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玄幻甜文——《玉蛇引》

冰冰评小说 2024-11-06 01:00:59

总书评数:10648 当前被收藏数:34508 营养液数:25151 文章积分:633,420,672

文案:

韶山有蛇,其名黄玉。

茯芍破壳以来,在韶山待了三千年。

她出不去山,没有父母兄弟,只有一条老蛇作伴。

直到一日,一条美艳的墨蛇突然闯入结界,昏死在茯芍面前。

从未见过同类的茯芍惊为天人,每天围着这条漂亮姐姐游来游去。

“姐姐,你真漂亮。”

“姐姐,你吃肉还是吃素?”

“姐姐,你每年春天是怎么度过的?”

茯芍喜欢这条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也喜欢她。

她蜕了皮,把那张缀满了颗颗黄玉的蛇皮送给了漂亮姐姐。

“对姐姐来说有点小,就做一件束胸吧。”她一手递皮,一只手摊了出来,“好姐姐,也把你的皮给我吧。”

漂亮姐姐柔声道,“我还要再过几百年才换皮,不如你去我家,我家里有以前蜕下的旧皮。”

茯芍跟着去了。

她头一次出山,对外界并不了解,看什么都稀奇。

本以为自己住的韶山就够大了,却不想漂亮姐姐的领地比韶山还大,领地内的蛇更是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更可贵的是,所有蛇都是和善友爱的好蛇!

“让我看看,是谁勾引的主君——”

殿门被踹开,面容精致神色阴毒的蛇女冲到茯芍面前,扬起手就要打下。

落下的瞬间,力度骤缓,轻轻落在了茯芍茫然的脸上。

怒气冲冲的蛇女捧着她的脸,嘶嘶吐信,旋即红了双脸。

“你…你好香呀……”

↑哪怕一开始有所误会,但因为大家都非常通情达理,所以马上就能成为朋友(?

唯一的遗憾是,整个夏天,茯芍都没能找到一条愿意和她共度秋季的雄蛇。

暮夏的最后一个晚上,茯芍没精打采地伏在榻上。

她望着玉池里的陌奚,哀怨道,“姐姐,难道我不美么?”

池中墨蛇轻摆摇尾,转去了茯芍身旁。

他抬手,修长苍白的五指抚上了茯芍的脸,那双蛇瞳里流淌着比他尾鳞更深的暗色。

“怎么会。”几乎是叹息般,他开口,道,“芍儿……我的琼儿,这天地间再没有什么比你更惹人怜爱了。”

·男主前期男扮女装

·玛丽苏感情流,小白糖精文,感情占比较多

·女主万蛇迷设定,蛇蛇都爱女主,雌雄不限,含百合!

·看文时需佩戴蛇的三观

试读:·

  茯芍口中的大湖坐落在韶山主峰脚下,以主峰为轴,两边青山弧形环抱着这一片湖,形成一片幽静的山谷。

  韶山地如其名,山明水秀,一碧万顷。

  “姐姐、姐姐快来。”抵达山谷后,茯芍的情绪又高涨了一层,她快步前游,转身对着陌奚招手,“这是韶山最美的地方。”

  她身后便是山谷,远远的,便见一池被夕阳印染的湖泊。

  血红的水面波光粼粼,湖边绿草如茵,此间温度高于谷外,刚过寒冬,便桃红柳绿、春意融融。

  山谷中花卉多于草叶,繁花团簇,枝有黄鹂。

  那明媚灵动的蛇姬立在谷前,巧笑之间与身后美景争夺春色,丝毫不逊。

  陌奚喉头一涩,看着美景佳人,却又想起了上一世茯芍的结局。

  她的尸体脆如焦木,不等触碰,末端便被劲风吹散成齑粉。

  他吞下了她,那碳粉似的粗砺口感历历在目,和眼前鲜活柔韧的蛇姬形成鲜明对比。

  第四天了,陌奚偶尔还会想,眼前的一切或许不过是一场臆想而已。

  漫长的岁月太过无趣,他也许是疯了也不一定。

  “姐姐,走呀。”见陌奚站着不动,茯芍等不及,回来拉了拉他的手。

  温凉的手指刚一触上陌奚,便被他反握,十指相扣。

  他浅浅淡淡地嗯了一声,缱绻漫过眼角眉梢,处处含情。

  那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他只是擅长虚情假意,又不是真的那么深情。

  紧扣着茯芍的手,陌奚的身体却放松着任由她领他向前。

  “姐姐,这里很不错吧。”待到湖畔,茯芍松开了陌奚,她收手回身,却被陌奚扣着,晃了两次才抽回来。

  陌奚颔首,“美不胜收。”

  茯芍弯眸,很高兴外来的大姐姐喜欢她的领地,“那我们就下水吧。”她说着,把腕上的老蛇放去草丛里。

  茯芍本不想他来的,怕两蛇又起冲突,可爷爷非要来,说不放心。

  老蛇没在草根间,仰头碰了碰茯芍的手指,嘱咐她,“小心点。”

  茯芍不明所以,玩水有什么可小心的。看着爷爷严肃的神色,她还是乖乖点头应了。

  爷爷这些年动作愈发迟缓,茯芍一千岁的时候,他的嗅觉视觉和听觉就退化了大半,近两年来,连蛇最喜欢的游水他都不游了,一天之中,很长一部分时间都在沉眠。

  老蛇找了块熟悉的石头,爬了上去,圈成一团,静静俯瞰湖里的动静。

  湖边,茯芍放走了爷爷,便开始脱衣。

  她褪去外衫,露出里面抹胸,缃色的丝绸贴着她,勾勒出纤细的蛇腰,又露出莹白的双臂和锁骨肩胛。

  茯芍变幻成人后,肤色继承了鳞色,含着黄玉的暖,并不苍冷,像是一碗温好的奶。

  她还要再脱,被陌奚轻咳一声拦下。

  “嗯?”茯芍扭头看向一旁的雌蛇,“姐姐,你怎么不脱?”

  那双翠色的蛇瞳在她看过来时,移去了另一侧。

  “湖水还凉,我们…着衣吧……”他说话间有可疑的停顿,脸上也染了两丝薄红。

  茯芍一瞬间睁大了眼,反手解抹胸的动作僵在那里。

  她想起老蛇对她的耳提面命,一遍遍告诫她,绝不能在雄性和陌生人面前脱衣。

  她、她不知道……难道外面的世界,同性之间也不能坦诚相对吗……

  也是,她再怎么喜欢姐姐,都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说到底,她和姐姐才认识了四天而已,只是陌生的关系……

  那殊妍的脸上顿时涌起比陌奚更艳的赤色,茯芍无措地放下手来,觉得自己又闹了笑话,羞得想要钻进地里。

  陌奚微微侧过了身,状似礼貌地回避。

  他双颊微红,眸底却淡漠无惊,只虚无地望着草地。

  上一世关系拉近是在茯芍与沈枋庭订婚之后,那时茯芍不仅接受了仙门几十年的教育,也时刻谨记自己是沈枋庭的未婚妻。

  因此,即便是下水,她也穿得一丝不苟,至多脱去外袍而已。

  两世交往,陌奚却是头一回见到茯芍的身体。

  他背过身,让茯芍整理散落的抹胸。

  还不是时候,陌奚捻着指腹。

  他早晚会告诉她自己的真身,没必要在她不知情时占这样的蝇头小利。

  何况他喜欢的那只是那股香气,对雌蛇的肉.体并无多少兴趣。

  远处石上的老蛇微讶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见小姐本要脱抹胸的动作一僵,在那条外地蛇的提醒下羞怯地重新穿了回去。

  自始至终,那条外地蛇都含蓄有礼地侧着身,回避了视线。

  这样的礼貌和她妖艳媚俗的外表很不相符。

  老蛇想起茯芍责怪他以貌取蛇的话来。

  或许,这条外地蛇比他想象得要知趣。

  哼。

  他收了收瞳孔,昏花的视线模模糊糊,在茯芍和陌奚入水游走之后,就看不太清了。

  湖泊中,两条骇人的粗大蛇尾匿在水下,蛰伏游行。

  若有人经过,恐怕得惊得重足而立,可茯芍却快乐得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和同类戏水,兴奋得连刚才的尴尬都忘了。

  覆着细碎鳞片的蛮腰一扭,便带动身体往前蹿出数丈远,茯芍回过身来,玉尾随之回转,摆出优美的弧线。

  她浮在水上,看见身后陌奚懒淡地靠着河岸,只有一条巨大的长尾在水中随波逐流。

  对茯芍来说大小刚好的湖,在钻入两条大蛇之后有些捉襟见肘,何况陌奚的蛇体比她还要大一点。

  那墨绿的蛇尾进了湖后,几乎要和水融为一体。

  若非此时夕阳彩霞满天,把湖面照得通红,换做夜间,茯芍八成要看不见。

  如此完美的隐蔽,如果是雄蛇,那算不得英雄;可陌奚是雌蛇,便又让茯芍对他生出许多崇拜来。

  她游回陌奚身边,在水下找到了他的一只手,双手拉着摇了摇,“姐姐,你怎么不游呢,是伤还没有好全?”

  姐姐比她大、比她粗、比她长,就连手都比她大一圈。

  陌奚的指尖在水下勾了勾,他说:“这是你的领地,我不想冒犯你。”

  这片山谷里她的气息相当浓郁,显然是她最喜欢的地盘,陌奚静坐不动,尽量减少自己的气息痕迹。

  茯芍听了这话,惊为天蛇,“好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好!”

  世上竟会有如此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蛇!

  从这一刻开始,她要把陌奚从“姐姐”拔擢为“好姐姐”!

  陌奚弯眸,似乎是被她诚挚的夸赞给取悦了。茯芍问他:“外面的蛇都和你一样好吗?”

  陌奚没有直接回答。

  水下的那只手牵起了茯芍,横在两蛇心口处。

  他低头与她额间相触。

  “茯芍、芍儿……”他叹息般开口,“你救了我,我才对你特殊。”

  茯芍有点受之有愧,“只是偶然而已。”

  如果陌奚无法突破结界,如果他昏死的地位稍远那么两寸,那她就够不到他,也无法救他了。

  陌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克制地退了开去。

  他笑着说:“这是救命之恩,不容赖抵。”

  “姐姐,你太老实了。”茯芍由衷道,“简直不像是蛇。”

  “嗯?”陌奚有些好笑,这话居然轮得到她来说。

  “不过你别担心,”茯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不会负你。”

  她拉着陌奚的手,在碎金似的湖水上滑开,黄玉的蛇尾在彩霞的涂抹下,像是一条流动的黄金。

  她回眸而笑,笑得明朗灿烂,“来嘛,我向你开放我的领地。”

  望着笑吟吟的蛇姬,陌奚心下微动。

  是何等的钟灵毓秀之地,才能孕育出这样纯粹的宝玉。

  他不再拒绝,顺着茯芍的力道随她畅游,掠过他身体的每一缕水纹都充斥着茯芍的气息。

  黄昏短暂,几句话之间残阳便彻底西沉,黯黪的夜幕徒留一抹黛紫的余晖,湖水也随着天色暗了下去。

  陌奚的蛇尾匿在水下,彻底看不见了。

  茯芍与他游了几圈,途中吞了几条大鱼。

  陌奚的蛇身埋藏在碧色的水里,隐形了一样,茯芍tຊ尾巴一甩,荡起水花,受惊的鱼便往陌奚那侧游蹿,等到发觉水下暗藏杀机时,已被陌奚绞成两截。

  茯芍是第一次和同类合作狩猎,效率比自己追逐猎物高了太多。

  她破水而出,吞下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激动又欣喜地贴上了陌奚的颈窝,磨蹭他的脸颊下颚。

  “姐姐、好姐姐……”她开心坏了,原来这就是有族人的感觉。

  她不缺吃的,可爱极了这样的默契。

  天地之间不再只是她孤身一蛇,她有了同伴,有了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可以相互依靠的同类。

  天光暗了,她看不见陌奚的蛇尾,于是捞起一截,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醒来之后,韶山依旧只剩她一条蛇。

  他们靠了岸,茯芍抚摸着那截墨绿的蛇尾,笃定道,“姐姐,你祖居一定是在水边。”

  陌奚很配合地问:“如何知晓?”

  茯芍爱不释手地摸他的尾巴,“你的鳞片真的很适合蛰伏在草木水泽里。不知是多美的水乡才能孕育出你这样好看的鳞。”

  “真好看……”她赞叹着,“叫人想全部拔下来。”

  那专注的视线落在陌奚的蛇尾上,陌奚一颤,抿紧了唇,眼尾有些红意。

  他被那双琥珀眼顶得蛇尾灼痛,仿佛真的被她一片片拔下了鳞。

  幻想中那细微的痛楚令他着迷。

  陌奚喜欢这血腥残忍的爱意,比上一世茯芍口中什么奉献、什么体贴要更合他心意。

  茯芍捋来自己的一截尾尖,和陌奚的蛇尾放在一起做对比。

  “我的族谱上记载,万年以前,韶山是一处荒山,土石裸露、黄沙遍地,所以我们一族都是这样的颜色,可惜现在不适用了。”

  陌奚偏头,克制不住地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你也不需要藏匿。”

  茯芍从他的吻中判断出他心情颇佳,立刻贴近了她,趁机讨要:“姐姐,给我你的蛇毒……”

  “不行。”

  “小气。”

  还说什么救命之恩呢……

  趁着月白风清,又刚刚结下了共同狩猎的友谊,茯芍再次追问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话题:“姐姐,来时说好的,给我讲讲你的雄性嘛。”

  陌奚并没有和她说好,他只是冲着茯芍微笑。

  茯芍认定,那是默认的微笑。

  “你想听什么。”已经是第三次了,陌奚无奈地靠着身后的河石,放任自己的蛇尾在水下舒展。

  开了春,茯芍就有些躁动。

  她反身趴在河石上,支着上身,浓稠的夜色都没能遮住她眼中的炯炯神光。

  “什么都可以!”她期冀地说,“就从姐姐一共有几条雄蛇开始说起吧。”

  陌奚摇头,“开灵智之后,我就没有交.尾了。”

  茯芍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为什么!”

  陌奚淡淡道,“既开灵智,便不想被兽.欲支配。”

  茯芍顿时露出敬佩的表情,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鸿鹄之志么,不是她这种燕雀所能领会的。

  “可姐姐生得这样美,”她抬手抚上了陌奚的侧脸,濡湿的手指在那张昳丽的脸上留下水痕,月光拂过,冰白冷媚,“总会有雄蛇追逐你。”

  翠色的蛇瞳余光微移,陌奚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似乎有过,我不记得了。”

  茯芍发出一声惊叹,大姐姐果然是大姐姐,好成熟、好有游刃有余。

  她暗暗记下,如果以后有人来问她有过多少雄蛇,她也要这样漫不经心地说:“嗯,我不记得了。”

  虽然她连雄蛇都还没有见到过……

  想着,她问了个没有见识的问题:“姐姐,雄蛇是什么味道?和我们很不一样吗?”

  她见过雄蛇的图画,却没有闻过雄蛇的气味——爷爷除外,爷爷是爷爷啦。

  “没什么好闻的,”陌奚笑着,可眸中不免.流露上位者的傲慢,“肮脏、浑浊,且无趣。”

  他侧过身来,双手捧住茯芍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芍儿,出去之后,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外面的雄性都不怀好意。”

  硕大的圆月在陌奚身后升起,可茯芍溺在那双剔透翠绿的蛇瞳里,被他挡住了所有月光。

  背光的黑暗里,只有这双泛着妖芒的翠绿。

  茯芍呆呆地问了一句,“他们和人类一样坏么?”

  “当然,”陌奚探出蛇信,“他们都一样自私自利、冷酷无情。”

  茯芍果然被唬住了,忧愁道:“那我要怎么办呢?”

  “嗯?”

  她攥着陌奚的衣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的发青期。”

  陌奚有片刻的沉默。

  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今已是春天,再有一个月,她就会发青。

  陌奚的沉默不是因为茯芍,而是因为自己。

  前世他和茯芍相遇时她已满三千岁,原始的兽.性对她影响不大,何况他并没有在暮春时节与她接触过。

  平常的茯芍便香得让蛇发狂,陌奚担心,发青期的茯芍身上香气会更加浓郁。

  “不要紧,”缓了缓,他伏在茯芍耳畔,低吟着开口,道,“我会帮你。”

  分明是同性,可这一声却像轻盈的羽毛一样,徐徐扫过了茯芍的心尖。

  痒痒的,又有些寒冷的颤意。

  有的时候,温柔的姐姐会像现在这样,散发出一股让她觉得危险的气息。

  茯芍觉得,太美了!

  这一定就是成熟蛇的魅力!

  茯芍抬头,疑惑地望着陌奚,想让他具体阐述雌性之间如何帮助,但陌奚却退开了,连带着那股强势的压迫感也离茯芍而去。

  她的心跳后知后觉地快了起来。

  茯芍微微喘息着,有些后怕,又有些亢奋,想要再来点什么加深这份心悸……

  她拉拉陌奚的袖子,亮着眼睛看他,“姐姐,给我…”

  陌奚捋下她的手,温和地拒绝:“不行。”

  茯芍有点郁闷,既然不肯给她,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让她尝试。

  也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行。

  两蛇在夜半之前离开了湖泊 ,茯芍站在岸上,甩了甩身子,湿透的衣裳便干了。

  她兴冲冲地带着陌奚继续逛自己的领地,向他展示自己的资本,也让他熟悉这里的布局,方便未来生活。

  韶山除主峰以外的地方有大量的断壁残垣,范围很大,数量却很少,建筑用的木材早已腐烂,仅剩下一些石块。

  三千年过去,韶山绝大部分地方都破败了,但依旧可以从残留的那点儿遗迹上看出从前的繁荣。

  茯芍没有清理这些遗迹,她在山里待了两千八百年,自她五百岁修成人形、开了蒙之后,就对这些残破的碎片爱护有加。

  长着青苔的石块、叶子底下的一点瓷片,还有一些锈蚀疏松的金属器具证明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条蛇妖而已。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有过别的生命,这些遗迹就是证据。

  巡视领地时,如果能发现一片之前没有见过的遗物,茯芍就会高兴上几天,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这些遗迹,她兴许会疯在这无人回应的群山里。

  可也或许,她不会那么孤单——如果她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族群”、“同伴”这么一说,那她也就不会去思考孤单的问题。

  言而总之,孤单已经是从前往事了,如今她得到了一条大姐姐,再不是孑然一身。

  茯芍战战兢兢,总担心自己哪里招待不周,让陌奚拂袖而去。

  她没有去过外面,不知道外面的蛇是怎么交往的;她连交往的经验都没有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茯芍一焦虑就开始频繁吐信,试图从陌奚的气息里采集到他的情绪。

  什么也没采集到,只采到了一点点蛇毒的甜气。

  啊,茯芍陶醉地想,为什么她不是毒蛇呢,她要是毒蛇,她天天给自己分泌蛇毒吃。

  将韶山逛了一圈,这一晚就不剩多少时候了。

  在老蛇的催促下,茯芍带着陌奚回了小楼。

  陌奚进门之前,她先一步蹿了出去,殷勤地拉下墙上的机关。

  顿时间,一张水涔涔的结界如瀑布一般自楼顶垂下,包裹了整座小楼。

  水蓝色的结界看着轻透,甫一落下,楼里便几乎再无半点光亮,陷入了一片清凉的黑暗。

  她回过身,期待地看着陌奚。

  陌奚一笑,说了她想听的话:“谢谢你。”

  茯芍的尾巴尖翘起一截,柔软地摇晃画圈。

  她把陌奚送到门口,两人的房间隔了不到四步,可她还是坚持送他。

  她表现得很热情,热情之中,盯着陌奚的目光又时刻带着一丝警觉,似乎在提防他中途逃离。

  等陌奚推开房门,最后一截蛇尾都滑入门内后,茯芍不得不和他分开了。

  她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眼巴巴的,希望陌奚能说一句“进来坐坐”之类的挽留。

  但陌奚没有,他像是不明白她的心意,站在门口客气地说:“今天劳烦你了,韶山很美。”

  茯芍盯着他,见他真的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且微笑着暗示她可以离开了。

  她蔫了下来,“那、那姐姐好好休tຊ息,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无聊了也可以叫我。”

  陌奚点头,“好。”

  茯芍再无法拖延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双琥珀一样的圆眼屡屡回望门里的陌奚。

  陌奚确定,只要自己轻轻唤一声茯芍的名字,她就会绷紧尾巴,飞快地跑到他身前。

  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目送她回到自己房里。

  陌奚突然起了兴致。

  他静坐在房中,等到了太阳东升、蛇虫陷入沉眠,便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游了出去。

  几乎是在陌奚离开小楼的瞬间,睡梦中的茯芍睁开了双眼。

  她倏地起身,摆动蛇尾,将自己送去了窗边。

  小楼建在韶山的最高处,从她卧室的窗户往外,可以俯瞰整片山脉。

  她没有放出神识,只是用肉眼观察外出的陌奚。

  陌奚的修为比她高出千年,用神识观察虽然清晰,可也会打草惊蛇。

  她看见陌奚一路往外,越过山脊,去了山的另一侧——茯芍捡到他的那一侧。

  他走了。

  顷刻间,强烈的愤怒涌上了茯芍的心头,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激得近乎血红。

  从出生以来,茯芍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

  她对他那样好,救了他的命、全尽一切地讨好他、愿意和他共享领地,可他居然还想着离开韶山。

  山坡挡住了茯芍的视线,她看不见陌奚了。

  茯芍一把取下挂在房中的玉伞,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这一刻,茯芍几乎想杀了那条不知好歹的雌蛇——当然,她只是想想而已。

  如果陌奚真的背叛了她,她也舍不得杀他,顶多绞断他几根脊骨、让他不能再逃跑离开。

  茯芍盘算着自己制服陌奚的概率,毒蛇所依仗着首先是毒,而毒对她无效。

  她观察过,陌奚的鳞片不如她的坚硬,他大病初愈,自己并非没有胜率。

  可当她翻过山坡,远远地,却见陌奚没有前往结界边界,只是立在两棵桃树下,牵枝轻嗅枝上的桃花,风雅惬意。

  见到她来,昳丽的雌蛇脸上出现点点疑惑和惊讶。

  茯芍顿在半里外,脸上的愠色还未来得及退去,她抿着唇,仙逸的五官绷紧之后清冷如霜。

  一股冷冽的杀气自她身上散出,在动杀念的时候,茯芍身上那股奇香迸发出惊人的锐利,如同千万冰棱一般密密麻麻地抵在了陌奚体表,让他浑身僵冷,无法轻动,激起一片寒颤。

  “芍儿?”直到陌奚疑惑地开口,茯芍脸上的冷意才淡去了几分。

  她的声音犹有些发紧:“姐姐不休息,是要去哪里?”

  陌奚折下手中的花枝,“我想带些香花回去。”

  茯芍偏头,怀疑地打量着陌奚。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陌奚在发现她追来后临时作出的演技。

  她没有轻信,握紧了手中的黄玉骨伞,声线平得像死水,“姐姐摘完了吗?”

  陌奚颔首。

  “那我们回去。”她不是在询问、请求,而是在下达命令。

  陌奚欣然答应。

  他抱着花,一寸寸朝她靠近。每近一点,就更能感受到更冰冷的戒备。

  她沉默地同他并肩而行,状似热情却不容拒绝地扣着他的手,像是陌奚刚醒来的那天一样,只是更加用力。

  茯芍又一次寸步不离地送陌奚回房,眼神中的意味比上一次送他回来时更加露.骨。

  陌奚浑然不觉地同她温声道别,“芍儿,早安。”

  茯芍点点头,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先走,盯着他说,“姐姐歇息吧。”

  陌奚冲她微笑致意,当着她的面将房门关上。

  廊上的雌蛇没有离去,多疑地守在外面。

  合上门,那谦逊有礼的雄蛇蓦地靠上了门扉。

  他松开手指,掌中的花枝落了地,枝上的桃花纷纷坠离。

  陌奚掩着唇,微低着头,翠色的妖瞳在黑暗的室内晦暗不明。

  一点晶莹的稠液从他唇角溢出,迤逦而下,折出黄金般瑰丽的色彩。

  那带着控制欲杀气令他喉头发紧,他一遍遍回想着茯芍阴冷的眼神——

  天真无邪的仙蛇因他而生出戾气,柔美的五官因他而变得冷冽。

  她执着他、喜欢他、不允许他离开自己。

  眼尾酸胀发疼,陌奚双肩微微轻颤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毒腺,甜腻的蛇毒源源不断地从注射孔中涌出,叫嚣着要刺入那雌蛇优美可怜的蛇颈。

  标记她、控制她、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掺入自己的蛇毒,彻底沉沦在他的怀抱里,为他分泌更美妙的香气。

  黑暗之中,一切都变得安静,唯有偶尔几点毒液落地的滴答声。

  陌奚瞌眸,良久,才让躁动发痒的毒牙平静下来。

  他难耐地摆尾,地上的桃花被巨尾碾成糜烂的花泥。

  茯芍变了——不,应该说,他见到了茯芍的本真。

  没有经过人类的改造,是她最原本、最原始的模样。

  纯粹的茯芍让他更加怜爱、更加心悸。

  陌奚恍然大悟,上一世的自己为何如此迟钝。

  终年穿着道袍的茯芍,让他感受不到蛇的特性。

  但如今,她是一条毫无疑问的雌蛇,年轻美丽、馥郁康健,再没有雄蛇能抵抗她的美丽。

  不够、这远远不够。

  她是活色生香的雌蛇,那他想要的就不再是一个香炉摆件,而是她对沈枋庭那样的感情——那种让他妒忌、恨不得将沈枋庭每一寸骨头都绞碎的感情。

  陌奚松开掩唇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指上缠绕着丝丝金灿的毒液,像是一条奢靡的细蛇盘绕于他指间。

  小心些……他无声地对自己呢喃。

  这一次,要更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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