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是一名高一女生,她有自伤行为,经常划伤自己的手腕。阿兰说:“不是真的不想活了,而是看到手上的伤口会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觉得一点都不痛。”
我和阿兰深入沟通中得知,阿兰的爸爸在原配去世后迎娶了阿兰的妈妈,并生下了阿兰。家里有父亲原配所生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每人都比阿兰大了至少10岁,并且已经工作。阿兰表示,“跟他们感情还好,但是没什么话说。”一些亲戚邻居常常跟阿兰说她爸爸的原配太太是怎么被气死的,阿兰的妈妈是怎样不好。阿兰表示“我真的很不喜欢听,可是我没办法”。“我知道他们做得不对,可是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为什么要生我下来承受这些?”
阿兰小学四年级之前一直在外婆家与表哥表姐一起生活,小学四年级之后才被接回父母家中。阿兰表示“回到那个家以后觉得好陌生,跟家里的人很有距离感。”父母经常骂她成绩不好、不上进。她有时觉得太难受就会划伤自己的手腕。
阿兰表示很想摆脱父母,逃离这个家,所以很想考上大学,这样就可以不回家。她的数学成绩一直很差,想通过文理科途径考大学会有困难。而音乐老师称赞阿兰有女高音天赋,阿兰便打算报读音乐系。觉得还可以提升至本科水平。然而父母却并不支持她的想法。后来爸爸总算答应了阿兰学习音乐。并承诺会说服妈妈,但妈妈仍然坚决不同意。父母的粗暴管教使得阿兰产生了自我放弃的想法,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对人际关系产生了绝望:“很多时候,我会在想,如果这世上有轮回,我宁愿下辈子是个孤儿,不会有人管我,很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很多事情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自伤是一种压力转移的方式,一些人会通过增加自身肉体的痛苦来减轻内心的痛苦。阿兰身上积压了来自家庭和童年创伤的压力与痛苦,无力承担的她,只有通过自伤引发肉体的痛苦来转移和抵抗心理上的痛苦。
由于10岁前一直在外婆家居住,与父母长期分开,阿兰与父母之间没能建立正常的依恋,缺乏亲密的情感连接,感受不到家庭温暖,这使阿兰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由于不和父母一起生活,久而久之与家人产生了隔阂和陌生感。内心封闭、情感冷漠,甚至行为孤僻等也不同程度地在她身上表现出来。而阿兰父母粗暴的教养方式进一步破坏了与阿兰之间的情感连接,使得阿兰更加缺乏安全感,对家庭失去了归属感,只想逃离。阿兰对父母、兄长和同学朋友都无法产生安全感。她难以与他人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系。这些都进一步增加了她内心的孤独感,产生了一种焦虑与抑郁的状态。
面对周围人对父母婚恋的非议,阿兰内心替父母感到负罪,总希望替父母辩解,他们做得不对,但是也不能怪他们,却无力改变周围人的看法,因而产生了没有能力的痛苦感。这种负罪感与痛苦感无法摆脱,却又不得不面对,使得阿兰对自我存在产生了怀疑。而10岁前与父母分离,阿兰一直得不到家的感觉,形同被抛弃。回到父母身边后,又一直被父母打骂,更印证了阿兰内心深处父母对自己的抛弃。这种不能从重要他人,父母处获得认可的感觉加深了阿兰对自我的不认同。
和谐、欢乐、团结的生活环境是保持健康情感的重要条件,父母、长辈和友人们的爱是良好情感的催化剂。正面情感有助于推动人类智力的发展,特别是对于理智感的提升。"情感是建立在需要的基础上的,需要得到满足就会产生情感的愉悦。情感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便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阿兰的内心一直压抑着浓重的痛苦与压力,却又得不到父母的爱与支持,得不到家庭的温暖,这让她很难产生愉快与满足感,造成情绪抑郁,很容易在压力下失去理智感。
阿兰的爸爸到访后,我告知了他阿兰的情况,并分析了阿兰自伤的原因,把阿兰内心中一直承担的压力与痛苦转述给他,希望他们能好好和女儿谈谈,倾听女儿的心声,改变粗暴的教育方式。阿兰的爸爸眼眶湿润了,说一直以来是他们忽略了阿兰。“当初只是因为生意太忙没法照顾她,才把她放在外婆家,没想到会让她变得很不听话,书也念不好。她妈脾气不好,有时管不住女儿了就会打骂。”父母往往习惯于推卸责任以逃避子女问题带来的心理压力。阿兰的爸爸也一样,把责任推到生意太忙的阿兰妈妈身上。
我通过共情的方式,让阿兰的爸爸明白自己也有责任为阿兰做一些事:“现在阿兰的状态很不好,很需要家庭的温暖,很需要爸爸和妈妈一起努力,多关心她,听听她的想法,顾及她的心情,理解她。”阿兰的爸爸说,我确实很累啊,又要忙生意,还要操心她们母女俩。回去我会好好和女儿谈谈,听听她的想法。此外,阿兰的爸爸答应接下来和我一起努力,调整说话方式,多与孩子聊天,重新建立信任关系。
对阿兰而言,自伤只是一种痛苦而又无奈的选择。自伤只能暂时减轻她的痛苦。当压力卷土重来,无计可施的她往往会再度实施自伤,形成一种循环。如果对她的危险行为听之任之,可能终有一天会对她的生存构成威胁。
对阿兰的诉说,我给予了共情,让她通过记忆重组干预释放出长期以来的压力和痛苦。然后我与阿兰父母协作,在家庭生活中减少冲突,重新建立起情感连接与家庭支持系统,抚慰她内心的痛苦,提高她的应对能力。
阿兰在10岁前在外婆家生活,与父母没有建立起依恋关系;在10岁后虽返家与父母同住,却与父母长期处在对立的紧张状态中,一直缺乏良好的沟通。要想让阿兰和父母重新建立起情感连接,需要通过场景重建干预,提高阿兰和父母双方的沟通技巧,让他们展开有益的交谈。引导阿兰解读对方语言中传达的情绪和感受,此刻的相互理解让父女重新找回了亲情的温暖。阿兰说爸爸有时还是不能够理解她,所以有些话还是不想和他说,但至少她知道爸爸还是愿意听她说话的:“能够这样不争吵,和爸爸好好说话,挺好的。”
阿兰对自我认同的危机导致了她负面的自我意识,进而造成自我放弃。危机也是转机,青春期正是建立新的自我同一感的关键时期。 家人对阿兰的评价是增强她自我认同感的关键。我引导阿兰的父母多次对她在成绩和家庭中的付出进行肯定和表扬,让阿兰获得了较好的自我认同感。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兰表示自己状态很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自伤的行为了。她与父母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不再有那么多争吵。她会与爸爸讨论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感受,“有时一聊还能聊一个小时。”只是她有时还是不太愿意和妈妈说话,阿兰现在神情沉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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