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年,睡觉的枕头有二三尺长,枕头的两端各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顶,叫枕头顶。不管穷家富家,枕头顶都用五彩丝线绣上各式各样的图形:飞禽走兽啦,花草虫鱼啦,也有绣人物的,还有绣字儿的。字儿有满文、汉文两样。谁家的姑娘媳妇手巧不巧,看看枕头顶就知道了。
有这么一副枕头顶,上面绣了一段故事,还配有一首诗,诗是这么说的:“三尺韭菜乌兰西,拿着龙袍换鸟衣,金花姑娘巧定计,暗夺江山谁得知。”这段故事是怎么一回事呢?
传说有这么一家,老太太领着儿子过日子,儿子名叫得叶尔,天天在山上打猎。日子本来挺穷,偏偏老太太又得了病,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得叶尔只顾在家侍候妈妈,腾不出身来出去弄吃的,眼见不病死也得饿死,这可把他愁坏了。他无亲无友,又没有四邻,好在门前有棵大柳树。这棵大柳树大得有两搂粗,是得叶尔爷爷的爷爷栽的,说不上它有多少年了。自打得叶尔懂事的时候起就和大柳树处得挺好,每年开春冰雪一化,大柳树的枝条上长出毛毛狗,左一摇右一摆的,好像招呼得叶尔说:“快来吧,摘下几条给你玩。”得叶尔一条也没摘过,怕伤害了大柳树。夏天天热了,得叶尔打完猎躺在树根底下,它的细枝条还是左一摇右一摆,像给得叶尔扇风乘凉,得叶尔总是说:“真凉快,谢谢你了!”秋天大柳树上的叶子哗哗落在地上,得叶尔怕它难过,就说:“别伤心,明年春天你还会长上绿叶的:”冬天大雪落在树枝上,一串一串白白的,得叶尔高兴地说:“你开花了,真好看。”就这么,得叶尔平日有什么话除了对妈妈说,也对大柳树叨咕几句。这回他有了难处,没地方求,只得求柳树帮忙了。他给大柳树下一跪,说:“我妈妈有病,没有媳妇侍候她,我上山打点儿吃物,请保佑我妈妈平安无事。”说完,嘣嘣嘣磕了三个头。
得叶尔求过大柳树,就离家上山了。等他返回家,走到门口,见原来的几间小房变成了青堂瓦舍的四合院儿。心中正在纳闷儿,他妈妈从屋里走出来了,得叶尔更愣了,说:“妈妈,你病好了?”妈妈说:“好了。你不是求柳树了吗,那天我正口渴,从大柳树下出来一个姑娘,捧来一捧水,我喝过就好了。”得叶尔又问:“咱那房子呢?”妈妈说:“也是那姑娘找来好些人,把小房拆了,不大工夫就盖成了这个四合院。”得叶尔心里想,这是大柳树帮了忙了,他一边寻思一边往屋里走。还没进门,门里迎出一个姑娘,挺大方地对他说:“你回来了?”得叶尔一看,这姑娘长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绒嘟嘟的长眼毛,小脸蛋儿粉嫩嫩地红,两只小手像葱白似的。妈妈说:“这就是给我治病、给咱盖房子的姑娘,她姓柳。”不用说,这是柳树姑娘了,乐得得叶尔跑到大树下磕了一顿头,回来又领着柳树姑娘拜祖先,拜妈妈,当晚就拜堂成亲了。
得叶尔自从娶了柳树姑娘,小日子越过越好。可就有一样,他舍不得媳妇,一上山打猎心里就想得慌。柳树姑娘说:“赶明儿个我把我的像画下来,你带在身上,想我了就掏出来看一看。”第二天,柳树姑娘果然画好了自己的像,这像画得可美了,和真人一样。打这以后,得叶尔每天上山打猎,就带着柳树姑娘的画像。
谁知好事多磨,一天得叶尔在山上正看画像,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把画像卷去了,得叶尔怎么撵也撵不上。画像哪去了呢?被国王的侍卫拣去了,献给国王了。国王一看画像上的女子,真比天仙还要美上多少倍,就撒下兵马,拿着画像,四处寻找。一找把柳树姑娘找到了。常言说一双拳难抵四只手,柳树姑娘见房前房后围了好多兵马,自知不跟着走是不行了,她就拿来一包韭菜籽,交给妈妈说:“这包韭菜籽,等得叶尔回来叫他种上,好好侍弄着,到了百日后,韭菜长到扁担宽、三尺高时,叫得叶尔挑到京城里去卖。还有,告诉得叶尔从今往后,得一边侍弄韭菜,一边打鸟,一天打一只,把羽毛做成百鸟衣,去的时候穿在身上,要是见到国王,那时我俩就能团圆了。”
柳树姑娘被兵马抓到王宫里,国王一看比画像还要美十分,更迷住了,他当即给柳树姑娘起了个最富贵最美的名字,叫“金花”。又封柳树姑娘为“金花娘娘”,当晚就要和金花娘娘拜堂成亲。可柳树姑娘说:“我本是有夫之妇,国王实在要我改嫁给你,得等百日之后。”
国王本来等不及,可又不敢硬来,怕一旦逼急了,美人出事,只好说:“那我就等你一百天吧!”
国王耐着性子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数,好不容易等到日子了,哪曾想金花娘娘不多不少在一百零一天那天生病了,把个国王急得象猴子吃辣椒一样,站不稳坐不安,请来了多少名医也治不好。金花娘娘说:“要想治好我的病,必得吃韭菜。”国王一听,笑了:“我的娘娘,天上的神仙肉、海中的龙王胆我弄不来,这韭菜有什么难?”金花娘娘说:“我要的韭菜得有扁担宽,三尺高。”国王说:“这也不难,三天之内准定弄来。”
国王命满朝文武大臣、官廷内外侍从,统统拿着朝廷告示,在全国各地收买韭菜。眼睁睁三天过去了,韭菜倒弄来不少,可就没有一份够三尺高的,也没一份扁担宽的。国王正在着急,忽听门外传报,有卖韭菜的,国王命侍卫快快喊进来。你说这卖韭菜的人是谁?就是柳树姑娘的丈夫得叶尔。自从柳树姑娘被抢走之后,得叶尔从山上回来,就按柳树姑娘临走时留的话把韭菜籽撤在地里,正好是一百天,韭菜果然长成了扁担宽,三尺高。
国王见韭菜长得葱绿,根根有扁担宽,再一量整三尺高,乐得他急忙跑去告诉了金花娘娘。金花娘娘说:“好啊,拿来我看看!”国王传令将韭菜挑进宫内。金花娘娘还没看韭菜,就“扑哧”一声笑了。自金花娘娘进宫后,国王还是头一回看到她笑呢,那个美呀,国王简直神魂颠倒了。国王问:“金花娘娘为何发笑?”金花娘娘指卖韭菜的说:“你看,他穿的是啥衣服?”国王细一看,衣服是用一根一根鸟羽毛做成的,要说好看,那羽毛是五颜六色;要说寒碜,那羽毛长短不齐,什么形状的都有。金花娘娘说:“大王,我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衣服?”国王说:“这衣服好吗?”金花娘娘说:“怎么不好,我就愿意看这样的衣服。”国王正不知怎样才能得到美人的欢心,就对卖韭菜的说:“喂,把你的衣服卖给我好不好?”卖韭菜的说:“这衣服是我用一百天打一百只鸟的羽毛编成的,一百只鸟不重样。你用多少钱能买得起?”国王说,“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你要多少银两我都有。”卖韭菜的说:“多少银两也不值钱,我要你用龙袍换。”国王想:做一件龙袍算个什么,就说:“换就换吧!”国王解下玉带,脱下龙袍,扔给了卖韭菜的,卖韭菜的脱下百鸟衣扔给了国王。国王穿上百鸟衣,金花娘娘“扑哧”一声又笑了,这一笑笑得国王三魂七魄都出窍了。金花娘娘笑完说:“你不会也上大街喊上几声卖韭菜,让我听听吗?卖韭菜的声儿真好听。”国王头一回见金花娘娘这么乐,他就穿着百鸟衣,挑起韭菜担,出了宫门,在街上喊:“卖韭菜喽,卖三尺高、扁担宽的韭菜喽。卖韭菜喽!”完后,在街上绕了三圏就往回去。刚进宫门,身穿龙袍的得叶尔高坐在龙椅上发话了:“哎,来人,把那个卖韭莱的小子给我赶出去!”官廷侍卫得令,就往外撵国王。国王说:“我是国王,我不是卖韭菜的!”得叶尔说:“推下去给我斩了,我杀的就是冒充的国王!”刀斧手们得令,“咔嚓”一声,手起刀落,把国王的脑袋砍了下来。从此,得叶尔掌握了国家的大权,成了一位英明的国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