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专业实习那些事:万万没想到

木兰良朝集 2024-10-09 03:36:32

十五年前,王大豆和田龙是大学同学。现在,他们是坐对桌的同事,一起教地理课。他们不时回忆起读大学时的事,常常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觉得也太奇葩了。他俩却不觉得有什么。

这天他俩都没课。王大豆说:早上看到天上一队大雁排成整齐的一字飞过,想起大一下学期专业实习的事。那时候,本来排好的队形,第一时间就被我破坏掉啦,哈哈哈!

田龙听了,也跟着笑,笑里却有许多意思。

其实野外实习前,王大豆听学哥学姐好心告诫,已经早早做了准备。

她说本来想请假不去,但是学姐说只要能走,跑爹就绝对不给假,一个也不能掉队,让她抓紧死了这条心。

跑爹是学长给系主任起的外号,至于为啥叫跑爹,自己体会。

床单枕巾必须备一条,柳江国际大酒店那可是五元一晚,条件你就想吧。

鞋子最好也多备一双。跑爹领你们跑遍柳江,一双鞋子能踩烂。

插排得备一个,不然手机充电根本没地方。

口罩帽子防晒的得备一下,不然回来就成黑炭。

班长会收每人十元钱,说是给老师买水果,买烟。

听人劝,吃饱饭,王大豆一一照做,但还是有些万万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柳江的路要走那么远。

坐绿皮火车,硬座,十几个小时到秦皇岛,下车时累得东倒西歪,还要坐大巴到柳江国际大酒店。吃完午饭就被辅导员小刀带到山上去,一口气也不让你歇。

柳江国际大酒店是学长们给驻地起的名字,充满反讽意味。

因为这是一栋煤矿废弃的招待所,家具风格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木床吱吱呀呀,电视是十四寸的,洗漱间像鬼屋,自来水龙头都生锈了,里面用一个大水缸存水。里面的厕所黑咕隆咚,脏得不成样子。就这布景,拍年代剧都不用添一点东西。

柳江国际大酒店由一户人家经营,这户人家是一个女主人,一个拄拐杖的中过风的男主人,一个白头发老奶奶、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咿呀学语的小孩。

午饭倒不难吃。米饭虽然不及东北的好吃,但随便盛,管够儿。炒元葱不是脆的,是面的。蒜薹炒肉不放酱油,很健康。同学们饿了太久,吃了个碗盘精光。

小刀等大家吃完饭,也没让休息,就让三个班的班长阿薇、阿絮和阿秀组织到院子里列队。一百二十九人很快集合完毕。

小刀开始了实习演讲。他声音好,口才好,讲一个小时都不带歇气儿的。不教课,却得了咽炎职业病,可见都是批评教育学生得的,你就说他有多爱说吧。讲完,留下跑爹和坡姐在酒店,大部队就要浩浩汤汤出发了。这时王大豆举手:老师,我要上厕所。

小刀说:就你事儿多。阿絮,你留下陪她,等她完事赶紧跟上。二班打头先走!

王大豆本来想留在寝室不去了,但阿絮一个大男生等在厕所门口,实在没办法,磨蹭了一会只好出来。

这天下午,小刀只是带他们在附近转了转,给王大豆造成了一种假象,以为柳江野外实习没有学姐说的那么可怕。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跑爹和坡姐加上小刀齐齐上阵,才领教了厉害。

亮甲山并不高,但跑爹真的实在是跑。大家一边跟着跑,一边还得用小锤子凿岩石做标本。后面跟不上的同学就会被他骂:你们是死人么?手脚不会动弹么?

这时候坡姐还会帮腔:王大豆,你不要拖拖拉拉,抓紧跟上!

后来实在走不动,王大豆就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田龙也落在了后面,他就背起王大豆走。他本来干巴瘦,所以背她颇费力气。

坡姐见了,说:王大豆,你把咱系男生都嚯嚯遍了,连田龙也不放过?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坡姐是教学秘书,学生们只敢背地里叫她坡姐。这个笑必须捡起来。

第一天实习结束,人人像霜打的茄子,再没力气打打闹闹。可是人家五十来岁的跑爹在房间唱着小曲儿洗冷水浴,似乎一点也不累。

第二天实习不仅爬山,接着还走村,王大豆走不动,完全看不见前面的队伍了,索性赖着不走。然后越来越多的学生败下阵来。没一会,小刀被跑爹派回来督工,拖着他们往前走,就差手里提一只小鞭子了。

本来以为五天的实习都是暗无天日,万万没想到,第三天,跑爹出事儿啦。

第二天晚饭,大约跑爹太高兴,打开一瓶白酒。学生们能从窗外看到他们吃饭那屋。小刀不喝酒,坡姐喝了半两,最后跑爹喝了九两半。

第三天,只有坡姐和小刀带队,跑爹痛风犯了,不能走路,再也不能督促他们跑了。

学生们都幸灾乐祸,简直要大庆特庆了。这下他们成了自由的小鸟,叽叽喳喳还到处乱飞。他们不好好采集标本,偷偷摘花,摘老乡的草莓。

到了晚上,大约坡姐到跑爹那里告了状,全体到大厅集合。跑爹拖着一条瘸腿,开始训话。跑爹训话一小时,坡姐训话四十分钟,小刀训话半小时,大家站得腰酸背疼,听到一声散会,人人长出一口气。

训话大会被柳江国际大酒店老板娘看在眼里,第二天早上蒸了野菜荤油大包子,没把学生们香死。

王大豆寝室和隔壁寝室在这里合住,八人一个屋。她被二班班长阿薇暗暗告诫不许捣蛋,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不能说。她想,看来学长传播信息的事已经被人告密,真得加小心了。

柳江有很多破败的礼堂、商店、浴池、厂房,正是五月,泡桐花正在凋落,到处一副脏相。但她们当时是真年轻,丝毫也不觉得绝望。十多年过去,如今想起,仿佛就在昨天。

我来君去,社燕秋鸿。如今不只他们毕业好久了,而且跑爹也不当系主任了,坡姐和小刀都离开了。想及山中深藏事,王大豆和田龙不禁阵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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