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男友说要给我一个最无与伦比的惊喜。

他蒙上我的双眼，在我的背上纹下了“喜欢男人的变态”。

他说，惊喜要留到最后才能知道。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按捺下好奇去参加了决定我未来的游泳竞赛。

纱布掉落，纹身显现。

我在全场师生，在父亲面前丢尽颜面，在嘲笑声中输掉比赛。

远处的领奖台上，站在高处的男友俯视着我，口型清晰：

你应得的，变态。

后来，我手起刀落，亲手剜掉了他赐予我的耻辱。

看着我鲜血淋漓的脊背，他却后悔了。

1

众人的嘲笑声仍在耳畔回响。

我裹着浴巾，失魂落魄的看向站在远处领奖台上的秦知衡。

他在游泳竞赛中博得头筹，此刻春风得意，正在享受众人钦佩或艳羡的目光。

而我，因为纱布掉落，露出了背后的纹身。

在他人面前颜面尽失，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输掉了比赛。

后背上本来愈合的纹身伤口隐隐作痛，嘴里的软肉被我咬烂，血腥味蔓延整个口腔。

“喜欢男人的变态”

这是我的恋人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美其名曰的惊喜。

我的满心期待最终成了将我打入深渊的噩梦。

我忍住眼底的涩意，咽下满心的茫然委屈，想要亲口向秦知衡确定真相。

明明我们在比赛的前一天还在浓情蜜意，转变怎么会来的这样措不及防。

我鼓足勇气，刚刚下定决心要去找他。

却看到秦知衡站在领奖台上，目光居高临下地锁定了我。

他毫不掩饰，表情带着轻蔑，口型清晰：

你应得的，变态。

我尚未迈出的脚步被钉在原地。

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背后冒着丝丝凉意。

我闭上眼，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却压抑不住眼底汹涌的泪意。

2

我的悲伤并没来得及持续太久。

比赛散场后，父亲一言不发，却几乎是一路拖拽将我带回了家带我回了家。

他嘴唇紧抿，表情看不出喜怒。

可我知道，这是他强忍怒意，山雨欲来的前兆。

我跪在地上，看着父亲拿着藤鞭走近。

回想起那条藤鞭落在身上时所带来的痛楚，我忍不住身体发软。

在我恐惧之际，父亲已经站到我的身侧，手臂挥起，狠狠落下。

我闭上眼，咬着牙等待疼痛的到来。

疼痛很快迎着破风声在身上炸开，我紧咬着嘴唇却还是没能忍住，颤抖着身子闷哼了一声。

父亲挥舞鞭子的手停下，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神情是并未掩饰的怒色：“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我移开视线，声音发涩：“因为我输掉了比赛。”

父亲脸上的神情狰狞了一下，最后变得盛怒。

“齐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喜欢男人！”

我身子猛地一顿，随即心里漫上的是痛苦苦涩。

更多的鞭雨落在我背上，后背已经遍布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没有一刻停歇。

父亲仍在质问我：“这个纹身是谁给你纹的？！”

他平生最厌恶同性恋。

可我是真的喜欢秦知衡。

甚至还可笑的抱有一丝期待，一丝他会向我道歉，然后亲口证实一切只是误会的期待。

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将所有的委屈与疼痛含着泪咽进肚子。

父亲盛怒之至：“不知悔改，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吗！”

最后一下落在身上，鞭子应声而断，我被打的摔倒在地。

望着父亲失望离去的背影。

我蜷缩在地上，任由眼泪流了满脸，低声喃喃：“对不起……”

带着满身的疲惫，我并未处理身上的伤口，草草睡下。

半梦半醒之间，我后背上的鞭伤疼痛难忍，呼吸中也带了灼热。

身上高烫，我却因为寒冷本能地裹紧被子。

迷迷糊糊中，我想起了和秦知衡的初遇。

3

我和秦知衡都是校游泳队的队员。

尽管他身为游泳队最出名的队员，我在最初却与他并不熟悉，话都没说上过几句。

我们的缘分始于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游泳队训练。

在那天训练时，我刚因为疲惫想要结束训练，小腿却不合时宜的开始抽筋。

即使我学着教练教授的自保方法补救，却还是在慌乱间呛了几口水。

能够呼吸到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我绝望的闭上眼，以为自己今天很可能就要命丧于此时，一双大手牢牢的托住了我。

“没事吧？”

我被他搂在怀里带到岸边，呛出了几口水之后才终于有力气抬头。

是秦知衡。

我在近距离的美颜暴击之下愣了愣，才想起来道谢：“谢谢你。”

他将浴巾盖到我身上，笑得一脸无所谓。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自此之后，我们渐渐熟络起来。

秦知衡经常和我一起训练。

他进入校游泳队的时间比我早，相对而言经验也比我更多。

他时时会指导我，示范动作时身体会紧紧贴近。

每当这时，我都能听到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声。

当初因为救命之恩萌生出的感激之情在相处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滋生成了其他的情愫。

后来，除了训练，连日常生活我们都开始陪伴在彼此身边。

游泳队举行的聚餐时，我借着酒劲，在无人的角落里亲吻了他。

他没有拒绝。

一切都进行的如此水到渠成。

我以为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自顾自地沉溺在两情相悦，彼此相爱的幸福之中。

以为爱意都要表现在行动之中，从不在意秦知衡从未亲口说过爱我。

自然也就忽略了，每每他看向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4

他说要给我惊喜，在我身上纹身那天。

临近我生日的同时，也是我们相恋一百天的纪念日。

秦知衡纹身的手法并不熟悉。

我趴在床上，尽管背上传来的疼痛密密麻麻，心里却是温暖又甜蜜。

纹身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我下床时腿都有些发软，被秦知衡搀扶了一下才站住。

他仔仔细细将我背后的纹身用纱布贴好，俯下身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

眼中是我熟悉的温柔：“阿修，答应我，伤口不要沾水，等到游泳竞赛结束之后再摘下来看好不好？”

我仍旧沉浸在幸福之中，乖巧的点了点头。

三天后，是无论于我于他都无比重要的游泳比赛，优胜者能够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赛。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我完成梦想的必经之路。

我为了这场比赛近乎付出了所有。

比赛前夕，在我换好泳裤之后，秦知衡将我拉进了更衣室的隔间之中。

他捧着我的脸颊，落下的亲吻温柔缱绻。

分开后，他轻轻拥着我。

笑意依旧温柔：“阿修，你那么努力，一定要相信自己。”

“你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往前游，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我感动的点点头。

完全沉浸在他的温柔与深情之中，刻意忽视了他眸中转瞬即逝的郁色。

5

有了秦知衡的鼓励，当我站到游泳池旁时，紧张的情绪全部转化成了干劲。

热身运动过后，我信心满满的跳下泳池，等待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我为之努力过。

在比赛开始的信号发出后，我倾尽全力向前游，其他赛道的对手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听到了观众台上的掌声与欢呼声。

在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站在领奖台上与秦知衡并肩享受荣光的自己，与父亲满意的笑容。

我充满信心，在来去一回合之后，正想要转身返程，观众席上却爆发出了轰然笑声。

笑声中夹杂着不堪入耳的侮辱言语。

“我靠！咱们学校居然有同性恋，我看网上说那些人可脏了，我们和他生活在一起不会也染上病吧，晦气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自己是同性恋就算了，怎么还要纹在身上要大家都知道，我们也是他Play里的一环吗，好恶心！”

“他好像是游泳队里那个挺出名的齐修吧，我之前还和他小组作业一组过，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都想去检查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他传染上病了。”

恶心、变态、同性恋，他们用不堪的语言形容我。

我茫然的停下游泳，从泳池之中站起。

观众席之中霎时爆发出了更大的哄笑声。

父亲难掩怒气的神色，观众席上全校同学嘲讽或厌恶的目光。

我浑身冰凉，在极度的无措与恐惧之下想要颤抖。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身后的纹身。

可那是秦知衡亲手纹上去，说要送给我的惊喜。

我半途放弃了比赛，红着眼冲进了更衣室，站到穿衣镜前去看自己背后的纹身。

被水浸泡太久的纹身又有些红肿，可那几个大字无比明显。

“喜欢男人的变态”

这句侮辱至极的纹身，就是秦知衡口中，所谓要送给我的惊喜。

6

我从噩梦中惊醒。

并未经过处理的伤口发了炎，我的身体滚烫， 内心却一片冰冷。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我勉强打起精神，打了车到了我与秦知衡合租的出租屋的地址。

我想要亲自找到他，当面将一切都问清楚。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秦知衡的身影。

他并没有回来。

高烧未退的身体开始发晕，我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解脱。

疼痛使我短暂恢复了理智。

也终于发现今天房间内有些太过安静了。

我试探着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团团？爸爸回来了，你在哪儿啊？团团，别闹了……”

团团是我养的一只银渐层，平时最为黏我，每次我回来它都要扑上来腻歪好一阵才满意。

它是只很乖的小猫，即便是门开着也不会偷跑出去。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祥预感，一边在心里劝着自己，一边打开客厅的灯准备在好好寻找一番。

或许它只是埋怨我冷落了它几天，在耍小脾气而已。

可当我看清鱼缸里的状况时，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我的小猫安安静静的浮在鱼缸的水里，颈间的猫都被鱼咬秃了一小块。

它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我颤抖着手将它从鱼缸中捞了出来，用外套裹着抱进怀中。

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也顾不得擦。

我抱住它已经冰冷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贴近心脏，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眼泪滴落在小猫的身上。

昔日温暖的身体如今一片冰凉。

我紧紧抱着它，甚至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最终都无济于事。

突兀的掌声将房间内悲痛的氛围打破。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秦知衡带着讥笑的脸。

我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小猫放到地上，随即站起身冲了过去，朝他挥拳。

“秦知衡，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秦知衡站在原地，硬生生挨了我的一拳。

他看着我因为哭泣太久而通红的眼眶，脸上的表情愈发讽刺：“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要报复你啊。”

我再想要打上去，被他侧身躲过。

他擦了擦被我打破的嘴角，像是看向仇人般恶狠狠的瞪向我。

“我凭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同性恋！如果没有你们，我的一切不幸都不会造成！就不会有这狗屁的一切，我爸爸也不会死！凭什么你们可以沐浴着阳光，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就只配在烂泥里苟活一辈子！”

“齐修，这都是你活该，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爸，我就不会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是幸福了，可我呢？我妈呢？就因为你们，我就要被瞧不起，要被骂是变态生出来的孩子！”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太可笑了，每次和你亲热我都觉得恶心！我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是在骗你，就是为了报复你。”

他眼底猩红，嗤笑着。

“很显然，我成功了。失去一切的滋味是不是很绝望啊？不过齐修，你可怨不得我，一切都是你们的错，是你活该。哦对，你甚至应该感谢我，毕竟当初你差点溺水是我救了你。”

“如果不是我，你应该和你的猫一样，痛苦的溺死在水里了。”

秦知衡冰冷又恶毒的吐露着这些真相。

我像是被钉在原地，提不起力气前进一步。

极大的痛苦与悔恨之中，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呼吸都成了一件难事。

在他又一次提到我的猫时，我愣愣的看向地板上冰冷的小尸体，质问的声音涩然。

“就算你恨我，你为什么要杀它……它那么喜欢你……”

秦知衡勾勒出的笑容诡异：“它是无辜，可你有罪啊。我要毁了一切你在意的东西，要怪就怪它没能投生个好主人吧。”

我努力忍耐的情绪还是功亏一篑。

我想要质问，想要怒吼，甚至想要不管不顾的与他斗争厮打。

可在剧烈的恨意与痛苦之下，我颤抖不停，连起身都成了困难。

秦知衡冷眼看着我崩溃，眼底闪烁着属于胜利者的，疯狂的喜悦光芒。

目的达到，他没了继续观看的兴趣，转身离去。

7

曾经的爱意转化为无尽的痛恨与愤怒。

我怨恨自己轻信于人落得如此下场，更恨秦知衡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牵扯进前一代的恩怨之中。

他心有不甘，可我又何其无辜。

我擦干眼泪，再度回望起这个曾经被我视作我们爱巢的地方，只剩下黄粱一梦的可笑。

我的爱意与信任竟然成了一切痛苦的根源。

我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的看向背上的纹身。

曾经以为最是甜蜜的爱恋，其实是拽我入深渊的致命毒药。

哀莫大于心死。

攥紧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我狠下心咬着牙，一刀刀划向原本被纹身覆盖的地方。

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划下，我却根本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恨不得将那一处的皮肤都割下。

如今的疼痛就算我错信错爱他人应得的报应。

后背上的纹身被道道鲜红血痕取代，到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模样时，我才收了手。

再剧烈的疼痛都比不过我心中的痛苦愤恨。

我站在淋浴之下，看着背上的鲜血被水流冲刷稀释，直到伤口麻木，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8

第二天，当我出现在学校的游泳馆时，原本吵闹的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以前对我态度还算和善的游泳队队员完全换了一张面孔。

他们一行人将我围住，打量我的眼光中带着不屑。

平时自诩除了秦知衡外，他与我最为交好的队员率先开口。

“沈哥的纹身那么好看，怎么这么不够意思给遮起来了……好东西不应该给我们大家共赏吗？您赏个脸，脱个衣服再给我们看看？”

话音刚落，就迎来了不少迎合声音。

而此时，秦知衡就抱着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冷眼看向他们，没有半分迟疑，脱下上衣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我自己下手太狠，那些伤口此时此刻还在往外渗血，模样惨不忍睹。

众人被这副模样吓到呆滞，吵闹的场馆再度安静下来。

我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去训练了。”

我一个个人望了过去，目光最后定格在秦知衡脸上。

他眸中还残留着掩饰不及的震惊。

我冷笑着看向他，看向面目全非的仇敌。

“你呢，你满意了吗？”