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0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第22届世界杯足球赛，一下子点燃了全世界人对足球的热情。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我们对卡塔尔这个国家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里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异常丰富。也正如那句调侃的话：

“卡塔尔世界杯，中国除了足球队没去，能去的都去了。”

图|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签字仪式

如果把时间拉回到20年前，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中国也曾是举世瞩目的焦点之一。

当然不是足球。

2001年12月11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中国正式签署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议定书。

这一刻举国欢腾。

许多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对此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一天既不是过年、也不是什么其他的重大节日，但大家都自发的购买了许多烟花爆竹，走上街头庆祝。

世界贸易组织简称“WTO”，是一个独立于联合国的永久性国际组织。

也许有人会问，世贸组织是一个什么样的国际组织？中国加入后又有怎样的影响呢？

其实这还要从世贸组织本身说起。

世贸组织一直“经济联合国”的称谓，是因为其组织成员国的贸易额占据全世界国家贸易总额的90%以上。

1944年7月，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首次提出了建立世界贸易组织的想法。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落幕，世界和平的局面即将形成，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必然更加频繁，但在国际贸易中，因双方在经济领域地位的不同，很容易造成贸易壁垒，为了打破贸易壁垒，消除国际贸易中的差别待遇，促进国际贸易自由化，世界各国同意协商建立一个国际性的贸易组织。

尽管联合国贸易及就业会议签署的《哈瓦那宪章》同意设立世界贸易组织，但由于美国反对，世界贸易组织并未建立起来，同年，美国发起拟定了关贸总协定，作为推行贸易自由化的临时契约。

谈判也就此展开。

前后历时五十年，关贸总协定先后主持了8轮多边会谈，协商有关关税以及贸易问题。

一直到1995年1月1日，世界贸易组织才正式成立，并取代了原来的关贸总协定临时机构。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拟定关贸总协定并于1948年1月1日开始适用时，中国23个原始缔约国之一。

可为什么到了50年以后，中国却还要为加入世贸组织付出这么大心血呢？

这还要从历史谈起。

1947年10月30日，关贸总协定在日内瓦签署，当时代表中国的国民政府曾派出代表参与谈判并签字，这一行为应该说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可随着国民党当局的溃败，到1950年3月，以蒋介石为首的台湾当局，宣布退出了关贸总协定。

然而这一行为根据国际法来看，是非法的。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图|1986年，中国向关贸总协定秘书处递交的英文版复关申请

因为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蒋介石为首的台湾当局无权代表中国，而根据国际法，一个国家政权的更替不应影响该国承担的国际条约义务和享受国际条约的权力。

（当然，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些不平等的条约，国际法中规定使用武力或者以武力胁迫签署的涉及割地、赔款等不平等条约，根据1969年《维也纳条约法公约》规定，应予以废除，除涉及边界以及领土争端等复杂问题的，国际法规定未能完全解决，需要国与国之间自行协商解决）。

新中国成立后，一部分在建国前由国民政府代表签署的，已经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承认，因此以蒋介石为首的台湾当局，宣布退出关贸总协定是无效的，非法的。

可西方国家囿于政治利益，拒绝承认。以至于中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重启以普通成员国的身份加入关贸总协定（入世），这样一来，也导致了中国无法以缔约国身份享受一定的特权。

可即便是以普通成员国加入关贸总协定（世贸组织成立后又改为入世），中国前后也耗费了20多年的时间。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建设迎来了一个高速的发展期，中国与世界各国贸易频繁，而融入世界贸易经济体系成为中国那个年代最为迫切的需求。

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后，大大加速了中国融入世界贸易经济体系的步伐，特别是在八十年代初，恢复了中国在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的合法席位。

可唯独加入关贸总协定，却迟迟没有进展。

图|1987年4月，“中国与关贸总协定”上海研讨会

中国经济从八十年代高速发展以后，在世界经济贸易体系中占据的地位显著增加，但因为没有加入关贸总协定（或者说世贸组织），使得中国在国与国的贸易中，不得不采取双方磋商和协议来协调对外经贸关系，更为关键的是，中国企业的商品与产品在进入国际市场后，会受到很多歧视以及不公正的待遇。

作为占据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国，中国的经济总量和进出口总量都位居世界前列，与世贸组织成员国的贸易更是占中国对外贸易的90%以上。

中国需要世界，世界更需要中国。

1986年7月10日，中国提交了关于恢复关贸总协定缔约国身份的申请书。

从这一时刻开始，中国正式启动了复关和多边贸易谈判之旅。

可并没有那么简单。

中国要复关（后来改为入世），首先需要一份自我介绍，简单的对世界各国介绍一下中国的对外贸易制度，可最难的地方在于，如何才能让世界了解中国的经济体制？

据首任谈判代表、原对外经济贸易部副部长沈觉人在接受采访时说：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讲的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个名词人家听不懂。实在没办法，我私底下说，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就是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他们说懂了。当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概念还没有提出。我们代表团里有人跟我讲，你胆子真大，敢用‘市场经济’这个词。”

图|沈觉人

那时，中国还没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概念，因为在过去几十年，中国一直是计划经济。

更为关键的是，在世界范围内，无论是政治家抑或是专家学者，都认为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是对立的，甚至于他们还否定市场经济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存在和发展的可能性。

早在1979年，邓小平就对此发表过看法：

“说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正确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个不能说是资本主义。我们是计划经济为主，也结合市场经济，但这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

可尽管如此，关贸总协定中国工作组对中国贸易制度的审查前后就有六年多时间，他们只纠结于一个问题，中国到底是不是市场经济。

1992年，邓小平南巡发表讲话，这才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龙永图时隔多年后回忆：

“直到小平南巡讲话提出‘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体制”，我们才可以大声在谈判桌上说：“中国搞的是市场经济体制！”

从1992年10月开始，中国与37个成员国之间展开双边谈判。

1995年1月1日，世贸组织取代了关贸总协定后，中国复关之旅也变为了入世之旅。

图|邓小平

中国入世的困难程度超过了很多人的估计。特别是同美国之间的谈判。

许多参与过中美谈判的老人对此印象都很深刻。

“中美谈判最费力气。”

中国在八十年代中期开启复关之旅后，因为那时同美国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那时美国对中国复关、入世的态度是积极的、热情的，但到了90年代后，因国际形势的变化，美国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态度逐渐消极，致使中国入世之旅平添了无数的困扰。

龙永图记得很清楚，当初他之所以被选为入世谈判代表，主要是因为英文水平很好，时任对外经济贸易部部长李岚清更是直接对他说：

“我们需要一些能够用英文跟人吵架的人。”

在一次肉类检疫谈判中，龙永图更是直接把美国代表赶出房间去。

当时龙永图提出，中方要对美方出口到中国的肉类进行严格检查，但美方代表却认为，他们的肉很安全，不需要检查，而且美方代表更是趾高气昂的说：

“你们国家的肉都是注水肉，不要说人不会吃，就连狗也不吃。”

龙永图一听，火气登时上来，他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谈判可以谈，但别侮辱我们。”

说罢，龙永图直接将美方代表“请”出了办公室：

“今天我不想和你谈，你最好离开我的办公室。”

图|龙永图

在九十年代中美入世谈判期间，拍桌子的又岂止是龙永图一个，多数的谈判代表，对美方的无理取闹，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让一贯谦恭有礼的中国人也忍不住大发雷霆。

在整个谈判过程中，美国一再违背西方闻名社会主流的“契约精神”，他们会在谈判即将达成之际，重新提出新的条件，甚至于撕毁已经达成的协议。

1999年4月，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受邀访问美国并进行世贸谈判，那时中美双方已经敲定了文本协议，所以双方一开始是在非常和谐友好的氛围下进行的。朱镕基总理甚至在晚宴上对美国朋友们说：

“我们在有些可以达成协议的方面已经达成了协议，譬如说，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方面，我们将发表一个联合声明。”

美国总统克林顿对推动中国入世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事实上那时他也主张尽快与中国签订协议。

可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美国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

图|朱镕基与邓小平握手

迫于美国国内形势的变化，克林顿为了获取下届大选足够多的政治筹码，开始对中国施行“极限施压”，就在后来的谈判中，美国代表团突然提出大量的要求，还在白宫网站上宣布，这些新加入的要求是中国之前就已经答应的。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朱镕基总理领导中国代表团，与美国签署了最重要的《中美农业合作协议》，并修改了之前双方早就约定好的《中美联合声明》。

就在各方均不看好中美之间入世谈判的时候，朱镕基总理敲定，下一轮的谈判地点顶在北京。

1999年11月9日，美国谈判代表巴尔舍夫斯基率团抵达北京，双方于10日上午10点半正式开启最后一轮谈判。

谈判一开始进展就不顺利，美国本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因为抱定了要对中国“极限施压”的态度，美国在代表团到中国之前，还通过了所谓的《加强台湾安全法案》。

到了这个最后阶段，谈判所涉及的内容，都是双方最关心的问题，可美方一贯无理取闹的态度，让整个谈判陷入了僵局。

11月14日，中美谈判最后一天启动。

美方代表巴尔舍夫斯基在谈判前提出想要见朱镕基总理，可朱镕基并未选择接见，而是派对外经济贸易部部长石广生出面，朱总理心里很清楚，他们在这最后关头，仍然想通过“极限施压”，从中国身上榨取利润。

在与石广生见面后，巴尔舍夫斯基作为美方谈判代表，在谈判正式开始前，竟然离奇“失踪”了，他想利用时间来进一步施压。

一直到下午4点，美方谈判代表巴尔舍夫斯基才来到谈判现场，双方谈了半个小时后，他随即慢条斯理的表示：

“团队将在15日早上8点45分离开谈判地点，去赶10点回美国的飞机。”

中方代表也表示：

“15日上午，中国将会召开每年年底最重要的中央财经工作会议，所有能拍板的重要领导人都将群齐聚怀仁堂。”

14日当天晚上，美方代表再次“消失”了，无论是通过外交部联系美驻华使馆，还是石广生直接打电话到美方代表下榻的酒店，都找不到美方代表的踪影。当然中方代表也没有闲着，这天晚上，石广生正带领着团队，逐字逐句校对文稿。

考验双方意志力的时候来了。

可美国率先坐不住了。

代表美国总统克林顿的经济顾问斯珀林当天晚上11时，给正在欧洲陪同克林顿访问的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打了两通电话，几个小时候，即11月15日凌晨3点半，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给朱镕基总理打了一个电话。

为了等这个电话，朱镕基总理一夜未睡，要知道他第二天还要去主持中央财经工作会议，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在中方通过美驻华使馆谴责美代表团后，11月15日凌晨4时，已经“消失”几个小时的美方代表终于又回到了谈判桌上。会谈一开始，美方代表就提出，把已经达成一致的协议文本逐条校对，要求严禁到每一个标点符号。

龙永图很确认，美国这一次应该是确认要签署了。

在这个凌晨，龙永图也顾不上打扰，直接给朱镕基总理打去两个电话，并传递了这一消息，一直到上午9点，中美正式谈判已经开始一个小时后，朱镕基总理回了一个电话：

“你和美国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我相信你的判断，我再向中央请示。”

11月15日上午8时，中美最后的谈判正式开始，就在当天，朱镕基总理原本正在主持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却在开会的半途中，与副总理钱其琛、国务委员吴仪来到谈判地点。

“你们忽而消失，第二天早上又不辞而别，是很不礼貌的。”

朱镕基总理一见面，就向美方代表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到现在我还莫名其妙，好像这不是谈判，是在捉迷藏。所以，我今天必须来见你，因为这是必要的！……不说达得成，也不说达不成，忽然就消失了，这在政治上是严肃的吗？因此，我就想当面问问你们，你们究竟想怎么办？”

朱镕基总理亲自与美方代表巴尔舍夫斯基谈，这一次双方都开诚布公。

图|1999年,中国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和美国贸易代表巴尔舍夫斯基

11月15日下午4时，中美双方签署了关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协议。

历经艰难，终于达成，巴尔舍夫斯基与斯珀林两人在谈判地点二楼签字室的旁边的女厕所拨通了美国总统克林顿的电话，斯珀林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对总统说：

“报告总统，世界最艰难和伟大的谈判结束了！”

就在谈判结束后，朱镕基总理回到了中央财经工作会议上，并向众人解释：

“我上午开小差，是去‘强迫’美方代表签字去了，中美世贸谈判成功结束了。”

尽管在后来同欧盟谈判中，中国同样遇到了困难，但不得不说，这其中80%以上的条款，实际上在同美国谈判的过程中就已经解决了，剩下的20%是欧盟额外提出的要求。

比如欧盟认为，自己在保险业与电信领域居于世界前列，要求中国在这两项领域上最初让步，比如欧盟要求他们的电信企业要占据中国电信企业的51%以上的股份，说白了就是要控股，这些要求远远要超过我们对美国的让步。

图|1999年11月15日，朱镕基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讲话

好在一切的艰难困苦均已经过去。

2000年5月16日，中欧双方在经过十几轮的谈判后，各自做出了让步，并签署了协议，为中国入世铺平了道路。

在过去的20余年时间里，中国对世界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当然中国成功加入世贸组织，无疑是自身发展历程中最重要的一笔，从此中国经济踏上了腾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