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应朋友之邀,走进了一个宁静偏僻的小山村。
到达的时候,临近黄昏。
在浅色的夕阳中,整个山村仿佛蒙上了一层层薄薄的雾,白墙青瓦的农舍,若隐若现错落在山谷中,一条蜿蜒而上的石板路,沿着潺潺的小溪,延伸向山谷深处。也许是深秋,那些苍翠的树叶变成一页页金黄或者绯红,在高大的树枝之上,随着风,微微飘荡,像舞动的旗帜、像盘旋的彩蝶,安静而热烈,宁静而奔放。
我选择了一栋靠近溪流的小院,从院里就可以听到溪水缓缓游走的声音,仿佛如同小提琴婉转的旋律,在漫无边际的田野绕过树、越过山、飘过云,轻轻飘荡。小院是大约是就地取材,用大小不一的山石堆砌而成,石头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顺着墙根,随意地生长着,在夕阳余光中,就像一幅山水画,静静立在眼前。
院子里积满了落叶,满眼金黄,有一种阳光的暖意。踩在落叶上,那沙沙的声音,如同浸润在秋雨中,迷蒙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在蔓延、在扩散。院子里有一棵古树,大约经历了许多沧桑,满树的斑驳,安静地矗立在小院一角。站得古树旁,吹着晚来的风,听着远处传来的乡音,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沉静下来,只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在告诉人们,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与我们毗邻而居的是一对老年夫妻。他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紧紧地挨坐在一起,表情沉静,目光清柔,静静的望着远方,也许是看远方的山、那层峦叠嶂的风景;也许是在倾听鸟的欢叫、鸡犬的打闹、人们的呼朋引伴,那种宁静下的热闹、那种热闹中的独有清新,是一种久违的亲和、也是一种陌生中泛起的熟悉。
吃饭的时候,正好与那对老人相对而坐。通过老人的解释,我们才知道,他们曾经一起在城市里打拼,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如今年纪大了,却格外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于是就搬到乡下,过起了悠然自得的农家生活。
自从搬到乡下,才发现生活是如此安宁而踏实,就连睡觉都变得规律而自然,他说,这也许算是生命的一种回归吧。原来,我们一直想离开、想弃之而去、想挣脱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流连忘返、终生不忘,那种篆刻在心底的印迹,那种流淌在血脉中的记忆,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更深刻而动人。
老人平静的叙述,如同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水,在我脑海里泛起一圈又一圈清浅的波纹,一直盘旋不肯离去。生命或许就是一棵沿着岁月不断攀登的树,你生长得越高,你越发现离不开脚下厚实的土地;你遭受的风雨越多,你越发现,只有脚下的土地才是最坚实的依靠。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发现自已变成一只疲惫的鸟,一直飞翔在宽阔无边的海面,在努力挣扎,但却看不到土地,找不到归航的方向,在拼命而漫无目的的飞着,几乎在掉落进汹涌的海面。我醒来的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直到我发觉自已是躺在厚实而温暖的床上,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看着透过窗户倾洒在床边的淡淡月光,窗外安静如水,只有风吹着树枝发出轻微簌簌的响声,在告诉在我,这是乡村一个普通而美好的夜晚。
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两位老人早已在院子里,迎着朝阳,以极其舒缓的动作,打着太极,一招一式之间,默契而流畅,如行云流水,如清风明月,自在而清爽。我在旁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就像欣赏一场游走笔尖的水墨山水,轻风略过,满目澄清。
走的时候,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地照进了整个山村,树木、房屋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有些不舍,更有些伤感。对于乡村,或许我们变成了一个时光的过客,偶然地想起,也许只能算作一次生命的回声、一种远方的呼唤、一个看似真实却是虚无的叹惜。
我没有回首,只用背影告诉走过的岁月:也许我不知道前面会遇见什么,只知道阳光这么好,别辜负了生命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