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许褚的故事,最让我动容的是曹操死后,许褚伤心到大哭并且吐血的记载。
《三国志许褚传》记载 “太祖崩,褚号泣呕血”
这是真爱啊!而且是对那个在戏台上顶着张大白脸的曹操。读书读到这样的情节,震撼我的,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历史中彰显的人性的复杂。
曹操,在小说《三国演义》里不是总被忠义之士大义凛然地斥责“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吗?那不是一个数次屠城的魔头吗?
这样的一个人,许褚如果迫于利害,只是在生前表一表忠心也就算了。死后,还能伤心成这个样子,那确实远远超出了简单的职场关系。其深情厚意,并不是我们今天的人凭借几页书所能理解的。
可我们也只能通过几页书,去走进许褚的历史,并且去探究他的精神世界了。
1/斗牛勇士
青年时代的许褚,是因为一次异常惊艳的“斗牛”出名的。
许褚是谯国谯县人,跟曹操是同乡,所以他和这老板的关系里,应该还掺杂了一些同乡之谊。
许褚所处的时代是个乱世,经常会有贼寇作乱。青年许褚就聚集了当地的青年和一些族人,筑起了堡垒抵御贼寇。
汝南葛陂带着上万人来攻打,许褚虽然在兵力上远不是敌军的对手,但毫不畏惧,即便战斗到了武器耗尽的情况下,依旧坚守,并且用石块去攻击敌人。
《三国志许褚传》记载:时汝南葛陂贼万馀人攻褚壁,褚众少不敌,力战疲极。兵矢尽,乃令壁中男女,聚石如杅(yú:盛浆汤等的器皿)斗者置四隅(城墙角)。褚飞石掷之,所值皆摧碎。贼不敢进。
最后,许褚战斗到弹尽粮绝,就提出用牛跟敌人换粮食。这帮子贼人就跑过去牵牛,被牵出去的牛开始往回跑,这一跑,许褚借机秀了一把他的神力。
“褚乃出阵前,一手曳牛尾,行百馀步。”
我努力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硕大的、狂奔的牛儿,还有拽着牛的尾巴,与牛角力的许褚。想来,那场面一定相当震撼吧。
这样的许褚,一下子就把那帮贼给吓懵了。面对这样的壮汉,他们再没有心思抢夺财物,还是保命要紧,就一溜烟跑了。
青年许褚也在这场战斗中,一战成名。古代虽然没有微博热搜,可这并不妨碍,两千年前的许褚一下子成了舆论焦点。
在冷兵器时代,一身的力气和武艺,就是真正的实力。而这样的实力,自然也不会被征伐天下的老板们忽视。
建安元年(196年)二月,曹操占领淮、汝,许褚带领着手下的众弟兄归顺的曹操。
对于许褚的归顺,曹操很是高兴,他兴高采烈地说许褚是“吾之樊哙”,然后给许褚安排了一个都尉的官,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曹操的安保。
这样看来,曹操把许褚比作“樊哙”并不只是耍耍嘴,他给足了与其相当的信任。
在那个乱世里,人与人之间合作代价最高的成本,其实是信任。曹操这个人一辈子征战四方,他使用离间计粉碎了马超与韩遂的联盟,而他自己,也因为周瑜的离间计误杀了蔡瑁、张允。
迷雾层层的局势,诡谲难测的人心,信任何其重要,关乎成败,关乎生死。曹操对于许褚付出的信任成本,纵观曹操的一生,都是一个无比正确的投入。
因为许褚的存在,让曹操一次次死里逃生。
1/不安的保镖
自从跟了曹操,许褚的表现一直很亮眼。他跟随着曹操收张绣、征官渡、平马超,屡立战功。
在征讨张绣的战役中,许褚作为先锋,带领军队斩杀一万多名敌人,曹操因此给许褚升作校尉。
但许褚这个人最为人所称道的还是他出色的安保工作。
在官渡之战中,有一个叫徐他的人想要暗杀曹操。那天,并不是许褚负责曹操的安保,他下班去休息了。但非工作时间的许褚却感到坐立难安,凭着敏锐的第六感,觉得曹老板可能有点事......
许褚就回到了曹操的帐中去护卫曹操,恰巧这时徐他等人正怀揣着武器准备动手,意外地发现许褚在场,脸色大变。徐褚觉察出了徐他一伙人的动机,当机立断杀了这伙人,救了曹操一命。
《三国志 许褚传》记载:从讨袁绍於官渡。时常从士徐他等谋为逆,以褚常侍左右,惮之不敢发。伺褚休下日,他等怀刀入。褚至下舍心动,即还侍。他等不知,入帐见褚,大惊愕。他色变,褚觉之,即击杀他等。
2/虎痴,虎侯
此后,许褚又凭借他在围困邺城中的出色表现,被赐封为关内侯。
在征伐马超时,许褚又以过人的勇猛救了曹操一命。为了彰显责任心,曹操安排大部队先行渡黄河,曹操与许褚带着一百多名亲卫断后。
马超领着一万多人跑来追击,无数支箭像急雨一样射过来,秩序陷入了混乱。许褚扶着曹操上船,跟随曹操的兵士也争着上船。人太多,船超重了,就快要沉了。
许诸就一边用刀砍攀船的士兵,一边举着马鞍护住曹操。船工中箭死了,许褚就用手划船,把曹操顺利地送过了河。
这样的一个许褚,有个外号,叫做“虎痴”。虎自然是很好理解,又为什么痴呢?
而且“虎痴”一词并不是民间的杜撰,它见于《三国志》,其原文记载“军中以褚力如虎而痴,故号曰虎痴。”
“痴”如果换成今天的网络用语,应该是“呆萌”。许褚是一个话很少的人,给人的感觉非常木讷,而且大概因为对曹操的安保工作过分上心,眼里,心里都是曹老板的身家性命,才会得了这个称号吧。
在《三国演义》中有一段马超对战许褚的精彩描写,两个人打了两百多个回合,直打到许褚赤膊上阵,最后还是曹操派人驰援,许褚身中两剑,才算勉强结束战斗。看来,在罗贯中的笔下,许褚的武力值是低于马超的。
真实的历史是这样吗?在《三国志》中却记载着许褚一个眼神杀,就让马超绝了动曹操的念头。
渡河战斗后,曹操又与马超会面,只带了许褚一人。马超就动了把曹操干掉的心思,但提前确认了一下那站在曹操身边的大汉是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虎侯。
《三国志许褚传》:超负其力,阴欲前突太祖,素闻褚勇,疑从骑是褚。乃问太祖曰:“公有虎侯者安在?”太祖顾指褚,褚瞋目盼之。超不敢动,乃各罢。
想来,虎侯不光力大无比,眼神一定也相当犀利吧。
3/虎痴不虎
看许褚的故事,还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满脸聪明的人未必真聪明,而看上去一副憨态的人却未必真是憨人。
许褚就是一个看上去憨,可心里却对职场规则洞若观火的人。
曹仁是曹魏集团的一位核心成员,多少人找机会巴结还来不及,许褚却因为故意冷落曹仁,搞得曹仁很生气。
建安二十五年(220 年)的正月,曹仁来洛阳拜见曹操。曹仁主动拉许褚到屋里去,大概想聊点什么私房话。许褚只说了句“王将出”,就回避了。
后来有人责备许褚,说曹仁那么大的人物,主动找你套近乎,你何必冷落他。许褚说:“彼虽亲重,外籓也。褚备内臣,众谈足矣,入室何私乎?”曹操听说了这件事,更加欣赏和信任许褚了。
显然,许褚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他知道他一个保镖跟一个兵权在握的大将套近乎,那是老板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而这样又能干,又懂事的下属,老板又怎么会不喜欢呢?曹操果然又给许褚升了官,升他为中坚将军。
由许褚这一路升迁的职场路径似乎也可以理解许褚在曹操死后所迸发的巨大悲伤,曹操虽然不是一个以仁厚著称的主公,但他没有辜负许褚忠诚与才干。
换句话说,曹操也是许褚的知己,许褚的付出也是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曹操死后,曹魏政权的继任者曹丕,还有曹丕后的曹叡,都对许褚不错。曹授予许褚万年亭侯的爵位,以表彰其效忠曹家20余年的功劳,后来还任命其为武卫将军,负责统领所有的御林军。
魏明帝曹叡也对许褚大加封赏、赐封牟乡侯,加食邑七百户,就连许褚的儿子都受到了荫蔽,被曹叡加封为了关内侯。
魏明帝曹叡继位后不久,许褚就亡故了,他终于可以追随他衷心热爱的曹老板于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