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姐姐嫁给一位刚科考的乡下人。
邹小娘和我那个一心攀高枝的姐姐看着我应了父亲,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婚后,我那温润如玉的夫婿一举夺了状元郎,不久便进朝为官。
我们一路相伴,他的事业,我手头的商铺都日渐兴盛。
拿到邹小娘害死我娘的证据后。我便签了那份【和离书】。
「为什么?」
「我可能用得手段可能不干净,我不想连累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些雷霆手段?」
呦,白切黑?
01
我是高家正室的嫡女,母亲却被妾室邹小娘害死。
我发誓要血债血偿,无奈那邹小娘是个妖精,整日里缠着父亲,竟连祖母也常常为她说话。我只能暗收锋芒。
父亲虚荣,当年娶母亲为着就是那丰厚嫁妆。
如今圣上广纳贤才入朝,赞扬寒门。父亲便同一众趋炎附势之人一样,要找一寒门来当女婿。
邹小娘为了不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乡野村夫之辈,好一顿一哭二闹三上吊,父亲便将主意打到了我这儿。
我爽快答应,看着他们假模假式地夸我,我冷笑一声。
等你们知道自己错过了个香饽饽会是什么反应呢?
还笑得出来吗?
我从小投资运就超好,斗鸡场上没输过,牌桌上没见过其他人赢。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众人只觉是运气。
几年前去抽签,那算命师傅告诉我「请务必保护好自己的气运,藏于暗处,不要被外界磁场所影响。」
于是从那时起,我便偷偷租了好几处粮田,你猜怎么着。
年年丰收。
我便又买了几处宅子,那邹小娘手里的想要给姐姐做嫁妆的房产的东家,
是我。
在父亲安排我之前,我就去见过那位【乡下人】。
陈辽家中几辈务农,他是第一位科考有名的后生。陈辽生得俊俏,只是性子过于安静,但好在稳当,所以做的事情都可以完美呈现。是个潜力股,先结了再看,反正我朝和离又不犯法。
娇子落在京都城的近郊,那儿是陈辽,我夫君租下的私宅。
夜幕降临,不胜酒力的陈辽被宾客灌了好些酒。
陈辽踉跄进门,猛一下坐在我身旁。
一封包裹严实的信落在地上,我从盖头的缝隙看去。
清清楚楚的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我摸了摸衣袖,藏在嫁衣里的和离书还在,又仔细瞧了眼那字迹,清丽娟秀。明显不是我的。
那,那就是陈辽的?
「你还想同我和离?」我掀起盖头,明明质问的语气因为一天没有吃饭,气力减半,听来怎么像个撒娇。
陈辽拉起我的手「我配不上你,岳父的意思我懂。你,你拿好,想签就签了。」
虽是科考之人,倒还是副白衣少年的模样,这酒惹得陈辽脸颊微红,惹人怜爱。
我怎么好说些伤人心的话。
那嫁衣用的绸缎丝滑,我那封【和离书】像是看不见陈辽的破碎感一样,一溜烟地落在陈辽的脚上。
「娘子这,这是何意?」完犊子,陈辽好像更破碎了。
「毕竟父亲是有利可图,我这封你拿着,你想签就签。」
「我才不会签,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亲近的人,我才不放手。」陈辽好像被酒精夺舍了,抱着我蹭来蹭去。
「亲近,什么亲近?怎么亲近?」
脑袋里浮现了好些东西,我一拳打在陈辽脸上。
坏了,男人的容貌,女人的荣耀。
我这一拳不会给陈辽整毁容了吧。
好在陈辽在三天后的回门那日就恢复了。
我那姐姐同邹小娘窃窃私语谈论陈辽的样貌,说什么真叫我捡了个便宜。两人脸色算不上好看,不过还要挤出些笑容,在我看向她们时。
府上管事的跑来「恭喜老爷,出榜了!状元是咱这位新女婿!」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母女俩脸都快气得发青,还要装一副谄媚样儿奉承我。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把日子过好,如今你考取了功名,升官什么不过时间问题。但你可千万不能忘记岳丈啊!」
「怎么,是父亲您同他过日子还是女儿这枚弃子和他共枕白头?」
「怎么还摆起谱来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狗吠是仗了人势。」
我话音刚落,那邹小娘又拿出那副娇滴滴的造作模样。
父亲听出这话奚落我的意思,好像顺了他的意,为着他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连叹好几口气,说着教女无方。
我听了只想笑。
教女。您哪里教了,您管过我吗?
冬日里被邹小娘克扣木炭,被冻出腿疾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来教我,来瞧瞧我?
学堂发的字帖被姐姐撕毁,先生不由分说罚我时你在哪儿?
现在同我讲【教】?您不心虚得慌吗?
「你……」
「岳父,这科考的消息一出,宫里不久后就要派人去家中。我同双儿就先一步回去准备着了,下次再来拜访。」
我本想质问回去,可陈辽的声音先我一步。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没有委屈我在这饭桌上,只是带我离开这虚伪满布的席间。
陈辽拉着我的手出了门,我仰头看去。
樱花飞扬,艳阳当空。
我很畅快。
02
西域进了些模样颇好的丝织绸缎,当今圣上很是青睐陈辽,赏了几匹。
那日傍晚,我正看着小院儿的花田犯愁。我从小读了不少书,可偏偏对那些女工插画精细的东西提不起兴趣,也做不好。高悦可经常拿着自己拿精致非常的绣品在父亲面前摆弄,装作不经意露出些边儿。父亲常常上钩,夸奖了高悦可与邹小娘后,便会问我做得怎么样。
我的无措总与那母女俩伪装出来的解围相继而出。
「夫人在这站了许久,是有什么巧思吗?」
陈辽招呼人卸下布匹,自己却走向我身侧。
「说笑了,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找人来布置就好。」
「怎么会,高家向来注重女儿的培养。夫人莫不是谦虚。」
「呵,你娶了个高家最没有培养过的女儿,真委屈你了。」
无名火一上来,便转身就走。
我哪里有资格受高家这培养,进学堂的资格还是我在三九寒冬里跪在祖母房外磨来的。
你瞧,这世间谁不是为了些什么去做些事儿的。父亲叫我嫁给陈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陈辽愿意娶我是看在高家名声在外。
这样做,没有错,但绝算不上对,算不上畅快。
「夫人你瞧,这布匹好看吗?」
「好看。」
「我们明天找人来给你做几身衣服怎么样。」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欣赏。」
陈辽见我起身要像傍晚那样离开,伸手拉住我的手腕。见我挣脱不开,偏偏又弄红了手腕,便减轻了些力度。
「可以聊聊吗?不想你自己生气懊恼,我又不知缘由。」
见我不回答,陈辽拉着我的手摇了摇,"可以吗?"
看向我的眼神真挚又热切。
「好。」
母亲走后,就鲜少有人对我这样轻言细语讲话,这样耐心在乎我的感受。
我收了些锋芒尖刺,慢慢坐在陈辽旁边。他总有温柔的力量,我也总会被他影响。
「可以说说怎么了吗?我们一起解决。」
「花田那儿你说,你说高家的女儿都有女工花艺的培养。可,可我从小就没上过那些先生嬷嬷的课,也没有那个天赋。」
本想冷静说出缘由,怎么被他那样一问,反而忍不住涌上来的莫名委屈,话语间夹杂了些哽咽。可能人的确会在感到温柔真诚的关怀时落泪。
陈辽想要擦去我脸颊上的泪珠,却在空中停顿片刻后收回,拿出手帕递给我。
「这样啊,我娶夫人又不为那高家女工花艺课程,我不办学堂,用不着偷师学艺。」
「啊?」
「我娶夫人为的是有一个家。」
我被他的话冲昏了脑,愣在那里。
而面前的陈辽说完这话直盯着我,笑得像那院子里开得最艳的花。
03
陈辽从我这里买去的这个小院儿是母亲留给我的,五岁那年我和母亲的贴身嬷嬷一起来过。
那时,我娘已经走了整整一年了。
齐嬷嬷告诉我这座院落是母亲最喜欢的,希望我好好保护。
我想,母亲要是知道我将这座小院儿装潢成了家,我自己的家。
她在那头应该会很开心。
不过,齐嬷嬷在慨叹之余还有些疑惑。
「小姐虽说喜爱这里,却从未在这里住过。多是停个脚就走,院里的那个亭子,小姐倒是去的多些。」
五岁早就到了听得进去话的年纪,嬷嬷说的那些话我记得深切。
只是这些天我走遍了院落,却没有发现齐嬷嬷嘴里的那个亭子。
「家中是否有些亭台楼阁之类的?」
「好像没有,怎么,夫人喜欢?」
「也不是,就问问。」
「好。」
看来那亭子要不藏在院落深处,要不就被人拆了去。
我叫半夏去请在老家的齐嬷嬷来家中一叙,对外仅说我初为婚姻,有些许持家疑惑想请母家嬷嬷来教。
「我叫人收拾好了离我们最近的偏屋,齐嬷嬷来了之后住过去也方便你去叙旧。」
「没有在意到你的思家情绪,实有歉意。」
我没有告诉陈辽齐嬷嬷要来的事情,许是他从下人口里知晓。
说来并不奇怪,成婚这两月,我们相敬如宾。陈辽很是尊重我,从未有过半点逾矩。
只是会时常从我的半夏那里打听我的口味爱好,难买至极的荔枝水晶糕也常常从陈辽的手中出现,甜甜的,很好吃。
「好,麻烦你了。」
「夫妻间不讲那些客气,我就是……就是希望……」
「希望什么?」
「希望你有时可以和我讲,我不想从旁人那里知道你。」
「我想听你说。」
在高家这些年,我总会出现在别人口中。而父亲与祖母也总相信那些说法,时间久了,我就懒得去辩解,因为我明白没有用。
可他在意,在意我,在意那些我不曾说出口的委屈。
「好。」
「齐嬷嬷是我生母的陪嫁丫鬟,叫她来是有些事情要问。至于什么事……我……」
「无妨,你想说就说,我都在。」
几句聊罢,面前的荔枝水晶糕还没有动。陈辽把糕点盘推得离我近了些,转而起身向书房。
「今晚,今晚就睡这儿吧,外边下了雨,凉。」
我赶忙拿起一块儿水晶糕,低头吃着,可千万不能遇上陈辽的眼神。
「好。」
04
齐嬷嬷同我寒暄半晌后便支开了下人,拉着我出了房。
「小姐当年还在闺阁,不知怎么就想要买下这里。老爷不同意,小姐便乔装打扮,在这京城里做起了生意。老天眷顾,小姐不仅赚够了买这里的银两,还给自己备了相当丰厚的嫁妆。」
「嬷嬷可知道母亲想要这院子的缘由?」
「这就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小姐是那年下了江南回来之后说起的。」
「下了江南?嬷嬷可有一同前去?」
「那年小姐是自己去的,不过一年后的那次倒是老妇陪小姐去的。」
「可有见了什么人?」
「记不清了。」
母亲偶有同我说起江南,说那江南烟花如何绚丽,江南人如何温润如玉。却从未说起自己在那江南的往事。
说话间,齐嬷嬷带我来到了东南角的一处废屋。
「这里本想找人来打理,一直搁置了。」
「夫人,您瞧。」
齐嬷嬷没有回应我,却从屋内破败不堪的箱柜深处翻出个画轴。
那是幅杨柳树下的离别图,桥头站着一人,送那扁舟上的人。
「小姐一下江南回来后就只带回来这幅画,每每来着院子里也就支开旁人,自己个儿进屋。有次我进去,看见小姐正看着这画入神。」
炊烟升起,怕旁人寻不见我,而后发现此处。我便同齐嬷嬷匆匆收了画,向饭厅走去。
三日后送走了齐嬷嬷,我从码头离开就去了奇品阁。
奇品阁。我自己的商铺,主要以这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闻名,常常会有各地的鉴赏家来拜访。
小厮见我进门,便兴高采烈地来告诉我前些日子想出的好法子进展的相当有效。
夏日酷暑,若是店内闷热难耐,最是留不住客人。我便命人去百慕堂定了些冰,将其放进店内预备好的四方阁厢内,在阁厢周围放置些大型蒲扇,蒲扇之间相互牵动,煽动阁厢内的冰块散发出的凉气飘向店内。
来往者闻此商铺内凉爽,便会进店乘凉。
同时,我们将店内商品以优惠价展现给大众,还请了说书先生将那些奇珍异宝讲述一番。
经此半月,奇品阁不仅生意愈盛,还收获了民众好评。毕竟炎炎夏日里谁能拒绝凉爽又趣味横生呢。
名声在外便吸引了许多鉴赏人士光顾。
「掌柜的,来了位南边的。」
送走奇嬷嬷后,我便交代店里小厮多去注意下南边儿来的鉴赏先生。
「这位画师,小店里可有看得上的佳作?」
「都说北域辽阔,今日看了这些才切实感受到。」
「听先生口音不像我北域人,听着柔和许多。」
「哈哈,掌柜的见识广。老夫是江南江宁人。」
「那正是太巧,我这有一画作,应是江南人所作。小女子赏不来,还望先生指教。」
我邀请那位老先生去家中赏画,却不曾想遇上了陈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