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群陌生人。
“快看啊!孩子睁眼睛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真是啊,眼珠还一直转,好像能看见什么似的。”一个男人附和着说。
“胡说什么?刚出生的孩子什么也看不见的,没有常识。”中年妇女训斥着一脸笑意的男人。
张明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一双手举起来,这个小手都盖不住中年妇女的鼻子,小胳膊瞬间被中年妇女牵在手里,柔弱的好像一用劲就会被弄断。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这孩子一定是饿了,赶快喂孩子点奶吃。”
就这样自己被送到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
张明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我重新投胎了,我不是以前的张明了。
张家三代单传,还真盼来了一个胖小子,孩子的爷爷奶奶整天高兴的合不拢嘴,又查字典又查笔画的给大孙子起了一个比较雅静的名字张浩思。
小浩思身体健康、好玩好动,从出生到三岁从来都没有生过什么病,给大人减少了很多的麻烦,浩思的爸爸妈妈一直从事个体货物运输,从没有因为孩子的事耽误过一天生意,生了这样一个省心的孩子该有多福气啊?可就是有一点让浩思的爷爷奶奶犯了合计。
夏季的一天中午,小浩思沉沉的睡着午觉,爷爷奶奶悄悄的去外面忙些园子里的农活,回来后蹑手蹑脚的怕惊醒他。
“我就这样来这了?秀秀去了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啊!”一个压抑的童音在自言自语,声音中透露着一种极度的悲伤和难过。爷爷和奶奶好奇的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小浩思独自在卫生间自说自话,小肩膀竟不停的耸动着,明明就是在哭泣,小手还不停的在镜子上写着什么,要是按笔划来看,就是他口中的秀秀这两个字。
两个老人一看之下有点发蒙,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像有什么心事一样,谁也没有教过他写字啊?谁是秀秀啊?
两个老人看孩子发现了自己,爷爷索性就直接开了口:“浩思啊,谁惹你了?谁是秀秀啊?你刚才写什么字呢?”
“我没有写什么啊,我在画着玩。我不认识什么秀秀啊!”小浩思忽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着,一脸的纯真无邪。
回想自己孙儿真的是乖巧的可爱,可细一想就会发现他超越同龄孩子的聪明。小浩思的父母没有时间照顾他,他一直被爷爷奶奶带着,农村的男孩子不怎么娇惯,磕着碰着是家常便饭,可是小浩思没有摔过跟头、没有被烫着烧着过、没有被同龄小孩子打过、没有被什么猫呀狗呀的咬过、没有发生过任何足以弄伤自己的事。
如果只是没碰到过什么危险并不奇怪,可今天他的举动和这些联系到一起,爷爷奶奶觉得很奇怪,自己的孙子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啊?今天这情形难道中了邪不成?不管他是怎么个情况,爷爷和奶奶都决心要弄个清楚明白。
村里的老人在浩思爷爷奶奶的请托下给介绍来一位能掐会算的二神仙,据说该高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阴阳,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凡是找他掐算的人都认为非常的灵验,故而得名“二神仙”。
在村民的引领下,二神仙来到了张家,三岁的小浩思看到仙风道骨神仙模样的二神仙后,不仅没有害怕的感觉,而且小小的身体直往前凑合,眼里显示出超越该年龄孩子该有的期待和渴望。
“来,孩子,把你的左手给我。”二神仙柔声的说。
“老神仙,劳烦您帮着好好给瞧瞧。”浩思爷爷忙不迭的说着,一边紧着递过去切好的龙井茶和一包玉溪烟。
“孩子,再让我看看你的右手。”二神仙不紧不慢的和浩思说着,眉头却不由的紧皱着。
忽然,二神仙对浩思爷爷说:“我想和孩子单独呆一会,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你能瞧明白就成。”浩思爷爷嘴上说着心里却打起了鼓,一定是孙子有什么问题,可也只能依靠这位老神仙了。
“还不把你的实情说出来吗?”二神仙带着浩思刚进里屋就下了命令。
小浩思一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一个字,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忽闪,小脸上的真诚丝毫没有打动这个一脸冰霜的神仙。
“你还不说吗?为什么私自改天命逆天理?你前世的恩怨还要留在心里多久?”二神仙不容置疑的说。
小浩思一听此言,知道自己遇上了通灵的高人,小小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人家,你帮帮我吧!我想知道秀秀的下落,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啊?我这样的情况也不敢和现在的家人说啊!”小浩思泪流满面的诉说着。
这时的浩思小小的身子还是儿童,可是面部表情、说话的语态完全是个成年人,那压抑已久的悲恸让二神仙的满面冰霜消逝了很多,他伸手扶起地上跪着的小小的身体。
“说说吧,如果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会尽力的帮助你,只是你必须如实相告。”
1985年的9月,张明和刘秀秀分别乘坐不同的车次来到了M市,他们是M市农业大学农业工程系的新生,在车站上会合的两个年轻人一脸的喜气,分明是获得自由的轻松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两个人是邻居,从前两个家庭走动的很频繁,后来不知不觉间断了来往,可是两个孩子心中的友谊没有断。小学到高中张明和秀秀一直都是一个班级,张明小学时没少为秀秀出头,有一次自己把欺负秀秀的淘小子打了一顿,结果是被老师批评不算还让爸爸胖揍了一回。张明就见不得秀秀受委屈,看到秀秀的眼泪他就有想拼命的感觉,只要秀秀对着他开心的一笑,他就像飘进了云里雾里,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
进入高中,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长成了英俊勇武的帅小伙、端庄秀丽的俏姑娘,高中时老师经常定下男女生不可逾越的规矩,家长耳提面命的只准学习、不准早恋,本来心无旁骛的两个人,纯洁的友谊里竟慢慢滋生了些细小的变化。张明再见到秀秀时会心跳脸红,没有以前的舒坦和自然;秀秀看见小女生对张明崇拜的目光时,酸酸的滋味让自己怒火中烧、欲罢不能。
两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犯了大多数人都犯的错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为了不辜负十年寒窗,为了不让家长失望,两个人偷偷的表明了心事、并暗暗下定决心,相约共同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到那时两个人就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了。
两个人终于如愿以偿的考入了心仪的大学,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人人羡慕,毕业后就给分配工作,一脚跨入大学门槛,就相当于找到了铁饭碗,张家和刘家自然也是兴高采烈的接受着亲戚朋友们的祝福和羡慕。让张刘两家觉得忧心的就是张明和刘秀秀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又是同学了,脱离了家长的掌控范围,这两个孩子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啊?
“秀秀,我可先跟你说好,张明那小子就算怎么好,你也不许和他谈恋爱,明白吗?”秀秀妈妈每次假期都对秀秀千叮咛万嘱咐的。
“知道了,总是说个没完,也不知道谁惹着你了。”秀秀一边回敬着一边想,还真是得慢慢疏导才行,这要是说已经谈恋爱了,还不得炸锅才怪。
“阿明,秀秀是个好姑娘,可是她妈对你爸有成见,谈恋爱的话可不能选她,要不可有的受了!”张明妈妈也总是不停的告诫着。
两个人的恋情有着前途未卜的危险,这样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以前还曾走动很密切的两家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互相防范的样子,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看就要大学毕业了,张明和刘秀秀的毕业去向已经向辅导员提出申请,两个人要一起分到据家里很近的一家市级农机研究所工作,两个人的地下恋情该到了和家里摊牌的时候了。
“妈妈,你总是不让我和张明谈朋友,你说到底为什么呀?”刘秀秀不停的追问着。
“不为什么,就是不允许,我就不想看到他们张家的人。”妈妈愤怒的不通情理的说。
“你不说原因,我怎么接受啊?我觉得他就是挺好的。”
“难道你们真的谈朋友了?我怎么警告你都不听?”
“你从来都不说原因,我听什么啊?我们都处了四年了,也该让你和哥哥知道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妈妈竟一口气上不来,不停的咳嗽着,身体摇晃了好几下险些摔到。秀秀上前想扶住妈妈,妈妈一把甩开她,被前来劝慰的秀秀哥哥扶了坐下。
“你把你妹妹带去你爸爸那,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秀秀哥哥带着妹妹去了自家的东厢房,这里有爸爸的牌位,秀秀跪到爸爸的牌位前,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自己八岁时爸爸就去世了,爸爸生前拿自己如掌上明珠,没有了父爱的女儿,有谁能知道她心里的苦?如果今天爸爸还在,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忧心?是不是就可以依偎在爸爸的怀里?爸爸会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的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别怕,有爸爸呢”?可是现实中没有如果。
哥哥望着一脸泪痕的妹妹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怪妈妈,放到谁身上都过不去这个坎。”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让我怎么做决定啊?”
秀秀哥大秀秀五岁,当年爸爸去世时他有些记忆了,这十五年来他不停的问妈妈,最后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秀秀的爸爸和张明的爸爸既是邻居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当年哥俩很是投脾气对心情,学着古人的样子来了个八拜结交,秀秀爸爸为兄,张明爸爸为弟,二人上下班是同去同归,两个家庭逢年过节的也时常欢聚共同庆祝。
那是一个政治动荡的年月,父子反目、夫妻成仇,阶级可以分裂所有关系;那是一个感情畸形的年代,兄弟互殴、姐妹缠斗,路线才能融合一切裂痕。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像张明家和刘秀秀家这样的融洽关系实在是难找,两家纯洁的友情给平淡难捱的岁月增添了绚丽的色彩和无穷的动力。
就在两个家庭暗自庆幸友谊地久天长时,一场突变改变了刘家的命运,也彻底摧毁了刘秀秀妈妈对友情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