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值日时在校门口抓住了个迟到的。 「班级」 「高二八班」 「姓名」 「秦蜚」 「哪个fei？」 「......」 我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迟到的人。 「学校有规定，上学不准戴耳机。」 同我一起值日的林霜在一旁开口道： 「枝枝，这是高二八班的学霸秦蜚同学。」 「学霸怎么了？学霸就可以迟到了？」 林霜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 「不是，他是聋哑人...」 聋哑人...那刚刚回答我的声音是？ 1、 我好像能听见秦蜚的心声。 不确定，再看看。 那天值日之后，我便一直心存疑虑。 当时分明听见一个清透的男声从我面前传来。 后来向林霜打听了一下。 原来秦蜚是特招生。 虽然他是语后双耳重度耳聋患者，但奈何成绩拔尖，学校破格收录。 也正因为如此，秦蜚并没有什么朋友。 即使出类拔萃，也没多少人知道他。 但我却把助听器认成了耳机。 真是该死。 第二天下午放学，我在八班门口假装路过了好多次都没看见秦蜚的身影。 终于鼓起勇气在所剩不多的几个同学中问了一下。 「啊，秦蜚啊，我们班今天在上操场有篮球比赛。」 「他打篮球去了？」 「当然不是，他跑步去了，他每天都会去跑步。」 回答我的男同学笑得很开朗，但似乎不怎么机灵。 我没再搭理他。 转身打算去操场偶遇秦蜚。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汇聚在上操场看比赛。 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跑步的秦蜚。 他很好认。 不像周围同级青春期的同学，更多的是生冷感。 听说因为这个病，秦蜚在学校并没有多少朋友。 为了验证之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属于秦蜚，我得想办法接近他。 于是我选择用眼神一直锁定他。 只要他停下，我就跟上去。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操场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蜚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个病能跑这么长时间吗？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食堂可要关门了呀。 我去买个玉米馒头再回来应该差不多了吧。 赶到食堂时，我抢到了最后一个馒头。 「最后一个都没了啊...」 身后传来一道因为没有抢到馒头而失望的语气。 我暗自窃喜自己跑得快。 转身却对上了秦蜚的眼神。 我吓得一哆嗦，最后一个玉米馒头就这样从我手里掉了下去。 「我长得很吓人吗？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看着秦蜚脸上无辜的表情。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写字的手这么不稳当，拿在手里都能掉咯！」 身后传来食堂阿姨无奈的声音。 我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手刚刚抽筋了一下。」 阿姨从桌子下面拿出一袋包子。 「本来是带回家吃的，分给你们两个吧。」 「谢谢阿姨。」 秦蜚伸出右手的拇指，对着阿姨弯曲了两下。 「谢谢。」 阿姨一脸懵的看着他。 秦蜚立马低头找出一个笔记本，但奈何手上拿着包子，没法手写。 「哦，他在跟你说谢谢。」 「哦哦，不用谢，下次早点来食堂啊。」 这下轮到秦蜚一脸懵的看着我了。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能听见他的心声吧。 于是便大言不惭的说道：「我看得懂手语。」 接着秦蜚用嘴叼着包子，又继续比划一通。 「那你很厉害，我周围没几个人能看得懂手语，你身边也有我这样的人吗？」 继续大言不惭。 「我哥，他跟你一样，为了跟他交流，就学了点。」 秦蜚点点头。 「那个，昨天早上对不起啊，我把你的助听器看成了耳机，还让你取了。」 秦蜚摆摆手。 「没关系。」 待他走远之后，林霜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搭上了我的肩。 「胥枝枝同学，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手语呀？」 我再次祭出了我哥。 可我忘了，林霜是个大嘴巴。 2、 没几天，我看得懂手语这项技能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包括我会手语的原因。 此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放学时我被一群高三生堵在图书馆后门。 「胥枝枝！」 胥成宇一脸气愤地站在我的面前。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又聋又哑？」 我傻呵呵的笑了笑。 「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给你狡辩。」 还没等我开始狡辩。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秦蜚正左手持棍右手提砖。 拿棍指着胥成宇就要上。 我哥慌了。 他只是混，又不是真的会打架啊。 「诶诶诶，你干嘛的？」 我淡定的道：「他让你放开我。」 我哥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我也没抓着你啊。」 「你先走吧，我跟他说清楚。」 「行，不许再造我的谣了啊！不然我告诉爸妈。」 送走了我哥和他的兄弟们，我连忙拉住想要追上去的秦蜚。 「别追了，他们只是...问我要点卫生纸。」 秦蜚扔掉棍子和砖头，着急的比划着。 「你别怕，我打得过。」 「好好好，我不怕。你怎么在这？」 「我刚进图书馆就发现你从后门走了，然后他们就跟着你，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我看着他大口喘着气为我着急的样子，心猛的漏了半拍。 「谢谢你。」 我捡了他扔在地上的书包，将他带到了我的座位旁边。 「一起自习吧。」 秦蜚点点头。 坐下来还没到十分钟，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因为秦蜚，实在是...太吵了！！！ 「原来她叫胥枝枝。」 「她知道我的名字了吗？要不要写给她看看。」 「万一她不好奇怎么办。」 「诶我的笔呢？」 「刚刚那群人要是盯上她了咋办。」 「她在写什么？」 「她的字好好看啊。」 「人也可爱。」 「咦，她脸怎么红了？是自习室太闷了吗？」 救命，他内心世界怎么这么丰富。 这要是没哑，十张嘴都不够他用的吧。 过了一会儿，他递来一个本子，我在一堆密密麻麻的草稿旁边看见一句话。 「马上就要分科了，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呢？」 我转了转笔。 思考之后写下三个字：没想好。 对我来说，选文选理都一样，两边成绩都一样好。 秦蜚看着我的回答出了神。 我不自觉竖起耳朵听了听。 「没想好是什么意思，我要不要告诉她我的选择呢？要不要？要不要？要？还是不要？」 「......」 「算了，还是不说了。」 我扭过头，一把扯过刚刚那个草稿本，在他写下的选文还是选理那句话后面又打上一个问号。 示意他告诉我。 「嘿嘿，她问我了，嘿嘿~」 我瞥见了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用笔将「文」字圈了起来。 我点点头。 秦蜚认真学习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而且高度集中的时间比我长得多，怪不得是学霸。 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应该也会成为许多青春期女孩的白月光吧。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一个人如果足够优秀，即使上天给他关上了一扇门，他也会自己打开一扇窗。 秦蜚自己打开的那扇窗，便是颜值。 自从我会手语这件事传开之后，有过不少女孩来找我讨教。 「枝枝同学，‘你长得很好看’用手语怎么说呀？我请你喝饮料。」 「枝枝同学，‘我想要你的企鹅号’用手语怎么说呀？我请你吃烤肠。」 我真的很想喝饮料，也想吃烤肠，但我真的不会手语啊。 要命。 果然，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林霜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多嘴给我带来了烦恼。 会帮我拦住那些女孩。 以前不知道秦蜚的时候，也没怎么在学校见过他。 可自从认识了之后才发现，他真的无处不在。 老师办公室，食堂，操场，自习室... 秦蜚的生活节奏和我高度重合。 只是他每天都是在跑步，而我会和同学打羽毛球。 我们会热情的打招呼，自习时不论谁先到图书馆，旁边的座位永远是空的。 秦蜚的学习习惯很好，笔记也很优秀。 还没分科的时候，我经常借阅学习他的各科笔记。 他不仅学习厉害，也很会画画。 笔记本上除了知识点，还有很多他做的图。 他会把书本上恣意盎然的诗人按照自己的想象绘制出来。 会给历史书上只有文字的激烈场景配上一副应景的图。 他说这些是他发泄寂寞的方式。 大多数人无聊会找同学聊天，吐槽，打闹。 而他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那天，我在他的草稿上写下了一句话。 「你以后可以跟我一起玩。」 秦蜚的脸红了起来。 许久我才听到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好。」 3、 等到分科志愿表发下来的时候，班主任杨老师找了许多同学私下谈话。 原来从我们这一届开始，不仅要文理分班，还要单独成立一个文科尖子班和理科尖子班，作为重点培养，只是名额有限。 「枝枝啊，其实这个不管你是选文还是选理，都会进入尖子班，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去的方向呢？」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秦蜚的选择。 但我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想法，而是询问了杨老师的意见。 「老师觉得你选文或者理都挺好的，只不过我之后要带理科班，如果你愿意呢可以跟着老师走，但如果你喜欢文科，老师肯定也会提前跟文科班班主任商量好，把你们的学习习惯什么的，都沟通一下。” 我听明白了，但依旧没有给出具体的回答。 放学时，我带着志愿表去了自习室。 平时比我早的秦蜚还没到。 但我看见了他的笔记本。 我走到座位上才发现他早就到了，只是人不知道去哪了。 等了几分钟，他还没回来。 我看了下他摊开的笔记本，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没写完。 应该是被人临时叫走了。 谁会这样打断他呢？ 我走出自习室，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他的踪影。 走到后门走廊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只是说话的人语气似乎不太友好。 后门被关得死死的，我没法往里看清楚。 「秦蜚，我劝你别不知好歹，趁我现在还能好好给你说话，乖乖的把志愿表填了。」 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心悬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学校签的对赌协议，如果成绩落出前二十，就得退出学校，就连班主任都不敢把你的成绩纳入绩效。」 「就你这样的残废，来普高干嘛，脑瘫学校才适合你。」 「现在居然还妄想跟我争文科尖子班的名额，你信不信我把你手废了，看你还拿什么写字。」 「你个不会说话的废物！」 「咳，呸！」 我更加笃定了里面的人是秦蜚。 而最后一声恶心的吐口水声，欺负他的不止一个人了。 而这时，里面传出了一阵打斗声。 我慌了。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教师楼离这边太远，找老师肯定来不及了。 胥成宇这个时候应该在上操场打游戏，但我不敢赌。 对了，刚刚找秦蜚的时候我看见过一个校巡逻保安。 应该还没走远。 我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在了门把上，撒腿便跑。 果然，没走多远我便找到了他。 我已经顾不上解释了，只一个劲的说着「救命，快走。」 保安大叔被我的哭腔吓着了。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门已经大开。 里面传来一堆吵闹声，我听不清在骂什么。 我直接冲了进去。 一群人在里面扭打成了一团。 为首打得最凶的人，很眼熟。 是之前我在八班打听秦蜚去处时候回答我问题不太正经的那个男孩。 他叫江晨，那天见一面之后我又在光荣榜上看见过他。 他的照片和秦蜚并排贴着。 他成绩虽好，但学校大多是他打架斗殴的传闻。 但百闻不如一见。 此时他正发疯似的将校服外套拧成一股粗绳，不停的往人身上抽打。 抽得那些人嗷嗷求饶。 而秦蜚被一堆人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我奔向秦蜚，仔细检查了他的双手。 「秦蜚你没事吧，你的手没事吧。」 保安开着电警棍呵斥着：「都给我住手！哪个班的？我马上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一边劝架一边用对讲机叫来了其他保安。 混战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4、 「你没事吧？」 江晨似乎并不需要秦蜚的回答。 立马转过头笑着对我摆手：「嗨，又见面了！」 我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样子，丝毫没有刚刚揍人的野气。 「多亏了你放门口的校服啊，不然我都发现不了这群逼崽子居然敢欺负我们老秦。」 我点了点头回应他的招呼。 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江晨身上还穿着校服外套。 那他手里拿着的是...... 回忆了一下刚刚进门的时候，门口什么都没有。 江晨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尴尬的将那股拧成一团，脏兮兮还带泥的校服递给了我。 「不好意思啊，没找到棍子，用着还挺顺手的。」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你们怎么来的？」 「刚打完球过来就看见你从这边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然后就听见动静了，要不是你叫了保安，我都怀疑你跟他们一伙把我们老秦骗过来的。」 一直没有动静的秦蜚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江晨一眼。 「闭嘴！」 秦蜚心里传来两个字把我吓了一跳。 我没见过这样的他，有些诧异。 而江晨立马笑着做了一个拉链闭嘴的动作噤了声。 大会议室里，打架的人被分成了两拨。 威胁秦蜚的那几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挂了彩。 我听声音将他们认了出来。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都是八班的。 而我作为唯一一个旁观者，且及时叫来了保安，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对我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江晨虽然是为了秦蜚，但到底参与了斗殴，写了三千字检讨。 而另一波威胁秦蜚的，给了严重的处分并通报批评。 我看着脏兮兮的校服，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秒，秦蜚将衣服抢了过去。 「我帮你洗干净。」 然后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套在了我的身上。 「你先穿我的。」 我点了点头。 一旁的江晨似笑非笑地看着。 他笑起来痞痞的，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看得懂手语啊？」 我没搭理，并不想替我受伤的校服原谅他。 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低头整理衣服。 秦蜚的校服太大了，我将袖口挽了好几圈才把手伸出来。 「枝枝」 秦蜚碰了碰我，提醒我抬头看他的手语。 「今天谢谢你，我请你和江晨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 江晨更是笑得开朗，一把搂过了秦蜚的肩。 「好啊，弟弟我还没吃过你请的饭呢。」 「弟弟？」 我抬眼疑惑的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形象。 一个天一个地。 江晨得意的说道：「是呀，我们俩是同一个村出来的表亲兄弟。」 秦蜚点了点头，肯定了二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弟关系。 我就算不信也信了。 原来江晨的妈妈是秦蜚的爷爷的堂兄弟的女儿。 秦蜚手都要比烂了才把这段关系捋清楚。 虽然我一下子就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但还是要等他慢慢打手语解释完整，然后再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很是有趣。 5、 江晨没一会儿就端了一大盘肉串过来。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就都拿了一点。」 我看了一眼，全是牛肉。 香菜牛肉，折耳根牛肉，芹菜牛肉... 「你是跟牛有仇吗？」 「你怎么知道？小时候放牛被踹过一脚。」 我以为他是逗我的，没想到秦蜚却笑了。 像是想起了往事一样。 江晨看起来不正经，人还蛮有意思的。 刚想夸他一下，谁知他立刻语出惊人。 「你在跟我家蜚哥耍朋友吗？」 我立马摇头加摆手否认。 「没有，你别乱说。」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再一次否认。 我几次看向秦蜚。 他面目表情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江晨的话一般。 低头扒拉着碗里的串。 也没有听见他有在想些什么。 「我挺喜欢你的，长得可爱，有勇有谋。」 江晨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语气真诚大方。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不冷场，我便也夸了夸江晨。 「你也挺好的，打人很厉害。」 「我算什么呀，更厉害的还没说话呢。」 说着他骄傲地看了一眼秦蜚。 我不知所以。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跟蜚哥学的，刚刚就算没有我，蜚哥也不会有事的，只是那混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也就跟着揍了他一顿。」 原来如此。 那我刚刚是...白担心了吗？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我才终于想起来今天去找秦蜚的目的。 但是经过刚刚那件事，又觉得此时问出口不太合适。 心里一直纠结万分。 倒是江晨一路上跟个小屁孩一样，缠着秦蜚买这买那。 一会儿是泡泡机，一会儿又要吃烤肠。 秦蜚都一一点头应下了。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先前一直心不在焉的秦蜚慢慢的开朗了起来。 5、 可这份开朗并没有持续太久。 晚自习结束时，我将班级志愿表收齐准备放到老杨的办公室。 却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秦蜚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人。 我没看清她的模样。 但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哭。 我不敢进去。 江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干嘛呢？」 他似乎脸上永远挂着笑，无忧无虑。 「交表，但办公室有人。」 我看了下他的手上，也有一堆志愿表。 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把志愿表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想找一下秦蜚的。 「别翻了，小爷我选的理科。」 没搭理他，继续翻着。 「这里面没他的。」 我这才停手，将表还给了他。 「为什么没有？」 「他的结果，在那里面呢。」 江晨指了指办公室。 「秦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给他不一样的人生，就像他来普高读书，也是家里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继续说着。 「你知道对赌协议吗？」 我点点头，听那个挨打的混混提过。 「嬢嬢这次来学校，就是因为对赌协议，秦蜚的成绩其实完全可以进尖子班，但尖子班只有两个，班主任也只有两个，如果他们都不愿意收秦蜚，他成绩再好也只能进普通班继续上课，一旦成绩跌落年级前二十，他就只能退学。」 听到江晨这么说，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吧，他一定会进入尖子班的。」 江晨惊讶于我的自信。 我的底气是杨老师。 他是我义务教育生涯中遇到过最好的老师，没有之一。 尽管他是两年前才刚从实验校调来的一中。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坚定的选择秦蜚。 没过多久，办公室里面的人纷纷都往外走着。 那个女人一直握着老杨的手，嘴里说不完的感激。 我就知道，成了。 我还知道，原来秦蜚的那扇窗，是来自于妈妈。 阿姨长得很好看，也很温柔。 尽管她一直在哭，但我却觉得她一定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和秦蜚一样。 高三开学那天，秦蜚走进教室那刻，班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似乎都不是很愿意秦蜚坐自己身边。 我朝他挥了挥手，将旁边空位上的书包撤开，示意他坐过来。 老杨的规矩，除了特别闹腾的那几个，其他人位置都可以自由选择。 但尖子班，几乎没有闹腾的。 所以现在自主选择的位置，基本就不会有变动。 直到江晨走进教室。 「Hi艾瑞巴蒂！」 尽管理科班女生少，但我依旧听到几声尖叫，以及几个男孩响亮的「晨哥好」。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阳光开朗大男孩江晨的人气。 他瞅准了秦蜚的位置，直接就坐到了我的前桌。 秦蜚碰了碰我的手肘。 「听江晨说，你早就知道杨老师会接收我是吗？」 我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有些疑惑。 我凑近了他的耳边。 「因为杨老师也和你一样，虽然身体上有些残缺，但依然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花路，他肯定也希望你可以走出自己的花路。」 江晨和林霜同时从前排转过头来。 「杨老师怎么了？」 「杨老师怎么了？」 ...... 这俩祖宗怎么凑一块去了。 秦蜚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他在高考那年，睡上铺的时候，吊顶风扇掉落下来，砸中了他的左眼，造成了永久性失明，高考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但他都坚持下来了。你看他现在，除了偶尔有点斗鸡眼，根本看不出来有眼疾吧。」 「我说怎么有时候上课打瞌睡他都不叫我呢，原来是视野盲区啊。」 林霜猝不及防给了江晨一个暴击。 「人家杨老师那是懒得管你，你以为他真不知道啊！」 我看了眼正在认真听我说话的秦蜚。 侧面看过去，他的眼睫毛很长，弯弯的，很好看。 我情不自禁靠了上去。 贴近他的左耳。 「我希望你也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花路。」 秦蜚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 我听到了他心底一句真诚的回答：「我会的。」 我的心霎时间漏了半拍。 「呀！枝枝宝贝，怎么盛夏都过了你还热得脸红彤彤的呢。」 我白了林霜一眼。 她跟江晨一样。 不说话的时候还能看两眼。 一张嘴就欠不愣登的。 俩冤种总算凑一堆了。 6、 高三的生活充实紧凑。 我原以为能听到秦蜚心声这件事会对我上课有所影响。 但他学习的时候出奇的安静。 甚至经常听到前排两个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秦蜚的心里话。 周五放假那天下午。 一件事打破了高三的宁静，也打破了我的生活。 本来应该连堂的语文课，杨老师却没有出现。 就连放学之前该做的安全讲堂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原本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直到林霜在自习时，一脚踹开了教室后门。 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到了我的后桌。 要不是因为还有个人挡着，她估计能骑人头上去。 「陈琳琅你他妈怎么这么贱呢！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是个发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啊，你凭什么举报杨老师没有教师资格啊？你是封建时代穿越来裹过小脑的吗？他怎么就残废了？他怎么就不配为人师表了？来来来你给我说道说道。」 林霜越说越激动，直接上手去扒拉了陈琳琅。 江晨连忙上去拦住了她，生怕她动手。 「怎么回事？」 林霜顿时眼角岑起了泪，泛起了哭腔。 「这个贱人，写了举报信到教育局，说我们杨老师瞎了一只眼，是个残废，不配做她的老师，现在杨老师被叫去谈话了，所以今天才没来上课。」 陈琳琅之前是一班的，高三之前老杨没有带过她。 想起来应该是那天和秦蜚聊老杨的事情时被她听到了。 我心下一顿自责。 陈琳琅却也不甘示弱。 直接站起来和她对峙。 「他就是残废，一个瞎子凭什么做我的老师。」 说着她将眼神移向了秦蜚。 「聋哑人做我的同学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度了，瞎子就是不配！」 啪——！！！ 我在全班的注视下，打了陈琳琅一巴掌。 靠！ 手麻了！ 秦蜚连忙抓起我的手。 「枝枝，手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 而对面的陈琳琅瞬间怒气值拉满。 鼻涕眼泪一起流。 甚至想翻过课桌来打我。 但立马就被江晨和林霜擒住了双手。 一场闹剧在教导主任许梅的呵斥下平息了下来。 「老杨不在你们就要翻天了是吗？」 她看了一眼陈琳琅印着五个手指印的左脸。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秦蜚向前一步。 江晨和林霜也向前一步。 我跟着走了上去。 「行，都挺团结，这么团结怎么不一起上清华呢？」 江晨突然开口。 「许主任，我觉得您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们一定会朝着清华前进的！」 「我让你说话了吗？显眼包。」 江晨立马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办公室其他老师看得呵呵直乐。 不知什么时候，许主任的桌上放了一袋雪糕。 「陈琳琅同学，你过来，老师帮你看看。」 然后她将雪糕敷在了那张巴掌印的脸上。 「自己拿着，消消印。」 陈琳琅照做了。 我们四个就这么罚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的红肿一点一点的消了下去。 「行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们还没给我道歉呢！」 许主任挥了挥手，示意我们道歉。 四个人整整齐齐的向她说了声对不起。 但她似乎并不解气。 一边跺脚一边指着我们吼道：「我要告诉我爸妈！我要报警！我要验伤！」 许主任皱起了眉头。 「伤都没了你验哪门子伤啊！回去吧。」 陈琳琅直接傻眼。 但又不知道如何辩驳。 因为伤确实是没了。 她看着手里已经化成水的一袋雪糕，想起自己亲手消灭的证据。 应该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无奈只得哭着离开了办公室。 「你们几个也回去吧。」 7、 晚饭我没有去食堂吃饭。 而是直接去了教师宿舍。 敲了敲老杨的门。 住隔壁的老师说他不在，有学习上的问题周一再问。 我记不清是怎么走的，不知不觉却到了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语文教材还摊开在桌面。 我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出了神。 就连秦蜚走到我身边也没注意。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 递过来了一盒牛奶。 「别想太多，杨老师不会有事的。」 我没回应，也没喝牛奶。 他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轻柔的摸了摸。 我仰头看向他。 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陈琳琅就不会知道杨老师的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这么严重，我一直都把他当做榜样来看待，没想到却多嘴害了他，你说他会不会再也不能当老师了啊？」 「不会的，你别哭了。」 秦蜚伸出手替我擦了擦眼泪。 却越擦越多。 「秦蜚，你把我们家枝枝怎么了？！」 林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屁股后面还跟着个江晨。 我摆了摆手。 「没事，就是有点担心杨老师。」 林霜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你别担心，我问过我妈了，现在确实有制度不允许老师眼睛有残疾，但是杨老师考成教师的年代这项制度还没落成呢，所以应该不会太严重。」 林霜的妈妈是许梅许主任。 我对她的话还是挺相信的。 「你也别自责，不是你的错，别哭了啊，小哭包。」 「就是，你哭了我蜚哥又哄不来，他干着急啊。」 林霜瞪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显眼包。」 江晨一副吃瘪的样子，好笑得很。 8、 周六原本自习的课，我却怎么也坐不住。 秦蜚似乎看出了我的躁动。 向我伸出一个拳头。 示意我伸手接住。 落到掌心的是一颗柠檬硬糖。 他笑得很温柔。 「别担心。」 尖子班里有一半的学生都是原十班的同学。 从高一开始便是由杨老师带起来的。 甚至有的同学是因为他才选的理科。 所以大家对于陈琳琅的所作所为都厌恶至极。 林霜有时会假装和她正面偶遇，然后踩她一脚。 「哎哟对不起陈大小姐，小的眼盲心瞎，没有看见您走过来，踩疼了吧，要不您写信去教育局告我吧。」 「林霜！你...」 陈琳琅看了一眼跟在林霜身后揣着手的江晨，尽管有再大的火也只能自己灭。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诸如此类的事件层出不穷。 之后便不见她来上课了。 听说她申请了转学。 我心不在焉了一个周之后，杨老师在周一的早自习出现了。 班里一整个欢呼了起来。 我和秦蜚相视一笑。 「终于舍得笑了。」 9、 秦蜚进医院了。 因为耳鸣晕倒。 江晨说问题不大。 放学后，我去翻了学校的后墙。 翻墙的时候遇到了同道中人。 「不都跟你说了问题不大嘛，你咋还翻上墙了，你要是出了事蜚哥不揍死我啊。」 我踩着江晨的肩膀上了墙。 「你说问题不大干嘛还翻墙呢？」 「我是想出去上网。」 「怎么？背着秦蜚的书包上网有buff加成是吗？」 江晨嘿嘿傻笑。 等我们打车到医院时才发现，老杨也在。 他正在和秦蜚的妈妈说话。 我和江晨自以为老杨左侧是视野盲区，便大胆的伸长脖子去看躺在床上的秦蜚。 「要看过来看啊，躲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和江晨皆被吓了一跳。 以后谁再说老杨眼神不好我就把这段截下来给他反复观看！ 两个人蹑手蹑脚走进了病房。 「杨老师好！嬢嬢好！」 「杨老师好！阿姨好！」 秦蜚的妈妈笑着朝我们点了点头。 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会儿。 「怎么出来的？」 「飞檐走壁。」 老杨看向江晨的眼神多了几分对傻子的同情。 正打算教育一番时，床上的秦蜚突然醒了。 大家都背对着他。 而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枝枝。」 我立马转过头。 「秦蜚，你醒啦？」 老杨还以为我是为了逃避责骂而转移注意力。 「你不要给我声东击西啊。」 直到秦蜚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另外三个人这才齐刷刷看向了秦蜚。 「儿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助听器呢？」 秦蜚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将床头柜的助听器递给了他。 「好渴。」 他手上输着液，没法打手语，也够不到杯子。 我连忙上前将水杯拿起来递给了他。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我成了病房的焦点。 大家都讶异的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连忙打着圆场。 「我猜你应该会渴。」 秦蜚点了点头，然后将整杯水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看来是真的很渴了。 「行了，人也看过了，跟我回去写检讨吧。」 江晨依依不舍的拉着秦蜚的手不肯走。 10、 在我第二天下午写完八百字检讨的时候，秦蜚回来了。 他从书包拿出一个大袋子递给了我。 我打开来看，里面满满一袋子的零食和饮料，还有水果。 「我妈给你的，说谢谢你平时照顾我。」 江晨扭过头来。 「等等，这怎么听都像是嬢嬢会对我说的话才是啊。」 秦蜚没搭理他。 「晚上我请你去食堂三楼吃水煮肉。」 我双眼一亮，连忙点头。 江晨却不解。 「你是疯了吗？」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沉浸在水煮肉的喜悦中，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秦蜚的神情泛起一丝异样。 直到放学之后。 走到操场与食堂的分叉口时，秦蜚突然站住了脚步。 我回过头看着他。 「枝枝，你还记得我说要带你做什么吗？」 我对答如流。 「记得啊，你要请我吃水煮肉！」 将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食堂三楼。 那是学生们挥霍的圣地。 「错了，我说的是要带你去跑步。」 「跑步？我才不跟你...」 我一边说话一边转头，这才发现原来秦蜚根本没有在打手语。 我对上他不可思议的眼神。 一瞬间慌乱无比。 原来江晨是看懂了他的手语，所以他才说我疯。 而我只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所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医院的时候。」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所以你一直都听得到我的心里话，还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好玩吗？」 「我有想过要告诉你，但是这事儿，说出来你信吗？」 「我信啊，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我谢谢你啊，但这事儿，就很离谱啊。」 「不离谱，我觉得刚刚好。」 「嗯？」 「因为是你，所以我觉得刚刚好。」 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 秦蜚顺着风的方向，缓缓朝我走来。 「枝枝，等我做完手术，我一定亲口告诉你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