曰：我暂来尘寰，非不出也。叶静揖而退。澄牵其衣而谓曰：君与今天子友也，而友为人主，君不教人主之道，而反以仙家之事诱之，必欲使不治人，而好仙也。君之非，故不得以我之为非也。叶静复笑曰：休饰狂词。澄曰：君休信狂迹，我当休饰狂词焉。言罢俱笑。而分手后数日，不知所在。人有见之乘鹤度关而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