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读研记》系列的倒数第二篇,陆陆续续写了3年,这个系列终于要完结了,想想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自从7月初毕业以来,我也就失去了更新的动力,感觉研究生这个事彻底过去了,连同对它的回忆。但壮士做事讲究有始有终,所以要忍着难受和痛苦把这个系列写完,多年后可以翻出来看看,研究生这3年赶上疫情,全日制几乎读成了函授,除了两个证和碎片回忆外没留下什么,这个系列在回忆里占大头了。
在学校毕业典礼的后一天,也就是2024年7月3日,我们政管院举行了学院的毕业典礼,当天下着小雨,我一早出发去了长安校区,今天要领学位证和毕业证,这个典礼必须参加。于是又把某多多26元买来的硕士服穿身上了,这是它最后一次发挥作用。相比学校高高在上的毕业典礼,学院的典礼让我们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温暖,因为每个毕业生都拿到了一份礼物:一枚印章、一个杯子、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
印章装在木盒子里,壮士既懂石头又会刻章,手头印章也很多,算是这方面的行家,学院给我们的印章是用颗粒状结构的大理石雕的,当然是机器雕刻,用的是方正隶书体。这种石头也就机器的高转速刻刀才可以成型,手工雕刻很容易崩掉。刻章的石头硬度低但质地细腻,这种太硬的石英岩石头就不行,壮士曾把一枚同款印章磨平后给陈科长刻了章,发现很容易碎,字体和印章边缘不小心就有裂缝。
其他三个礼物乏善可陈。杯子是可加热款,那个充电加热的底座很常见;笔记本和笔也很普通。这四样东西加起来成本不超过100元,对于在陕西省因为贫穷出了名的西北政法大学来说,这已经就相当有诚意了,也不知道这几千块钱的经费是从哪里挤出来的,也可能是某个校友捐的。
毕业典礼的仪式和所有的活动仪式差不多,不但做到了全国一致而且做到了几十年流程不变,一般都是8项议程:第1项是奏国歌、第2项第3项第4项第5项第6项第7项都是代表发言,本科生、研究生、教师、领导挨个发言,发言人慷慨激昂高屋建瓴,但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听,该发呆发呆、该玩手机玩手机,相似的内容在这个离别的7月份听了太多太多,众人的耳朵和双手都机械地免疫了。
第8项是给我们硕士毕业生颁发学位证书,第9项是给本科毕业生颁发学位证书。因为2024届研究生只有8个人,正好台上有8个老师,所以我们每人分一个。上台前大家特地把帽穗拨到脑袋右边,从老师手里拿过学位证的封皮后,老师要把这个穗拨到左边,然后跟我们握手,称之为“拨穗礼”,握完手再转身面向镜头拍个照就从舞台另一侧下去了。
记忆中从中学到本科,我从来没在台上领过毕业证书,过去这些证书都是选一些代表意思一下,比如厦门大学的本科生毕业典礼,就是在建南大礼堂给一些学生代表颁发,我们远远地坐观众席看,我也不知道是哪些幸运儿被选中上台领那个道具。要是我们这一届研究生不是8个而是18个,估计我也没有上台领证书的机会。
本科生领完学位证书后,仪式就草草结束了,毕业生们追星似地跟学院领导合影,但我对这个毫无兴趣。在我这个年龄看来,这些五六十岁被称作教授的一帮人,在自己专业之外也很普通,认知并没有高到哪里去,上课时讲公平正义良知道德,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也会利用人情世故和潜规则去压制公平正义,就像李敖鄙视金庸的原因:他在书中写尽了肝胆狭义,他自己却一样都做不到。所以我没有跟他们合影的欲望,收拾东西离开了礼堂。临出门时有人提醒我,要把学位证的封皮拿着,那个不是道具,下午领到学位证书后要装到里面,于是我又回去拿了一次。
从礼堂出来雨还在下,发信息给导师,他说正在监考中午才结束,于是我钻车里玩手机,导师是我今天唯一想合影的人,我的硕士论文他花了很大心血,至少读了4遍,是除我之外唯一通读我论文的人,8万字读4遍还要找出结构、论证、格式、错别字等问题太不容易了。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了,身边还有一个高挑窈窕气质优雅的女老师,这位女老师给我俩在广场上拍了照,背景是雨中毕业典礼的舞台。然后我们三人出东门到对面吃了饭,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两点钟,他俩下午继续监考,我回去办理离校手续。
我们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原件在书记办公室的文件柜里锁着,要想领走得办理完所有离校手续,这些手续以有相应单位的盖章证明才算办结。首先是宿舍的退租手续,因为宿舍我一直没住,几乎没什么东西收拾,落下了一个陈科长的排插和一条浴巾,收起来放后备箱,然后把钥匙交给宿管阿姨,她交给我一张表,签字盖章就算退租了。3年交了3600的住宿费,总共住了不到10晚,平均每次超过360元,论住宿条件是我这辈子住过最贵的房子。
我从来没在图书馆借过书,也没有拖欠学校的任何费用,社保医保也是自己的公司交,所以我的手续办的很快,最后一项是整理和邮寄档案。在学院书记办公室里,我把研究生阶段的档案整理好,顺便把自己的档案重新翻看了一次,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以及工作这些年的所有表格文件都在里面,很多是自己亲自写的但我已记不清当年写它的情景,还有很多有我小学班主任、初中班主任、高中老师、大学老师及大学同学的签名,有些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翻看这些东西时,过去的30年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快进了一遍。
由于我名下的公司是私营的,不具有接收档案的资质,所以我的档案被邮寄到户籍所在地西安市未央区人才中心,从网上查到的地址不放心,特地打电话确认了一次。最后所有的档案被封装到新的档案袋里,盖上了西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的章,然后塞到EMS的邮件袋里,再盖上一圈骑缝章,我的事就算办完了。
其他7个人都是党员或预备党员,他们还有一份单独的党员档案需要处理,这份档案要寄到相应地址的党支部,这个就跟我这个群众没关系了,所以我提前离开。临走时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希望我好好发展,以后有钱了给学校捐一点。我也不知道我哪天会混到能捐钱的程度,曾经做过自己发财的梦,梦醒后对梦里的大笔财富做过规划,涉及到捐赠时我也排了序,首先捐我毕业的小学红星小学,其次捐我毕业的中学陇西一中,接着捐我本科毕业的厦门大学,至于研究生毕业的西北政法大学,我目前还没有算在内。
出了校门后心里大概算了算,这3年至少花了3万块,没有花钱发论文也没有找关系争取任何名利,没有逃过一节课,没落下一次作业和测验,论文也是逐字逐句花1年时间写的,可以说光明磊落地拿到了硕士毕业证和学位证,彼时彼刻两个证就放在副驾驶,心里很踏实却也很失落无奈。
下过雨的天气很凉快,我把4个车窗都摇下来,让风声灌进车内,以至于音乐声一点儿也听不清。这次离开或许就是永远离开,我那些同学和老师很难有机会再见了,以我本科的经历,八年十年不见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西北政法这所学校我恐怕也不会再踏入。所有的离别都有伤感,这次也是一样。
(寄给人才中心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