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冠军之身嫁进豪门的第十年。
十九岁生下的儿子骂我黄脸婆,打翻了我亲手做的汤。
沈越皱着眉挑剔:
「连个饭都做不好,你还会干什么?」
我撕碎了婚纱,砸碎了钻戒,拿出了尘封多年的离婚协议书。
沈越问我:
「你疯了?」
我冷静地回答:
「你应该感谢,我恢复清醒了!」
1.
「不就是一碗汤吗,也值得动这么大气!」
「我嫁进你家这么多年的委屈,就只有一碗汤吗?」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站在一地碎片中间,钻戒碎了,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就像我的人生,看上去美好,却易碎,最终只剩下一地鸡毛!
就在刚刚,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哄劝患有多动症的儿子沈嘉豪多喂一口汤。
可熟料他扬手就打翻了汤碗,还哭闹道:
「爸爸说你就是个黄脸婆,凭什么总管我!」
小孩是最不会撒谎的。
小孩对你的态度,就是沈家人对我的真实态度!
我撕碎了婚纱,砸了钻戒。
沈越父子看见一向温柔的我发飙,却都冷眼旁观。
目光中,是一模一样的的鄙夷!
见我真的要走。
沈越皱着眉,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摔在我面前。
他像处理任何业务一样,冷静,周密地开口:
「可能这个月给你的生活费是少了一点。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明天,你去买一枚同等克数的钻戒,别买碎钻,让我丢脸!」
我瞥了一眼支票,嘴角扬起苦笑。
以我现在重度透析的身体,什么都不能吃,走两步就喘气。
要这些钱有什么用?
但我还是弯腰,捡起支票,在沈越鄙夷的眼神中揣在怀里。
「你果然是为了钱。」
我轻笑了笑:「你说是,就算是吧。」
嫁进沈家这么多年,尊严什么的,我早就被踩踏得没有了。
从肆意赛场的搏击少女,到不断流产生儿子,只求不被扫地出门的子宫。
我早就已经知道,没有底气的清高换不来半分尊严!
我收下了支票,却仍然打开衣柜收拾行李。
沈越沉不住气了。
支票一张张砸在我面前。
「一百万。」
「一千万。」
「三千万!」
我把这些支票都仔细收好,放进行李箱。
继续翻出七年前的旧运动服,仔仔细细折叠好。
沈越激动了,一把攥住了我下巴,逼视着我:
「想走?你从头到脚,哪样东西不是沈家的?
穿两件破衣服,就以为还清了?」
我直接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扔在地上。
「要算账是吧。」
「巴宝莱的内衣,香奈儿的外套。这些我不稀罕。」
又掏出支票一样样清点:
「嫁进沈家七年,因为照B超是女孩,被迫堕胎三次!」
「怀孕嘉豪,生下一个男孩。」
「嘉豪从小就有多动症等注意力缺陷,我全天候亲力亲为,就算雇个贴身高级护士,要多少钱?」
「还有就算你在国外找女人生孩子,也是几百万的价钱。」
「包括这么多年,我为你们沈家带来的广告费,代言费,又有多少钱?」
我把最后一张支票扔在沈越脸上:
「还有为你小青梅捐献的一个肾脏,我拿三千万,多吗?」
一提到肾脏,沈越的脸顿时垮了。
他梗着脖子道:
「我说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绵绵。」
我轻笑了一声:
「是啊,不能提。
所以,我永远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为你们沈家洗衣做饭,还被叫黄脸婆!」
沈越没有再说话。
我从旧旧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份泛黄的离婚协议书。
沈越愣住了:
「你从十年前嫁进沈家。
就想着离婚?」
2.
当夜终究是没有走。
郊外的别墅区半夜根本叫不到车。
我硬生生盯着手机的打车软件半小时,小费加到了一万。
愣是没人来接单。
从小我是最爱人间烟火气的。
可是被困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这样的日子,我竟然过了十年。
最终还是只能回去睡觉。
没想到夜里,我忽然来了大姨妈。
近些年,我身体不好,痛经更是一痛起来要了半条命。
沈越被我吵醒,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去书房睡。
当年,我刚剖腹产生下沈嘉豪不久。
半夜沈嘉豪哭闹,沈越嫌吵,抱着被子去了隔壁。
还跟我说:「现在正是沈家困难的当口,总是被吵醒,我白天还怎么工作?」
我只能忍着刀口的疼痛,强撑着自己给沈嘉豪喂奶换尿布!
沈越帮我换了被血染湿的床单,还端来一杯热水。
虽然是没有加任何姜糖的白水,但我还是有些感动。
毕竟,一个人如果处于长期的情感匮乏,再小的温柔,也能被珍视。
从前我痛经求他回来照顾我,沈越只有一句:
「忙,不是能自己点外卖吗?」
沈越喂我喝了几口水,又坐在我身边,手包着我的小腹缓缓揉动。
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些感动了。
当初,外出比赛,沈越就是帮我揉了一夜肚子。
我才答应嫁给他。
可没想到,揉着揉着,沈越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肌肤。
他的声音带上沙哑的情欲:
「小鱼,咱们夫妻之间就是太久没亲密了。
其实床头打架床尾和,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罢,竟然跃跃欲试!
我刚有些动摇的心思又一下子落入谷底。
冷冷地扭过头:
「滚!」
之前,有一次我在月经期,沈越喝醉了,非要和我亲热。
那一次的伤害给我带来了宫外孕,也因此让我的身上多了道丑陋的伤疤!
第二天,我没有起床给沈嘉豪做早餐。
冷眼看着沈越手忙脚乱地翻袜子,找领带。
最后,父子俩一个只穿了一只袜子,一个头发凌乱。
最后总算是饿着肚子把儿子送出了门。
沈越可能以为我没车寸步难行。
临出门的时候只是瞟了我一眼,没有再挽留我。
我拉起行李箱,徒步走出别墅区。
这么一点路,我竟然歇了好几次才走完。
胸口,针扎似的疼。
可我的心底却无比畅快!
很快,我就会离开这座围城了!
打车到机场,我在柜台问道:
「还有没有即将起飞航班的余票?」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我帮您查询一下。」
回来的时候,对我说:
「女士,还有一班去云南的飞机,正好还有一张票!」
我点点头:「就这个吧。」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点时间。
我想了想,还是找了个机场快递点。
把行李箱的那份泛黄的离婚协议签好字,邮寄给了沈家。
十年了。
我终于自由了!
3.
我一路到了大理。
找了个民宿住下,痛痛快快地睡了几天。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这栋民宿买下来,这是我卖尽自尊和肉体在沈家十年换来的钱。
但是我有很多想做的事,这笔钱不能轻易挥霍。
浮浮沉沉的梦中,我看见十七岁的我流着鼻血,手举奖杯。
看见十九岁的我拿着验孕棒,张皇无措。
沈越对我说:「大不了就不打了,我养你!」
我看见对我如同父母的教练打了我一耳光,抱着我边哭边骂:
「江小鱼,你知道你自己多有天赋吗?你怎么就毁了自己的前途!」
等我醒来的时候,浑身浮肿。
头晕和不适提醒我,我必须去医院透析了。
我去最近的医院报了个到。
这么多年,到哪里,我都离不开医院。
医生看着我很惊讶:
「这么年轻的肾衰患者,很少见,你怎么还做过肾脏捐赠手术?」
我只能沉默。
曾经肌肉结实的手臂上,现在布满着密密麻麻的针孔。
透析完,我走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
围观的人群挤做一团,我凑过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大街上,哭着喊:
「我要找奶奶,我要找奶奶!」
旁边的人议论道:
「真可怜,那个奶奶被救护车拉走了。」
「这孩子好像是她收养的孤儿,平时就住在拳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拨开人群挤过去。
擦了擦小女孩的眼泪,问她:「你和奶奶平时住的拳馆,在哪里?」
小女孩指了指:「就在后面。」
我跟着小女孩回到拳馆。
打开门的一瞬间,尘封十年的记忆扑面而来。
挥洒着汗水的拳击台,磨破了的手套。
下一秒,将目光移到旁边挂满照片奖牌的墙上,我的瞳孔倏然紧缩。
拳馆的墙上,挂着我的教练陈琳!
旁边是一行大字:陈琳拳馆,你生来就是高山!
从十岁开始,是她把农村辍学的我收留,一路培养我成为女子搏击拳手。
十九岁那年,我意外怀孕,她抽了我一耳光,可最后还是含泪说:
「小鱼,希望你嫁得幸福!」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状,照片中间,有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十七岁的我戴着冠军奖牌和她合影,笑得灿烂。
我颤抖着声音问小女孩:
「奶奶她,一定说这个人很没出息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
「不啊,奶奶经常说,这是她的骄傲!」
我泣不成声。
陈琳这次病得很重,一直在医院里住院,睡睡醒醒。
幸好我现在不缺钱。
我对医生说:「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最好的治疗!」
我暂时接手了拳馆,去医院探望她,照顾小女孩,忙得很充实。
小女孩原本是街头流浪儿,叫啾啾。
晚饭我给她做了一道红烧肉,她甜甜地说:
「谢谢阿姨,阿姨像妈妈一样好!」
从前,我为了哄沈嘉豪多吃一口,香菇剁成丸子,排骨汤煲几小时煮到软烂脱骨。
可沈嘉豪从未对我说过「谢谢」。
只会挑剔地说:「妈,你做饭的手艺,比不上绵绵阿姨!」
……
看着懂事的啾啾,我很心疼:「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叫我妈妈!」
可有一天,我刚把啾啾送去上学。
老师就打来了电话:
「江小鱼家长,你家啾啾打了一个新来的转校生。
人家爸爸不乐意了,要找你过来!」
我问:「对面小朋友的名字叫什么?」
老师顿了顿:
「沈嘉豪!」
4.
我赶到学校的时候,沈嘉豪正挂着熊猫眼哭哭啼啼。
一见到我,向我扑过来:「妈妈!」
可我抬起头,看见身后是瘦了一圈的沈越。
他瘦了,下巴铁青,眼角也隐隐有了皱纹。
领带虽然打着,但是并不配套,有一种颓唐的模样。
啾啾不高兴了,也扑过来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这是我妈妈!」
看见沈越瞳孔紧缩的表情,我心里隐隐有点畅快。
索性承认下来:
「没错,我是啾啾的妈妈,我们啾啾怎么打你了?」
沈嘉豪瘪瘪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啾啾嘴快:「他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论学习成绩肯定比不过他这个小王子!」
小孩的态度就是大人的态度。
瞧不起女人,觉得女人没出息,是沈越潜移默化的结果。
沈嘉豪自幼病弱,根本不是从小练拳的啾啾的对手。
我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
「抱歉,我们打了嘉豪小朋友,赔你医药费和营养费!」
沈越却急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捏住我的手:
「你给我钱,江小鱼,你什么意思?你竟然给我钱?」
他红着眼,把我圈在墙边:
「你是沈嘉豪的亲妈,又不是外人,凭什么给钱?」
他的手力气很大,捏得我骨节生疼:
「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跟别人有了孩子?」
我索性将错就错:
「别以为自从沈绵绵回国,你就经常去找她,这事我不知道!
你在外面有人,我也有人,怎么了?很公平!」
沈越气疯了,欺身把我顶在墙上,气息恶狠狠地掠过我耳边:
「那人是谁?」
我嘴硬:「不告诉你!
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别告诉我是来度假的!」
沈越轻蔑地笑了:「小鱼,你低估了沈家的实力。
你在哪里做透析,我会不知道吗?」
哦,对了,医院。
我怎么忘了,沈家是医药大亨,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为了节省时间透析不排队,我去的那家私人医院,肯定也有沈家的股份!
就连医生都总叫我「夫人」。
可笑从前,都是我自己开车去透析。
沈越还说:「不用给她特殊待遇,老板和员工是一样的!」
我把钞票放回包里:
「既然沈爸爸不用赔医药费,我就不客气了!」
沈越嘴唇都要咬出了血:
「你嫁给我十年,就是为了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