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会好吗?很多时候,事情是在糊里糊涂中变好的

小龙评历史 2024-01-04 10:35:00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乎人乎!

2023年很多人走得跌跌撞撞,所以在新年钟声敲响时,很多人会迫不及待地追问:2024,这个世界会好吗?

很多时候,看似完美的环境,看似确定的答案,却无法带来好的结果;相反,那些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那些走一步看一步的权宜之计,却能稀里糊涂地让世界走出阴霾。

糊涂的胜利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世界范围内曾出现过一股不可思议的移民潮,移民国是当时最发达的国家美国,被移民国是苏联,对,你没看错,就是美国人主动要求移民到苏联。

在当时的很多人眼里,尽管美国更富裕更强大,待在美国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但是苏联才代表了人类社会发展方向,这种思潮一直笼罩着美国直到冷战进入后半程。

为了应对苏联带来的思想冲击,美国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这些改革中不乏借鉴苏联的成份,但即便如此,仍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未来是苏联的,因为你美国再改也不可能改变基本框架,你终究变不成更先进更纯粹的苏联,你最终还是要失败。

但历史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从框架上就更“先进”的苏联,输给了只是在形式上缝缝补补的美国,1991年苏联解体,红旗落地,美国赢得了冷战。

美国怎么赢的?如果问完整经历过冷战时代的美国人他恐怕很难给出答案,但是美国政客们却急不可耐告诉世界:自己的胜利是制度的胜利:经济上新自由主义,政治上选举民主,文化上多元开放,这样的社会便是最好的社会,更有甚者竟然表示美国的制度足以终结历史,它就是人类社会所能实现的最好的制度,美国人要重新定义先进,是的,先进的定义变了,我美国,且只有我美国的模式才是更先进的。

此后30年,历史再次展示了它的魔力,美国人在冷战期间靠那种不完美的,充斥着妥协的,甚至有时还得不得不向“落后”的苏联学习的那种不伦不类的制度,不但走出了战后阴霾,还迎来了经济的发展和社会活力的进步并最终帮助美国赢得了冷战;而如今,赢得冷战并自以为找到终极答案的美国,在那套自认为完美的、最先进的制度的作用下,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没有答案的美国越走越好,有答案的美国反而越走越差。

秦汉之问

类似的情况也在中国历史上多次出现,秦与汉的开局和结局就是很好的例子。

秦与汉两个王朝相比,秦的开局比汉完美得多:

秦始皇奋六世余烈,他本人是最大的王,他带领那个时代最强的国家以最直接的武力占领的方式统一了六国,在他这个最大的皇的脚下,不再有王的席位。

秦帝国实行的是彻底的郡县制,地方不再有诸侯国。

秦帝国北伐匈奴,南征百越,对于不服者都会打到你们服,根本不会有妥协退让这种选项。

秦帝国开辟了一个更彻底更先进的新天地,但它二世而亡。

与秦相比,汉的开国就差多了,刘邦起事前就是个泗水亭亭长,他登上皇位的方式也不甚光彩,低三下四求过人,违背盟约玩过背刺,即便用上这些手段,他靠自己还是打不过楚霸王项羽,得拉上一帮人跟你联合。

汉帝国实行的是奇怪的,四不像的郡国并立制度,为了打败项羽,刘邦放弃了彻底的郡县制,而是以那腐朽的,落后的,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的王爵去拉拢韩信、彭越、英布等人。

汉面临外敌时表现的也并不光彩,刘邦本人被匈奴冒顿大单于困于白登山,而后靠着和亲来维系着那种脆弱的汉匈关系;面对秦末脱离中央的南越国,刘邦听之任之,直到汉武帝时期才彻底收回。

汉的开国与刘邦的出身一样,宛如一个草台班子登台演戏,在一个个问题间疲于奔命并做出妥协,政策制定上有大量走一步看一步的权宜之计。

汉的开国别说完美,说它一地鸡毛都不为过,但两汉各递十二帝,共享国祚400年。

完美的秦速亡,不完美的汉却能长久,天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完美世界

汉宣帝刘询曾与太子刘奭间有这样一段对话:

太子刘奭说:父亲所用的官员里有很多酷吏,刑罚太过了,还是应该多用儒生为好。

面对儿子这个非常政治正确的建议,刘询正色道:我们大汉治国自有一套自己的规则,王道与霸道都要用,怎么能一味用儒家,用德教,去复制周朝那一套呢?

父亲对儿子说的话通常是真话,刘询对刘奭说的是他这个布衣天子在见识了民间和庙堂上的一切之后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治国方案。

“王霸道杂之”的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叫外儒内法:儒家那一套君臣父子、仁义礼智,说出来好听,但实际作用有限,所以对于儒家要多说少做;法家那一套严刑峻法说着难听,但用起来管用,所以法家要多做少说。

年轻的太子刘奭与父亲刘询不一样,他没在民间待过,他不知道真实的世界什么样,他始终幻想着儒家经典里那个完美世界。

刘奭确确实实代表那个时代很多人的想法,既然完美的儒家已经存在了,为什么现实中它只能当一个皮囊,而内部却要装一个让人无比讨厌的法家的肉身呢?

不应该这样,彻底的儒家改革就是终极答案,只有彻底的儒学改革才能终结这个肮脏的社会。

这种荒唐的想法导致了一个幽默的结局:还真有人给了他们一个不需要法家内核的,纯靠儒家那一套组织起来的,看似完美的国家。

这个人叫王莽,他以一个圣人的形象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皇位,然后推出了一系列看起来近乎完美的改革方案,但最后却迎来了一个空前绝后的“一世而亡”的尴尬结局。

后来一个叫刘秀的人缝合了被王莽搞乱的天下,其实刘秀的治国方案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王霸道杂之”,他所延续的另一个“汉”享有国祚200年。

有汉一朝,简直就是对完美和纯粹的终极嘲讽,在儒家和法家间不断拉扯,左右横跳的西、东两汉都延续了200年,而纯法家的秦,和纯儒家的新莽,都只传递了15年。

这很讽刺,但这是事实。

因果

相比于其他物种,我们人类的认知里似乎有这样一个设定:总得为所有事找到一个原因。

只有找到了,或自以为找到了确定的答案和因果,我们才能睡得着觉,但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是没有一个单一的明确的答案的,但人的对因果无比执着的习惯又会驱使我们去寻找这样一个唯一的答案。

讽刺的是,大多数宣称自己找到唯一答案的人都会被历史嘲弄,你认为无比正确且坚信不疑的答案其实根本就是个笑话。

曾有人以一个段子比喻所谓成功人士的经验:

三个人一同做电梯,一个在电梯里做俯卧撑,一个在电梯里不断跳跃,一个在电梯里绕圈跑,最后电梯带着他们到了10楼,这时有人问你们怎么上来的,三个人分别回答:我是撑上来的,我是跳上来的,我是跑上来的。

人总是习惯于把成功归结于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很少有人能够坦然承认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功的,也许仅仅是时代的馈赠。

上文中说的美苏冷战,美国最后赢了,所以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是“自由”这个核心问题帮助他们战胜了苏联,但真实的情况远比这复杂得多,根本不是一个“自由”就能简单解释的。

但胜利的喜悦是最容易让人忘乎所以的,既然我们“自由”的美国赢了,那么“自由”就是终极真理,我们美国的下一步是要更加“自由”,并强迫所有其他国家跟我们美国一样“自由”。

由于美国曾经对于自己的“自由”格外坚信,所以历史给它的嘲讽也格外辛辣:

20年,2万亿美元,他们来时执政者是塔利班,他们走时,执政者还是塔利班。

这个笑话还将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世界各地的人们一次次提起。

美国是如何在30年间从自信满满到沦为笑柄的呢?

答案就在他们的自信,他们是如此笃定是“自由”这个因,帮助他们取得了战胜苏联这个“果”。

当你自以为掌握了全部真相,获悉了唯一正确的因果时,其他的可能性便会离你而去了。

停滞的世界

关于大清落后于世界这件事,历来争议不断,我们试着从里面的一个切入点来理解这个大问题,这个切入点是大清的火器发展为何滞后于西方?

网上说清军从一开始就不重视火器,鸦片战争前清军的火器还不如明军是完全错误的,使用火器是清军作战时的重要手段,征大小金川时,乾隆甚至命令清军在战区铸炮。

既然清军明白火器在战争中很重要,为什么拥有大量资源的清帝国在火器发展这个问题上远远慢于欧洲诸国呢?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清军已经形成了冷热兵器相互配合的完善的作战体系,这套体系里,持火器的清军步兵、持冷兵器的清军步兵,和持冷兵器的清军骑兵已经形成了某种成熟的作战模式,靠着这样的模式,清军打败了准格尔。

也就是说,至少在清军自己的眼中,自己这套作战模式,可以应对一切战事,它形成逻辑闭环了,

逻辑闭环才是清帝国面临所有问题的根源,清帝国通过不断尝试,几乎解决了古代王朝所面临的包括豪族兼并、权臣当道、继承人争权、宦官干政、游牧民族入侵在内的所有问题,

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社会、外交等诸多问题上,清帝国似乎都实现了逻辑闭环,乾隆说自己是“十全老人”,他应该是真心的,他应该对他治下的大清国很满意,因为至少在他自己眼里,他已经找到了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他把权力交给儿子时想必是放心的,他认为自己把一个充满确定性的天下交给了新皇帝。

后来的嘉庆皇帝在面对问题时,会以一种近乎于痴迷的方式在祖制中寻找答案,那时候海上的硝烟还没起,但是嘉庆已经开始感受到不确定性带来的痛苦了,他对抗这种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去翻阅被认为确定正确的祖宗经验。

如此看来,确定性和逻辑闭环似乎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他会让人不想去看其他可能。

群龙无首,吉

《周易》乾卦中的“用九”的爻辞是:见群龙无首,吉。

群龙无首,反倒是吉祥的表现?

这句话没有那么简单,这里的首并不指代首领,而是通过“头”指代形象,这句话的大意是:所有的龙都没有一个确定的形象,这是一种吉利的表现。

当然了,按字面理解也行,因为得出的结论差不多:有时候确定性是有害的,反倒是适当的不确定性能给社会带来更多的活力。

如果站在今天回头看,冷战时代似乎也不是一个太坏的时代,始终被核大战阴影笼罩着的人们反而在科学和文化上都取得了很多不朽的成果,反倒是冷战后的这三十多年,真正的技术进步不多,文化上也趋于庸俗。

为什么会这样?是那种西方世界一直不懈余力宣传的单一的、确定的、排他的价值体系在搞鬼,它锁死了人们的思维,让人们在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逻辑闭环里醉生梦死。

科幻作家刘慈欣曾在小说里提到了这样一个理论:如果过于逼真的虚拟现实技术和过于发达的人工智能先于能把人带到外太空的航天技术出现,人类将永远被锁死在地球上。

因为这些技术能给人类了塑造一个闭环的生活方式,而且这种生活方式还很舒适,很美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耗费心力承担风险去探索外太空呢?

乱纪元

过去一年,或者说过去的几年中,很多人感到迷茫,这种迷茫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不确定未来的不适应。

的确,过去几年,我们一次次见证历史,一个个以往被认为天经地义的规律被否定,那种信仰的基座在短时间内快速崩塌的情况会给人一种炫目的不真实感。

面对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不真实感,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否定和逃避,告诉自己这些只是意外,它很快就会过去。

但刚刚过去的一年却在以最决绝的方式去否定一些人对现实的否定,大家不妨想想,那些“只要如何如何,就会如何如何”的假设,有几个真的实现了?没有几个,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没有吧?以往几十年的经验就是生生不管用了,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但也如前文所说,这样的情况未必是一件坏事,因为人们只有在不知道前方的路怎么走的时候,才会有动力去找路,而在这个找路的过程中,人们才会是谦虚谨慎的,承认一切可能性的,这种情况反而更容易找到路。

现在可以试着去回答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很多时候,时代是在稀里糊涂中变好的?为什么很多问题,在尝试了很多看似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的方案后依然无解,最后却在糊里糊涂中被时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了。

因为不确定性才是人们去寻找答案的动力,整个社会的不确定性会驱使着每个人都去寻找自己的答案,都去直面自己所要面对的问题,全社会的人不再被所谓的“标准”答案困死,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去上下求索。

小说《三体》为4.2光年外的三体文明设置了这样一个背景:他们的星球上,乱纪元常有,而恒纪元不常有。

其实地球上的人类文明又何尝不是如此,那种充满确定性的时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有走过恒纪元的人都得学会去适应乱纪元,因为除了自己去找出路,我们别无选择。

乱纪元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它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会时刻提醒着赶路的人们:别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掌握了终极真理,多去看看其他可能性,弱小和无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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