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五十多年前杭州市会计训练班工业班二期通讯录
前些天整理抽屉,翻出一本五十多年前通讯录,粉红色的小册子用蜡纸手刻而成。手写的字体十分清晰,五十年了还是那样清楚。这是我五十多年在杭州会计训练班培训的工业班第二期学员的通讯录,是那段生活的见证。
在现代社会中,会计是十分重要的社会角色,会计工作可以提供决策依据、进行预算和成本控制,提高经济效益,防范和化解经营风险。所以会计职业是人们十分羡慕和向往的职业,会计的工作稳定、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会计职业历来受人们尊重,旧时的会计被人们尊称为“账房先生”,戏剧里的账房先生身着长衫马褂,头上顶着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现在的会计则是西装革履或女性时髦着装。
可是,五十年前正值文革动乱时期,企业的管理被造反者破坏。当时,工厂企业受到文革冲击,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被破坏,精细核算成本被批判为“管卡压”,从而许多企业出现不计成本、不要管理的现象。许多会计人员被下放基层车间从事体力劳动,会计工作被认为是可有可无,许多企业的财务管理陷入混乱或无人管理。
1970年代初期,为了改变当时财务管理混乱的局面,同时解决许多企业财会人员短缺和青黄不接的问题,杭州市有关部门决定恢复以前的会计训练班,分期分批地为企业培养一批财会人员,以加强各个企业的财务管理。于是,在位于上天竺的法喜寺内建立了一处会计培训班,分期分批为杭州市各个系统的企业培训了一批会计人员。
1970年,我从部队退伍回到杭州,由民政局统一分配进入国企杭州机床厂。当时,杭州机床厂在杭州名气很大,是许多人向往的单位,当年进入杭机的复退军人总有几百人之多。开始我被分配在铸工车间做造型工,也就是翻沙工,几个月以后调模型车间担任木模工,大概一年多以后又被调到铸工车间行政办公室担任经济核算员,算是成了“干部”。
1973年夏天,我接到厂里通知,让我和来小龙去上天竺的杭州会训班培训几个月。来小龙是其它车间的,他是一名党员,性格比较内敛,平时不声不响的。当时,我在铸工车间担任经济核算员工作,与会计工作有那么一点点关联,我想学一点会计知识对自己的工作是有好处的。于是,我和来小龙骑行自行车从市区到天竺,一起到会训班报到。在报到处就认识了好几位学友,其中有吴牛儿,他是杭州轴承厂派来的,当时他已经在厂财务科工作,中等个子,人很壮实,眼睛大大的,眉毛浓浓的,蛮神气的。后来得知他曾练过举重。杭州链条厂派来了韩长发,他是上海人,上海财经学院毕业;轴承厂还有一位陈炳鑫,人瘦瘦的;李正清是杭州弹簧厂派来培训的,也是一位退伍军人。杭氧陈百河、陶维英等
学员中女学员比较多,估计占了60%以上,比较熟悉的有杭州汽轮机厂的邵琳娜、章小红、杭州电机厂平彩珍大姐、汽发刘敬美、电子仪表机械厂曹芝芬等等。
五十年前的法喜寺可谓是徒有虚名,偌大的寺庙只剩一个躯壳,几幢大殿里面没有一座佛像。法喜寺毁于文革初期的“破四旧”,寺中的菩萨都被清理。菩萨的材料是上好的樟木,用作柴火烧有点可惜。为了物尽其用,这些菩萨木料被当年我所在的“杭机”厂拉回去成了制作木模的材料。说来罪过,我当时正好在木模车间工作,用来制作圆件的木料就是取自于这些樟木。
空空如也的上天竺法喜寺、中天竺法净寺都被划给杭州仪表系统用作厂房,法喜寺成了“杭州压力表厂”,法净寺成了“温度表厂”。说来凑巧,荣洲同学当年就在中天竺的温度表厂工作。因为 法喜寺的地盘比较大,除了成为压力表厂的厂区外,在寺庙的后院生活区就成为杭州财政局下面的“杭州市会计培训班”。
杭州会计训练班的位置是在在法喜寺后院,以前可能是寺庙僧人的生活区,房子都是老旧木结构的,光线十分昏暗,板壁的隔音效果很差。我们在一楼的一间大房子里上课,设施简陋。因上天竺离市区较远,学员可以住宿在学校。房间都是咯吱作响的板壁房间,晚上蚊子飞舞、夏天像蒸笼一般。
我们白天的时间大都在教室里上课,比较系统地学习工业财会知识,当然是从最基本的学起,如记账等,最重要的部分是成本计算,如何进行“料工费”的计算、如何进行会计分析,为工厂领导提供降低成本的措施等等。
参加这次工业班二期的学员有五、六十个,来自杭州市机械、仪表、重工、运输、食品等各个系统。学员中大都是年轻的人员,有的刚出茅庐,有的则有一些基础,其中也有几个大学财经专业的人。 除了上大课外,还分成几个小组,便于讨论和学习。我们好像是第一小组,成员多来自机械系统。组长是平彩珍,她是杭州电机厂的财会人员,成员中有杭氧陶维英、陈百河、链条厂韩长发、轴承厂吴牛儿、陈炳鑫、弹簧厂李正清、汽轮机厂邵琳娜、庄小红.......
培训期间我们认真学习打算盘,这是会计的基本功,每天练习打加法从1加到100,总计是5050,主要练习指法。同时还学习用算盘打乘除,乘法比较容易,口诀与乘法口诀一样,而除法则有点难度,口诀很复杂,记不住。我当时用我父亲教我的一种除法来打,不需要记很多口诀,可惜许多年过去这种打法已经淡忘了。
会训班的老师都十分认真地教学,记得当时还有一个来自杭州造纸厂的老会计,他即是学员,又是辅导员,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
会训班里办有食堂,伙食尚可,其中有一只菜是精肉片,用酱油蘸着吃,很鲜美。上天竺的空气清新,每天清晨起床后,在院子里跟着人学习打太极拳,学了几个动作,但未能坚持下去。晚上我们在露天乘凉,打升级小二扑克游戏,生活满惬意。
那个时候从市区到上天竺的交通是很不方便的,乘坐公交只能到灵隐,沿着天竺路上山,自行车只能推着走路上坡,需要半个小时。但是回去的时候很爽,从上天竺山门(压力表厂大门)骑自行车下山,可谓是风驰电掣,只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只需五分钟就能到灵隐。这段路是很危险的,自行车刹车一定要好,稍有不慎就会翻车跌跤,现在想起当年下山的情景还有点后怕。每当快下班的时候,压力表厂的工人师傅都在门口等待,铃声一响自行车队飞速下车,真的是浩浩荡荡,气势万丈。
记得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树,人说是菩提树,据说释迦牟尼佛祖就是在菩提树下成佛的。我们那个时候也有一个来自皮鞋厂的学员常在菩提树下学习毛选,是个受表扬的积极分子。
空闲的时候,我们会到压力表厂的车间里转一转,看看他们生产的工业压力表。秋天来临的时候,院子里的桂花树开满了金色、银色的桂花,香气弥漫。我抽空采集了小小一瓶桂花,用白糖腌制一下,用来烧汤团时做香料。
我们在会训班生活了几个月,从初夏到秋天,大概到11月中旬,经过考试、实践计算成本,会训班就结束了,各自回到原单位报到。我和小龙虽说经过会计培训,但回厂后并未从事会计工作。几十个学员中有许多成为财会新生力量,有的日后成为企业的财务骨干,有的还走上领导单位,如链条厂的长发后来是杭州市物价局副局长。
岁月荏苒,半个世纪的时间过去了,当年的学友们都进入了古稀或耄耋之年、但是,上天竺会训班的生活还印在脑海中,没有完全退去。前些天重游法喜寺,又使我重温了那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