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贺廷舟攀求富贵。
为摆脱我这贫时发妻,联合尚书千金污蔑我不守妇道,淫佚他人。
爹娘为我受世人唾骂,抑郁而终。
我更因名节尽毁,遭贺廷舟凌虐沉塘。
谁知天未绝我,让我重生进了尚书千金的身体,得了报仇的机会。
望着对面贺廷舟的深情眉眼,我勾起嗜血笑容。
……
1
“素素她死了……”
贺廷舟顶着滂沱暴雨,指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灵雪,我、我按你的吩咐杀了她……今后没人能拆散我们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啊……我当然高兴了……”
老天爷开眼,给了我手刃仇人的机会,我怎会不高兴!
我忍着胸口滔天的怒意与痛楚,俯身擦掉他眼角溢出的泪花。
“可你为何要哭?莫不是因为亲手杀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妻,而觉得良心不安?”
贺廷舟眼神略显狼狈:“她、我……我是……”
男人的解释,被我一巴掌扇断。
“人已经死了!你在这儿装不忍给谁看?!!”
我掐住贺廷舟脖颈,目光幽幽问:
“贺廷舟……你觉得,我会成为第二个聂素素么?”
“怎、怎么可能……”
贺廷舟如摇尾乞怜的狗一般,跪倒在我面前。
“灵雪你放心,我贺廷舟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望着他深情眉眼,我唇边勾起嗜血笑容。
“贺郎,这次……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暴雨叫我害了病。
做了三日不间断的噩梦后,我终于彻底接受自己附身程灵雪的事实。
没了“聂素素”,贺廷舟这畜生欣然接受圣上赐婚,舒舒服服当起了尚书女婿。
而“我”的好阿爹程尚书,当初不止散播诋毁我名声,更与贺廷舟狼狈为奸,暗中收取贿赂买卖官职。
他二人自以为做事天衣无缝,能一辈子高枕无忧,殊不知……人生处处都有意外。
“夫人且看看,可还满意为夫今日为你描的眉?”
贺廷舟打断我的回忆。
我接过铜镜,抚了抚眉尾。
“这眉画得极好,想来是夫君从前在别人脸上,练惯了手吧。”
贺廷舟脸上的笑容瞬间顿住,跟着转头为我簪花:“夫人说笑了,这世上除了你,没有哪个女子值得我上心。”
是啊。
因为自小到大,他贺廷舟都将我当成随意使唤的婢子,可供消遣的玩物。
只有在兴致好时,才会屈尊降贵,施舍我一点怜悯与关注……
思及此,我心中燃起了火,跟着一把捏断石黛。
碎屑崩射,在贺廷舟脸颊划出血痕。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个个油嘴滑舌!”
贺廷舟忍痛含笑:“冤枉啊夫人,为夫对你一心一意,日月可鉴!”
但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跟着勾唇也笑。
“哎呀!夫君真是抱歉呐……我自幼习武,手劲儿比寻常女子大了些,但我绝不是故意的。”
我说着掏出帕子,重重挤在他伤口之上。
贺廷舟疼得龇牙咧嘴,忙道:“不、不劳夫人费心!为夫突然想起来,岳丈大人交代的账目还未处理完,我、我先回书房了!”
望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冷笑出声。
我之所以忍到现在没手刃仇敌,便是想等搜集到他和程尚书买卖官职的罪证。
只有看到他们如我与爹娘当初那样遭世人唾骂、被千刀万剐,我心中的怨恨,才能得以平息!
我瞪着镜中叫我万般憎恶的面容,将热泪憋回喉间。
“阿爹,阿娘,你们且再等等……女儿定会让贺廷舟这薄情郎和尚书府……付出该有的代价!!”
2
程尚书平日与贺廷舟讨论官职买卖,从不避我。
但藏有罪证和账目的密室,却只有他与贺廷舟得以进出,且书房内外十二个时辰皆有侍卫把手。
看来,在重男轻女这一点上,农家女与闺阁小姐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我虽是小户出身,却也见惯邻舍纷争,懂得其中利害关系。
既如今拿不到证据,便只能想办法破坏贺廷舟与程尚书之间的关系,让二者自相残杀。
待来日东窗事发,他二人乱了阵脚,我就有机会接近证据了。
而想要挑拨两者关系,“我”这尚书千金的身份,便是一个极好的导火索。
思及此,一个计划逐渐涌上我心头。
贺廷舟吃不得辣,但程尚书和程灵雪却是巴蜀人。
往常程灵雪照顾贺廷舟,与他约见时备的饭菜,从没沾过半点油辣子。
可惜如今掌握这具身体的人是我,故而是夜晚膳,我特意嘱咐厨娘做了满桌巴蜀菜色。
程尚书与他的爱妾望着满桌辛辣,食指大动。
而一旁的贺廷舟却脸色极为难看。
程尚书见状,眉头微微挑起:“怎么,闲婿不满意这桌菜?”
今日我偶然贺廷舟与程尚书在书房起了挣扎,想来这会儿程尚书还未消气,所以才在此刻主动挑起话端。
我于是在旁煽风道:“爹您误会了,贺郎不是不满意,只是……吃不惯罢了。”
贺廷舟未察觉异样,跟着讨好赔笑。
哪知看见他笑,程尚书啪一声摔了碗筷。
“既入了我程家,自然要守我程家的规矩!若是吃不惯……哼,我看你今晚就不用吃了。”
程尚书话落,一旁伺候的丫鬟立马上前收走贺廷舟碗筷。
周遭侍候的见状,纷纷抿起嘴巴憋笑。
贺廷舟面色由白转红,忙朝我使起眼色。
我见状耸肩,跟着转身看向程尚书。
“爹……”
“你少为他求情!”程尚书瞪着我:“若是不想吃,便和你那靠女人的软蛋玩意儿一起滚!”
我闻言低头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牛肉羹吃。
贺廷舟见我不动,立在原地左右为难,倒是一旁的小妾柳氏,为他说了几句缓和场面的话。
我敏锐捕捉到二人眉目间传递的情谊。
且看这二人的眼神交流,想来熟识已久,恐怕贺廷舟先前是脚踏三条船。
想到这儿我目光冷沉。
阿娘诚不欺我,男人变心果真只有零次与无数次。
可惜贺廷舟求援错了对象,她柳氏不过是个仰仗程尚书鼻息的附属品。
而在叫了我几声都未得到回应后,贺廷舟只能缩起脑袋,黯然离场。
阿爹曾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一旦种下种子,便很难再被拔除。
而今我虽让二者起了摩擦,但贺廷舟与程尚书乃利益集体,两人之间联盟坚固,并不会因今日这一出彻底翻脸。
所以,我还需要进一步分裂二者的关系。
故而回房后,我又在贺廷舟面前添了一把火。
“我阿爹毕竟是礼部尚书,平日被奉承惯了,听不得别人有忤逆的想法,何况我们为人子女,自当孝顺长辈才是。”
“夫人多虑了,为夫怎会生岳丈大人的气呢。”
贺廷舟望着我,逐渐蹙起了眉头:“倒是夫人你……怎的近日喜爱说话时勾着发尾了?这习惯倒像是……”
这话叫我呼吸一滞,忙松开手为自己倒了壶茶,跟着转移话题道:
“既然夫君没生气,还有件事……我便直接同你言明了吧。”
“方才你不在,阿爹将你起草的宴饮筹备文书……批评的一无是处,哎呀,夫君你好歹也是新科状元,我爹怎么能如此贬低你呢,实在是太过分了。”
贺廷舟闻言下颌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上却仍在保持微笑。
“岳丈大人这么说……定然是还在气头上,为夫不想你父女二人因我生嫌隙,夫人,你切莫为我抱不平。”
“我怎么可能会与我阿爹生嫌隙呢,毕竟论起亲疏,夫君你才是外人呐。”
“……”
“而且你这新科状元的头衔,多多少少是掺了水分的,所以我阿爹也许并未拿你出气,而只是在就事论事。”
3
我的话,令贺廷舟面色由白转红。
“毕竟……没有我程家在背后打点关系,凭你的本事,根本走不到殿前。所以你啊,可一定要好好的待在我身边。”
我揪住贺廷舟耳垂,尖锐的指甲刺破他皮肉。
“若是哪日我成了第二个聂素素,我定饶不了你……”
贺廷舟痛得浑身打颤,忙将我抱紧。
“夫人啊!为夫心中只有你一人,与那聂素素不过是父母媒妁之言,我从未爱过她一丝一毫!”
“且她豆腐摊前门庭若市,全是男人……她就是个千人枕万人睡的破鞋,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是……么……”
原来在他眼中,这些年起早贪黑磨豆腐,供养他上京赶考的我,竟是这般的污秽不堪……
我忍着喉间的悲愤与酸苦,痛笑出声。
“哈、哈哈哈!她聂素素蠢笨如猪,死了也是活该……活该啊……”
“夫人何必一直提那种晦气东西,夜已深,不如我二人……”
我推开贺廷舟亲过来的脸,捂着小腹道:“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贺廷舟眯眼:“岳丈大人还说府内大夫乃京中名医,看来也是华而不实,夫人放心,明日为夫便派人去请医师为你诊病。”
“那便有劳夫君了,今夜我想好好休息,还请夫君去书房对付一宿吧。”
“……”
贺廷舟人在屋檐下,最终只能黑着脸离开。
人走后我亦未闲着,立马起身翻看贺廷舟藏在暗格里的账本。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贺廷舟账目上竟有多笔不明来源的收入。
且最早的,能追溯至两三年前。
“看来,贺廷舟早就对程府生了异心……”
我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如果他将来架空了程府,毒害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思及此,我不由心慌起来。
不行……
我绝不容许自己的复仇计划,有任何差池!
我不知贺廷舟的势力如今发展到了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必须尽快瓦解他与程尚书的利益联盟,让二人彻底翻脸。
我才能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我私下找人仿程尚书笔迹,伪造了一封程尚书与手下的互通密信。
信中阐述了手下发现贺廷舟在外发展自己势力,且仗着尚书女婿身份在坊间横行霸道。
而程尚书回复他的内容,则是已料到贺廷舟会长硬翅膀,所以早就把他排除在了权力中心之外。
贺廷舟已对程尚书生了异心,所以即便他发现此消息不实,但他心中的不信任种子也会继续生根发芽。
这,便是计划里我最乐见其成的部分。
而贺廷舟也确实没让我失望。
在读过这封我无意中掉落的信后,他立马约了人去后山见面。
我亦步亦趋,本想趁机探听机密,却发现来者是程尚书的爱妾柳氏。
我不敢暴露行踪,只能缩在假山后面,等待离开时机。
哪知下瞬,却听见山后传来一阵男女淫浪的粗语。
“……”
贺廷舟果真和柳氏私通!
望着石缝间交叠的身影,我勾起了唇角。
“贺廷舟……你说,当初你和程灵雪安排在我身上的戏码,若是放到你的身上,会不会,更加的好看呢?”
4
几日后,贺廷舟真带了医师为我诊病。
望着眼前眉眼如霜的白衣青年,我呼吸逐渐收紧。
那颗长在眼尾的泪痣,令我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是陆枭。
他是个孤儿,曾在我家逗留过一段时日,后来被游走郎中收为徒弟,带去了江湖。
一别十五载,再无音讯。
我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故而如今看见分外惊诧。
许是我盯着人瞧的目光太过直白,陆枭冷冷开口:“夫人可是与我相识?”
我勾了下发尾,模仿着程灵雪的嚣张:“哈!怎么可能,本小姐平日居于闺中,怎会认识你这流浪江湖的莽夫。”
陆枭闻言微微挑眉。
“夫人怎知,在下来自于江湖?”
我:“……”
此人心思缜密,我在他面前几乎瞒不住秘密,所以打小便有些怵他。
如今被他这般质问,只好搬出程灵雪平日跋扈姿态,将他劈头盖脸怒骂了一番。
如此这般,一是怕在陆枭面前泄露身份,二是担心他会被卷入其中。
我以为在我如此态度之下,如陆枭那般高傲之人定会甩袖离去,谁知隔日我竟发现,他在程府住了下来。
后经贺廷舟之口才知,他如今做了程府住宅的大夫。
不止如此,在我留心之下,还发现这陆枭总时不时盯着我瞧,那眼神带着我读不懂的试探。
加之他又是贺廷舟请来的,所以我下意识觉得,陆枭做了贺廷舟的走狗。
说不准,贺廷舟派陆枭这懂医会毒的人来,正是为架空程府做进一步准备。
这一发现让我草木皆兵,总怕自己的吃食里被人下药。
好在近来柳氏有孕,陆枭被程尚书调去了她房里照拂。
程尚书虽有十房小妾,却子嗣单薄,只有我这一女。
故而如今老来得子,恨不得将柳氏供起来当菩萨拜,不止成日锦衣玉食的伺候,还为她筹备了大大小小数十场贺宴。
而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盛大舞台。
我提前在贺廷舟与柳氏的吃食里下了春情散,此药状似子母蛊,中药者会相互吸引,且须行云雨数时辰才可解。
故而二人在宴席途中双双离场,一个时辰都未归来。
“阿爹,您说廷舟与柳姨娘……怎的和说好了一般,两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程尚书醉眼朦胧:“许是吃多了酒水罢……”
见他不为所动,我心下着急,怕计划失败。正想对策之时,却见陆枭凑近程尚书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
“——什么?!”
程尚书勃然大怒,吼声叫停了宴席上的舞乐。
就在我与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转头望去,赫然发现墙头爬了一群手持长弓的黑衣人。
“有、有刺客——!”
随着下人凄惨尖叫而下的,是箭矢无数。
宾客跟着惊恐四散,场面一度混乱。
“快!护着小姐先走!”
程尚书将我推给侍卫,跟着抽刀迎敌。
望着他矫健身影,我感动全无,而是祈祷这欺我聂家的败类,能被乱箭射成马蜂窝!
“你去保护我爹,我自己回去。”
行至半路我支走了侍卫。
如此良机,我自是要去程尚书的密室一探究竟。
书房此刻无人看守,我便凭着这具身体的记忆,按开了密室机关。
密室内灯火辉煌,地上堆砌珍宝无数,我绕过宝物,直奔对面书柜。
一通翻找后,终于让我在角落的木箱中,发现了程贺二人私下买卖官职的证据。
“太好了!!”
我兴奋抓起账本和信。
哪知不待手离开木箱,便见几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刺破信纸穿入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