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初,时任天津警备区司令员的杨成武应邀到北京恭王府参加军民联谊会,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时任代总长、华北军区司令员的聂荣臻向杨成武传达中央的指示:
“要组建志愿军第二十兵团,下辖第12、第15、第60、第67、第68等五个军,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序列, 任命你为志愿军第二十兵团司令员。”
作为一员战将,一听是要入朝参战,杨成武手心也痒痒了,当即表示服从中央指示。
不过,二十兵团入朝,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原来的二十兵团司令部直接改编天津警备区司令部以后,杨成武要重建二十兵团司令部,可天津警备区的工作也不能落下,杨成武也没办法,只好请示上级,从华北军区抽调一部分干部充实兵团部。
当时,即将编入二十兵团的五个军,指挥机构以及干部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为了能打好入朝作战,二十兵团前后做了几个月的准备工作。
只是有关各军指挥机构的人选问题,也成为摆在面前的一个难题。
一次,时任67军政委的旷伏兆给杨成武打电话:
“67军副军长刘儒林究竟是留守还是赴朝参战呢?”
杨成武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了一句:
“过几天在给你们指示。”
撂下电话后,杨成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旷伏兆为何要单独向杨成武请示刘儒林入朝问题?原因无二,因为刘儒林是一个起义将领。
刘儒林是黄埔四期毕业,是国民党军嫡系将领出身,起义前任国民党军92军副军长、代军长、“华北剿总”第二兵团所属87军副军长。
北平和平解放后,傅作义麾下各部队接受我军的改编,刘儒林也成为一名解放军将领,出任67军第二副军长兼唐山秦皇岛警备区副司令员。
在过去年代里,因双方阵营不同,刘儒林曾率部与我军作战,但在起义后,思想观念迅速转变,彻底融入解放军中。
杨成武对刘儒林曾有过一番评价:
“他虽然与我军交战多年,但那是当时的历史原因造成的。他出身贫寒,爱国爱民,军事上又很有一套,特别是对炮兵指挥很精通。编入我军后,思想、工作作风和人品都表现很好。”
尽管刘儒林已经成为解放军将领,但此次入朝作战事关重大,对他的安排也必须要慎之又慎。也因为如此,杨成武才没有立即回答旷伏兆的话。
也许有人奇怪,为什么要单独安排刘儒林?五十军作为起义部队,不是也被派往朝鲜战场了吗?军长曾泽生原来也是国民党军将领,他怎么没有事儿?
其实细细研究史料,会发现一些不同。
1950年6月,为了应对朝鲜局势,中央下令组建东北边防军,东北边防军抽调的是原来四野十三兵团(十五兵团司令部与十三兵团司令部对调),共三个军,38军、39军、40军,另外还包括42军,炮兵第1师、炮兵第2师、炮兵第8师和一定数量的高射炮兵、工兵、战车部队,共25.5万人。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先期入朝的就会是这四个军。
不过到了8月以后,毛主席指示周总理主持召开东北边防军准备工作会议,又决定增加东北边防军的配置,再增调10万老兵。
1950年9月上旬,毛主席将50军编入到东北边防军中。
对50军来说,中央这一决定有些仓促。
当时,50军按照中央的精简政策,已经从原来的5.8万人锐减至3.3万人,而且是分散在湖北诸地进行执行水利、生产、剿匪等任务。
接到中央命令以后,50军紧急收拢部队,乘火车开赴东北。
可根据中央的命令,50军当年不参战,按照预定计划成建制的改编成炮兵,部队入朝之前,先期到东北的不敌已经收回了原来的武器装备,准备换领炮兵。
一直到1950年10月24日夜,时任50军政委的徐文烈才接到东北军区政委高岗的电话,命令命令第50军马上恢复原装备,即刻乘已经派来的火车向中朝边境紧急开进。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50军参加了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
更为关键的是,50军临出发之前,指挥机构组成上也没来得及完成调整。
二在一般人们的想法中,50军当然应该由军长曾泽生指挥,可实际不然。
50军起义后接受改编,施行的是特殊的领导体制,成立军政委员会,曾泽生作为军长领导军政委员会,但根据人民军队党指挥枪的原则,曾泽生领导的军政委员会,需要服从军党委常委会领导。
这就有了一个麻烦。
曾泽生不是党员,按惯例不能列席军党委常委会议,后来经请示中央后,毛主席特批,曾泽生可以列席军党委常委会,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从曾泽生角度来说,他自然心存感激,可作为军人,他并不适应我党的党指挥枪”的原则,但他心里很放得开:
“既然已经把部队交给了共产党,理应守共产党的规矩。”
1950年9月,50军接到开赴东北的命令,时任军政委的徐文烈特意征求曾泽生的意见:
“近半百的年纪,又患多种疾病,是不是留下来,不去了?”
当然,这也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出于尊重,毕竟曾泽生不是共产党员。
不仅如此,50军原来起义将领陇耀、白肇学,我党干部也曾征询他们的意见,陇耀因为身体不好,后来确实就留在国内,没有入朝参战,而白肇学则是跟着部队一起入朝参战,回国后出任了云南省工业厅副厅长等职务。
出于民族大义和国家使命感,曾泽生拿出了当年在禹王山打日军的气概,强烈要求随军入朝参战。对于共产党人的尊重,他一直很感激。
可这件事办的不太好,后来闹了点误会。
开赴东北以后,曾泽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政委徐文烈早在两个月前就知道,50军要开赴朝鲜参战,却一直没告诉他。
曾泽生心里憋着一股火,他认为,徐文烈之所以征求他的意见,就是因为不信任他,但他很有涵养,憋着不说话,想到了战场以后再见真章。
可没想到,到了朝鲜战场以后,接连几次作战50军都没打好,加上那会儿他发出的每道命令,事先都要经过政委徐文烈,这让曾泽生产生一种错觉:
“这是不信任我!”
更为关键的是,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38军没打好,被彭老总逮住一顿狠骂,却对同样是没打好的50军不置一词褒贬,这让曾泽生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50军上下整体牢骚不断,以至于连曾泽生也恼怒:
“这个军长我也不想干了,到38军当个伙夫算了。”
一直到后来,50军在汉江阻击战中打了个翻身仗,这种情况才有了根本上的缓解。
三对于曾泽生这样的情况,党中央显然是有所充分考虑。
回到67军副军长刘儒林身上来,作为一名起义将领,他的思想观念转变就要算是快的,后来在67军干副军长,在部队中也很有人望,不仅仅是下级干部战士,就连军长李湘(代)、政委旷伏兆对他也赞誉有加。
当时,旷伏兆给杨成武打电话,一听他在电话里踌躇,立马也着急了,当即质问:
“怎么?还得再研究?”
旷伏兆还以为杨成武是考虑刘儒林起义将领的身份,认为他不方便一同入朝,搞得杨成武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
“对于这件事需要全面考虑。第一,得开诚布公地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尊重他本人的意愿。第二,入朝作战很艰苦,刘儒林同志有风湿病,身体能否吃得消,也得考虑。”
刘儒林那时身体确实不是很好,特别是风湿病的情况很严重,二十兵团入朝之前,就研究过前几次战役的情况,知道作战地域天寒地冻。
杨成武的的确确是在为刘儒林考虑。
不过,与曾泽生一样,刘儒林骨子里也有强烈的爱国之情,一听说67军要入朝参战,私底下就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找了个老中医开了几副药治疗风湿,还自己掏钱定做了一件皮袄,准备穿着入朝,防止风湿病复发。
电话里旷伏兆跟杨成武一再争取:
“你说的这两条都不成问题。刘副军长主动向他提出了要求,我俩坦诚地交谈过。他的风湿病经一个蒙古大夫治疗后,已经好了。他自己还特地花钱做了一件皮袄,以便人朝后穿,预防犯病。”
一听这话,杨成武的心里也很感动,他也不再犹豫,当即就在电话里回复:
“刘儒林副军长的求战心意很可贵!我赞成刘副军长入朝指挥作战,重点分管炮兵指挥(刘儒林将军最擅长炮兵)。”
刘儒林随同67军一起于6月8日乘火车入朝,参与后续抗美援朝作战,并出任第一副军长,仍然分管炮兵,后来在金城阻击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回国后,刘儒林曾出任河北省兵役局局长,安徽省交通厅副厅长,安徽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省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委员。还当过第四届、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1980年4月9日在合肥病逝。
原67军政委旷伏兆后来回忆起这位老战友,曾深有感触地说:
“我们67军在朝鲜打得很出色,与炮兵打得好有大关系。刘儒林同志是黄埔四期生,指挥炮兵很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