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时，大哥有说有笑，母亲走的时候，大哥却一言不发了！

我和大哥都在很远的外地工作，多年前，我们基本上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次，到家的时候，父亲可能正在院子里劈柴，母亲可能正在厨房里做饭，母亲不管是见到我还是大哥，都会很激动，问我们吃饭了没有，不等我们说完就开始下饺子。那个时候觉得年轻啊，每次回来家里都有人给做饭，但是这几年不行了，我和大哥，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就会想着回家看看。

前几年，父亲走了，是突然走的，没有任何征兆，没给我们任何人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是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我是最后一个接到电话的，便赶紧从外地赶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进了院子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旁边就是两个姐姐跪着。这是我们家第二次举办葬礼了，大哥显然是慌了，不过宴席上，大哥还是有说有笑。可是，几年后，母亲也走了，母亲走的时候，大哥，却一言不发，甚至直接“躲”了起来。

1.

为什么说父亲的葬礼是我们家第二次举办葬礼呢。

因为在此之前，在几十年前吧，我二哥走了，那个时候我也刚刚开始打工，二哥的孩子还是一个小不点，如今再看，小不点也已经长大成人，恍然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父母一直住在二哥家，二嫂改嫁之后，把佳明留了下来，我父母一直照顾着，当然，我和大哥也会尽其所能的帮助佳明。我刚打工的那几年，没有结婚，虽然我们兄弟三个都有自己的宅子，但很多时候我过年回家，都是直接去二哥家住，因为父母都在那里，我也就跟了过去。

父母是一辈子的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没有出过村，但是他们最后还是把佳明送了出去，在外地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佳明也就留在了外地，老家，这下子，彻底就剩下父母两个老人了。

有那么一年回家过年，见到母亲头发白了很多，腰也开始弯了，父亲的腿，也比往年疼的厉害。那一年，我们是第一次沟通关于父母晚年的事情，就跟大哥说，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回老家发展的可能。

但这话说的轻松，其实很难很难。

我和大哥在外工作了几十年，早就扎根于外地了一年365天，恨不得有360天都在外地生活，老家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根，一个儿时生活的地方，回家，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没想到，在我们发愁的时候，佳明表示愿意回到老家，在老家市区找个工作，以后有钱了就买个房子，这样回家也方便，或者让父母去他家住也挺好。

不过佳明的压力很大，这一点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也没有车，虽然说已经回到了市区工作，但市区离我们老家也是200里地的样子，每次坐公交车回去，都是早上四点多起床，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能够到家，而且佳明晕车严重，每次回去，都要歇好久才能够缓过来精神。

所以啊，母亲就心疼佳明，不让他常回家，还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这一点似乎是真实的，尽管说父母年纪大了，七八十岁的人，但他们身体还是很硬朗，也只是这几年才开始不种地的，但母亲也是没有闲着，而是在院子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蔬菜，他们吃不完，就送给邻居们吃，有时候能够送出去一篮筐。

母亲总是说，只要不懒，吃的肯定会够的。

也确实如此，父母一生都很勤快，把我们兄弟姐妹5个都照顾大了，只是没想到啊，晚年了，身边没有个人，一直到父亲去世的那天，身边都没有个人。

2.

出门在外，怕的是什么？

不是不发工资，不是要交房租费，也不是孩子跟自己要生活费，最怕的就是半夜或是清晨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哪怕是一个沾亲带故人打过来的电话，我都会紧张一下，不敢去接。

因为家人知道，我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他们舍不得半夜或是一大早打过来电话，除非是万不得已才会打过来。

而那天早上五点多，我还没睡醒，就被手机吵醒了。

我一看就是家里的电话，但电话那头，不是父亲的声音，也不是母亲的声音，只是很急促，让我赶紧回来，说是我父亲不行了。

不行了？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是突发疾病？还是住院需要钱？还是被车撞了？到底怎么不行了？

这电话刚挂断，大哥就打过来电话。

“咱爹没了，赶紧回来。”

大哥这句话，直接让我傻了。

什么就没了？

怎么就没了？

昨天，就在昨天，我还给家里人打电话，说等放假了就带着孩子回家住几天，人就在昨天还好好地，甚至母亲还说昨天下午父亲吃了2个馒头，喝了一碗稀饭，还骑着自行车去了村口的田地里看庄稼，他怎么就可能没了？

然而，就算是一万个我不相信你，只要有一个是确定。

那就是确定了。

临时找了私家车，直接回到了家里。

到家已经是深夜，院子里亮着一个不太亮的灯，门口是白色的蜡烛在闪着光，两个姐姐在门口跪着，大哥看到了我，抬了抬头，又看了看屋里，让我进去。

“去看看咱爹吧，再看一眼吧，以后就看不到了。”

我进屋的时候，大姐让我不要哭出来，说母亲刚刚才睡下。

母亲一天没吃饭，她本来就年纪大，经历这个打击，实在是扛不住，再加上不吃饭，人真的快不行了。

我给父亲磕了头，便站起身来去看母亲。

母亲睡在西屋，门没有关。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母亲，没有进去，我不知道这一天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但那一定是很煎熬吧。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身边没有人。她明明有5个孩子，但却没有一个在身边的，或许，她找了邻居给我大哥打了电话，也或是给我大姐打了电话，然后她就在院子里等啊等，一直等。

可能先等到大姐过来了，她哭了一次。

等到二姐过来了，她又哭了一起。

直到深夜，母亲睡觉了，没有等到我回来，估计她心里一直在挂念路上的我，是否安全，是否吃了饭，等到了家，饿不饿吧。

以往的每年寒冬，我和大哥从外地回来，从上车开始，母亲就一直挂念，一直担心，电话不停的打，问到哪了，问吃饭了没有，问大概什么时候到家。问了一路。

这一次，母亲没有问我们任何人到哪了，也不问什么时候到家。

3.

葬礼如期举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机械化操作，压根用不到什么人。

我记得二哥走的时候，是村里所有在家的老少爷们都过来了，大家是从家里，一步步抬到村外的，每次换手的时候，佳明就要转过身来跪下，算是谢谢大家伙帮他的忙。每次换手都会跪下磕头，换手结束之后，主事的人才会高喊一声，然后佳明再继续前行。

如今，过去多年了，谁能想到，所有的东西都是机械操作，压根用不到人，所以很快很快，葬礼就结束了。

宴席，是放在大哥家举办的。

大哥这个人比较会张罗，忙前忙后，招呼这个人，招呼那个人的。家里的这些亲戚，也几乎都是大哥挨家挨户去请过来的，葬礼上所有的流程，尽管我和大哥都不懂，但也是挨个问人家，挨个走了一遍。那几天大哥也是忙的不行。

母亲一个人，在二哥家坐着，所有人都去了大哥家吃饭。

我想留下来陪母亲，但大姐就说她留下就行，让我赶紧去大哥家帮忙招呼来吃席的这些亲戚，不能让大哥一个人忙活，他忙不过来。

我和大哥一直在张罗。

以前我也参加过村里的葬礼，说实话，村里的葬礼宴席，多的是欢声笑语，多的是高谈阔论，哪怕是门口的唢呐吹得再悲伤，好像除了主家的人，没有其他人悲伤。

甚至，还会有人吐槽，因为回来参加葬礼，而损失了一天的收入。

在村里，葬礼宴席，说白了，就是给活着的人办的。没人悲伤，都是有说有笑。

大哥呢？

也是如此。

他挨个去敬酒，有说有笑，还让人家多吃一点，还说着各种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其实我之前也是不理解，至少来说，主家应该是悲伤的吧。

但是，母亲就安排我们，不要多哭，就算是哭，也只需要在坟前哭就行，在宴席上，要招呼好客人们，不要哭。人家哭了，你也要拦住不让哭。

我不懂，也不明白。

大哥却笑了。他说，我们不哭，人家就知道，咱这个家，有人在撑门面。

村里永远都是这样，你的家门大，人家多看你一眼，你过得好，人家也尊重你，但倘若你家门小，就可能是三五个人的小家，那人家占你几亩地也是有底气的，因为他们觉得，没人会替你撑腰。

老人去世了，他经营一辈子的人情世故，就在这一刻结束了。以后这个家，是垮了吗？是不行了吗？

当然不是。

父亲走了，大哥就是我们这个家的门面了，他说他不能哭，要笑给来吃宴席的人看，告诉他们，即便是父亲走了，我们这个家也没有垮，大哥站起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慢慢知道的。

只不过，几年后，母亲也去世了，可是在母亲葬礼上，大哥却是另一个模样，甚至都见不到他。

4.

父亲去世几年后，母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以前从来不相信，一个人先走之后，另一个人就是在煎熬这样的说法。

谁知道，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信，也信了。

父亲走后，母亲好像是开了“加速器”一样，别说是一年一个样了，可以说是一个月一个样。

几年后，母亲也去世了。

我们都从外地回来参加葬礼。

这一次，显然比父亲那场葬礼要顺利更多，我和大哥也不慌了，也不紧张，所有的事情，都办的很顺利。

宴席，也是在大哥家办的。就连做菜的师傅，还是当年的那个师傅。

宴席上，我一直在给各位亲戚敬酒或是说话，却不见了大哥的踪影。

我全当是他累了，毕竟这几天都是大哥在忙，他熬了几个大夜，确实没了精神，但我在想，也不至于说不出面吧？

上哪去了呢？

我在他家找了好久没看到人，就很疑惑，不过大哥不在场，我就要稳住所有的场面，不能让人家以为我们这个家真的垮了。

一直跟各位来宾敬酒，说话，聊天。

下午两点多，宾客们都走了。院子里，一片狼藉。

做饭的师傅，这个时候在做自己的饭，他们吃过饭一结账，就该走了。

我去结账。

那师傅认识我，毕竟几年了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也都是他来做的饭。

他接过钱，抽出来200给了我“节哀啊大兄弟。”

我忙完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大哥，心里犯了嘀咕，他在干嘛？刚刚都是我在喝酒聊天，他也不出来帮我挡一下。

我回二哥家里，也就是父母生前住的地方。

回到家里，直接去了西屋，也就是母亲住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哥抱着母亲的遗像，坐在母亲生前的那张床上，嘴里偶尔哼一个小曲，偶尔自言自语一句话，偶尔双脚荡起来。

再看，他脚下，都是烟 把。

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大哥在这里坐了多久，但我知道，上一次送完宾客之后，大哥一个人躲在屋里，也是这般模样。

他说想哭，但忍住了，不能让人家看见。

所以啊，他现在在哼曲，在荡着双腿，或许，是在转移注意力吧。

我坐在大哥的旁边，接过他手里的遗像，这才发现，相框上开始有水滴在滴答了。

大哥还是哭了起来。

我也哭了。

相比于父亲的离世，母亲的离开让我们更加悲伤。

以前还想着，要早点回家，早点回家看看母亲，不能让她那么孤单。

可是母亲也走了，以后这个家，也就没人了，我们再回家，也没人问我们路上堵不堵了，也不会到家之后，有人给我们下饺子了。

再也没有了。

父亲走后，我们还有念想，母亲走后，我们只剩下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