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可算唐朝诗文革新的先锋。但紧随他们之后的陈子昂才是初唐的最高峰。不过和神童级天才“初唐四杰”比起来,陈子昂的童年要逊色得多。
王勃6岁能写文章、骆宾王7岁写出传世神作《咏鹅》、杨炯10岁被称为神童,卢照邻年幼就饱读诗书,而号称初唐最伟大诗人的陈子昂18岁之前都是在吃喝玩乐、打架赌博中度过的。直到18岁的时候,陈子昂偶然间在学堂外被先生讲的古书所吸引,才幡然开悟,从此发奋读书。
在一个深山道观中苦读几年之后,陈子昂功力勇猛精进,于是出川入京,打算去求取功名。
在长安,陈子昂意识到,要想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扎实的学识,还需要一定的名气和口碑。他开始四处拜访名流,试图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但效果并不理想。面对京城贵族的质疑和忽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在一次偶然的闲逛中,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天,长安的集市上熙熙攘攘,人们在各个店铺和地摊前驻足观看。一位衣着普通的老者在街头摆出了一架古琴,标价高达千金。尽管围观者众多,但无人敢于购买。正在众人围观质疑之时,人群中有人操着独特的四川口音大声喊道:“勒个琴我买咯。”
众人惊讶地回过头来,只见陈子昂手持折扇,风度翩翩,联想到叫价千金买古琴,妥妥的高富帅行为。有人问他为何敢出如此高价?他解释说:“我精通琴艺,自然能辨识琴的好坏。如果诸位有兴趣,明天可以到我的住处,我将为大家演奏一曲。”说完,他便优雅地离开了,留下了一个令人遐思的背影。
第二天,陈子昂的住处聚集了大量人群,都想听一下这千金之琴能奏出如何美妙的音乐,甚至有黄牛开始出售演唱会门票。当楼上楼下里三层外三层都聚满了人之后,陈子昂站起身来,向众人致意:“在下陈子昂,从蜀地远道而来,带着我的诗作四处求知音,却无人问津。弹琴不过是乐工之事,岂是我这鸿鹄之志之人所真正关注的呢?”话音刚落,他突然举起那把价值千金的古琴,狠狠地摔在地上,古琴顿时粉碎。
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还没回过神来,陈子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自己的诗作,分赠给围观之人。人们正为陈子昂一掷千金的豪举所惊,再读其诗,果然意境不俗,都赞不绝口,纷纷传阅开来。短短几天内,陈子昂的名字便传遍了京城,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代人一看便能猜出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但这一策略在当时无疑是成功的,千金的付出相对于中进士的收益来说,投入产出比实在是太高了。更何况卖琴的老者大概率也是陈子昂自己安排的托儿,那把古琴也是跳蚤市场淘的普通货色。上一个摔琴出名的是为纪念钟子期而“终身不复鼓琴”的俞伯牙,陈子昂大概是和他学的,但活学活用,也是难能可贵。
名声大噪的陈子昂果然在随后的考试中进士及第,当时只有二十四岁。后升右拾遗,主要负责向皇帝奏论政事,称述得失,相当于现代的监察部门或政策顾问,不过当时正是武则天当政,女皇为了巩固统治,宠任酷吏,大兴冤狱。陈子昂屡次上书建议,主张任用贤能,反对滥刑。但都不被采纳,无奈之下,只得请出,后来随军出征,平定契丹叛乱。路过幽州台(今在北京大兴区)时,登台赋诗:
《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战国时,燕昭王心忧燕国偏远弱小,一心想招揽人才,但大家都怀疑他是叶公好龙,并非真的求贤若渴。为了纠正别人对他的误解,燕昭王采纳郭隗的建议,筑造了黄金台,也就是后来的幽州台,来礼待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那些自我感觉比郭隗强得太多的能人们自然兴趣大涨,没多久就形成了“士争凑燕”的可喜局面,其中就包括来自魏国的军事家乐毅。原本落后的燕国一下子人才济济,从此迅速强盛。乐毅率领被人轻视的燕国军队,把强大的世仇齐国打得奄奄一息。
陈子昂站在幽州台上,想起曾经的燕昭王,对比自己在朝中的境遇,必然会感叹像燕昭王那样的前代贤君已不可复见,后代的贤明之主自己也熬不到了,真是生不逢时啊。登上高台极目远眺,天地苍茫、人生寂寞,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怆然而下几滴英雄之泪。
不过,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拿古文来说是“观者千人,见解十百”,横看成岭侧成峰,笔者在不了解陈子昂生平时读此诗,颇为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慨所触动,似乎在表达一个人在历史长河中的短暂与微不足道,天地不改,事过境迁,怎能不令人心生哀愁,潸然泪下?
如何能不让人落泪呢。如果只是感慨自身,格局倒是有些小了。我更倾向于其在郁郁不得志之时,站在幽州台上,在思考人生的终极哲学。
如果仅将这种感慨局限于个人层面,未免显得狭隘。我更愿意相信,在陈子昂心中郁结难解之时,他站在幽州台上,是在深思人生的根本问题。他的视野超越了个人的得失,触及了更为深远的哲学思考。在那一刻,他不仅是在回顾过去,和展望未来,也在思考着人类存在的意义和宇宙的无限。这种超越时空的思考,赋予了这首诗更为深刻和普遍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