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污水排放入海的第三十天，我和男友吃着鱼肉火锅，听着新闻正在播报市民们的大规模游行抗议活动。
愤怒的人们举着横幅，站在海边大声谴责。
然后突然，海面出现巨大的黑色阴影。
一条大到离谱的锦鲤一口吃掉了岸边所有人。
我的筷子吓掉了，身边正嚼着鱼肉的男友也目瞪口呆。
然后他嘴里的鱼肉蠕动起来，一根一米长的鱼刺凭空出现，刺穿了他的脑袋。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今天开始，全球物种鱼变。
1
我晕倒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泡在水里。
家里一片漆黑，我颤巍巍地站起来，头痛欲裂。
男友的尸体已经腐败得不成样子，可怕的气味让我几乎呕吐，密密麻麻的长着鱼眼睛的虫子正在啃食着他的残骸。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晕倒了多久？
「清道夫一号发现一位女性幸存者。」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才发现家里还有个人。
那是一个非常高，穿着黑色防护作战服的男人，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你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手悄悄摸到餐桌上的刀具，警惕地问他。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问答环节，「我是清道夫一号，鱼变发生后官方成立的搜救组织的一员，现在我准备把你带回幸存者基地。」
我摇摇头，「什么鱼变，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晕倒了很久。」
他听到我的话之后顿了顿，然后对着手里闪着红光的对讲机说：「这名女性幸存者还拥有免疫能力。」
然后他走近了我。
「核污水排放的第三十天，全球物种变异开始，鱼类生物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同时体型，外表也会发生不同程度的改变。」
我皱紧了眉头。
「新闻里那条比楼还大的吃人锦鲤，和杀死我男朋友的鱼刺……」
他听到我说男朋友的时候气息凝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说：「同时伤口接触到变异鱼类粘液的人类或者动物也会朝着鱼类变异。」
「等会儿你或许就可以看见长着鱼头的人或者长满鱼鳞的宠物猫了。」
我想到那场面一阵恶寒。
2
「今天是核污水排放第一百三十天，你晕倒了多久？」
我竟然晕倒了这么久，太不可思议了。
我颤抖着开口，「整整一百天。」
他点点头然后向对讲机说明情况，
然后继续给我讲解，「你发现没有，在你晕倒的时候一直躺在水里，整整一百天不吃不喝，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已经拥有了类似冬眠储存能量和水下呼吸的能力。」
「我们研究发现，像是你们这样鱼变后突然晕倒的人，都会拥有免疫鱼类粘液感染的能力。」
这也太过魔幻了吧，我低声呢喃，「我怎么感觉自己和鱼变得越来越像了。」
男人点点头，「或许全球生物都在朝着鱼类变化，生命诞生于海洋，也许最后都会回归海洋。」
「还能走路吗，不行我背你，我们该出发了。」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走。
男人拉开了我家的窗帘，我瞪大了眼睛，窗外是一片汪洋，大楼全部淹没在水里，城市……被淹没了。
我家是五楼，窗外的水已经漫上来了。
怪不得我家的水有半腰深。
「情况就是这样，核污水排放的第三十天，也就是鱼变第一天开始，全球开始了持续三十天的暴雨。」
「这片区域五楼以下全部被淹没，同时滋生了许多怪物。」
「今晚还会下雨，我们快往上转移。」
「记得，躲在我身后，看见什么都不要尖叫。」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脱下了我的外套盖住了我男朋友的尸体，然后转头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楼道里很黑很黑，充满让人不适的水浪的回音。
因为潮湿，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水很浑浊。
我差点在湿滑的楼梯上摔倒，一扶墙，手上沾满了粘液，我当场就要吐出来。
「抓住我的衣角，小心一点。」
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大喊，「低头！」
我下意识蹲了下来，刚才头位置的墙面赫然出现一根长长的尖刺。
3
男人快速拉着我躲到了楼梯后面，我的心脏狂跳。
然后我看见我邻居的门开了，刚才那个刺就是从他家里面捅出来的。
一个鱼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鱼头人身，两只鱼眼大得可怖，鱼头顶长着长长的尖刺，人身上长满密密麻麻的鳞片。
男人捂住了我的嘴，他的手是干燥温暖的。
虽然我很想说我不会尖叫，但此刻贴着我湿漉漉的发冷的脸颊还是让我有了些许安慰。
鱼人定定地站了片刻，才重新回家关上了门。
我低声在男人耳边说：「他怎么行为还那么像人。」
男人站起身来，「鱼人会保留一些人的智慧。」
我跟着男人继续往上爬，这栋楼一共十八层。
窗外打起了雷，暴雨倾盆而下。
降雨量实在太过恐怖，简直像云层里落下了瀑布，我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
「会不会有一天整个世界都被淹掉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笑，「说不定，到时候没几个人类可以活下来。」
楼道里除了水声就是雷声，我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非常难受。
爬到十二层的时候，我拽了拽男人的衣服，「休息一下，我爬不动了。」
「我想把衣服弄干一点。」
男人无奈地说：「小姐，体力这么差很难活下去的。」
他贴着十二楼的住户大门听了一下。
「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整一下。」
我看着他脱下黑色背包，从里面掏出铁丝，然后熟练地打开了锁。
「国家正规部门还要会这个技能？」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外面呆着，打起精神，有事喊救命，我去把房间里面清理了。」
4
我一个人缩在楼梯转角，刚才发生的事让我怎么也不敢靠着墙壁了。
然后我听见了房间里传来打斗声，过了一会之后，男人出来拎着包，示意我可以进去。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一条被匕首钉在地上的死蛇，鱼眼鱼鳞，可怕诡异。
「这家人养了宠物玉米蛇，变异了。」
我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坐在男人对面。
他拉好窗帘后，正在从包里翻出东西生火。
很快，客厅中央就燃起了火堆，我迫不及待地去烤火暖手。
「等会儿去这家人衣柜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然后去洗澡把湿衣服换掉。」
我愣了愣，「城市还在供水吗？」
男人点点头，「现在唯一没断供的就是水了，虽然没有热水，但现在是夏天也不至于着凉。」
我把身上烤暖和之后就去了这家人的主卧，衣柜里虽然有点潮湿但还好没什么异味。
我拿走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
床头摆放着屋主夫妇和他们孩子的合照，我心里一片酸涩，这场上天赐予的灾难实在是太残忍了。
洗完澡换完衣服之后我回到了客厅，看着依然是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好奇地问：「戴着防护面罩不闷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摘掉了防护面罩。
我的呼吸凝滞了，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三年没见的脸。
防护面罩让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我没有认出来。
但是眼前这张熟悉的，俊美昳丽的脸，属于我曾经的搭档沈星川。
他温柔又危险地笑了笑，「怜月，好久不见。」
「看来这三年你过得很好，还有心情交男朋友？」
我瞬间浑身僵硬，呼吸都快要停止。
在我叛逃的第三年，我再次遇见了我的恩人，我的敌人，我的搭档。
5
人造人计划，是联邦秘密研究了三十年的项目。
这是创时代的发明，第一次诞生出完全脱离子宫的生命。
我和沈星川都是人造人。
女性外表的人造人被称作夏娃，男性外表的人造人被称作亚当。
每一个夏娃都拥有堪比计算机的大脑，运用于科研等领域。
而亚当拥有可怕的战斗力，是可以在极端条件下工作的人形兵器。
在我们参加成年达标测试之前，白天通过芯片不断灌输知识，晚上会泡在营养液里增强躯体。
沈星川打断了我的回忆，他好像并没要和我叙旧的意思，「因为鱼变事件，联邦被迫提前启用了人造人计划。」
「所有亚当被编入了清道夫组织，联合军队开始进行搜救和清理怪物。」
「而夏娃和科学家们都在寻找这次灾变的原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
他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向窗外。
透过窗帘，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正在墙外攀爬，是变异的鱼类。
我寒毛直竖，这里可是十二楼！
沈星川低声说：「现在先休息，明天天亮之后再说。」
然后他率先躺在了沙发的一侧，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犹豫片刻后爬上了沙发的另一侧，我心烦意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不论是男友的死亡，诡异的鱼变，还是沈星川的突然出现，都让我焦虑异常。
我抚摸自己的心口，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人造人……我也是人造的怪物中的一员。
五年前在执行秘密任务中的一场意外让我和搭档沈星川从此决裂，我们产生了激烈的冲突，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三年前我选择了叛逃组织。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沈星川见面，可现在这个灾难又戏剧性地让我们重逢。
6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睡了一会儿，清醒的时候刚好九点，沙发另一侧不见沈星川的身影。
我感觉有些低血糖，坐起身来大口喘气。
一杯温牛奶贴上了我的脸颊，我难受地抬起头，沈星川正俯身看着我，眼底是担忧，「别着急说话，喝了吧，然后缓一缓。」
我就着他的手喝完了牛奶，片刻后头脑终于清醒了许多。
「牛奶凉吗？我以为你还会再睡一会儿，就还没有热很久。」
我摇摇头，「不凉。」
然后我才发现沈星川的发尾湿漉漉的，他应该是洗漱到一半急忙赶过来的。
我心情复杂，过去也是这样，他总是把我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谢谢你，你先去擦擦头发吧，别着凉了，之后我还要靠着你。」
沈星川笑了起来，「你是最了解我的身体的，如果这样就着凉了，那联邦筹备了三十年的计划就是一个笑话。」
他说完还是听了我的话老老实实擦起了头。
我看着窗外的天色，乌云翻滚，无比阴沉。
「我们今天怎么安排？」
沈星川打开背包，递给我一袋压缩饼干，「填饱肚子，然后我们搜一下这栋楼有什么用得上的物资。」
「但是我估计不会有什么剩下的东西，你昏迷的那一年，别的幸存者们肯定是物尽其用了。」
「然后我们想办法爬到对面那栋楼。」
我接过饼干，掰下一半，然后把另一半递给沈星川，「我不需要那么多，你保存体力最重要。」
「你剩的吃的应该不多了吧。」
沈星川把我递给他的饼干又塞回了我的口袋，「我用不着，你不用省着，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你因为低血糖晕倒。」
我抿紧嘴唇，不再坚持。
然后沈星川收好了背包，我们离开房间进入楼道。
沈星川熟练地打开一户户大门，我跟在沈星川身后和他一起搜寻着物资。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十六楼。
在沈星川的意料之中，我们果然只发现了一些不方便食用的生米，那些可食用的东西几乎都被吃光了。
只在一家人小孩的卧室发现了藏在床头柜里的三条巧克力。
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们竟然没碰见任何一个鱼怪。
沈星川看见我疑惑的表情，默契地解释，「所有鱼变的怪物都具有鱼的特性，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里。」
我顺着沈星川的眼神看向窗外淹没城市的汪洋，汹涌的波浪撞击在曾经繁华的摩天大楼墙上，水面漆黑深邃。
沈星川声音严肃地提醒，「水下有着数不清的怪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离水面远远的。」
7
就在诡异的平和氛围中，我和沈星川一路到了十七楼。
就在他熟练地准备开锁的时候，按理说应该已经报废的电梯突然滴了一声。
沈星川立刻站起身来，迅速挡在我身前。
电梯的数字不断上升，直到显示十七。
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电梯里被一团蠕动的肉色物体塞满。
就在我猜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肉团缓缓移动位置，露出了两只漆黑的比车轮还大的眼睛。
沈星川猛地把我朝楼上推去，「快跑！」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条条带着吸盘的触手以可怕的速度封死了我们的退路，这是一只变异章鱼！
沈星川迅速抽出手枪对着章鱼的眼睛连续射击，因为疼痛怪物的触手四处挥舞，楼梯的扶手被抽歪，撞到了我的背上。
我痛呼一声。
沈星川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可怕起来，把我揽在怀里，
他收起了手枪，抽出背后背着的长刀，狠狠切断了怪物的触手。
章鱼怪物显然具有一定的智慧，它只是想要饱餐一顿，却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类这么棘手，于是立刻缩回触手准备逃跑。
「现在晚了。」
沈星川嗤笑着用长刀狠狠把章鱼钉在墙上，让它无法逃跑，然后用匕首把章鱼疯狂挣扎的触手一条条切断，最后章鱼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头，被沈星川毫不犹豫地一枪解决。
他擦了擦充满脏污的手，然后蹲在我身边，「痛不痛，给我看看伤口。」
我摇摇头，「没事，我避开了大部分冲力，应该只是撞青了，过几天就好了，而且你不是说我有免疫能力吗，有伤口也没事。」
沈星川皱紧了眉头，「这怎么叫没事，不行，必须给我看看，本来你们夏娃身体就脆弱，现在天天这么潮湿，感染了怎么办？」
听着他熟悉的话语，我有些恍惚。
我的所有防身技巧，都是沈星川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